第三章 互帮互助

　　饥肠辘辘的人类幼崽们用肉乎乎的小手拿起勺子，开始有模有样地吃饭。——不，也有特立独行、不用勺子、直接上手抓的。双胞胎姐妹花就各自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抓了面，开始往嘴里送。
　　妹妹自己糊了一嘴的面汤，看到坐在她旁边的姐姐也在用手抓，开心地大声叫：“你们看，你们看！姐姐用手吃面！姐姐用手吃面！”
　　姐姐听到了，一边继续吸溜着手里的面条，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颇有几分巧笑倩兮的意味。
　　钟雪晴被逗乐了，心想：这个妹妹，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在用手抓。不过她还是立刻轻轻拉着两个小馋猫来到教室的洗手池旁，给她们洗手，不忘趁机教育她们：“姐姐妹妹，吃饭的时候要用勺子。我们要做讲卫生的小朋友，知道了吗？”
　　两个小可爱懵懵懂懂地笑着点点头，洗完手又蹦蹦跶跶地往自己的座位奔去。“慢点，没人抢你们的面，小心摔跤！”钟雪晴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像操心的老母亲一般念叨着。
　　在钟雪晴给双胞胎姐妹花洗手的时候，其他老师也各司其职。每个老师负责一个吃饭困难户，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关注孩子们的情况。
　　主班老师Ariel在给Andy喂饭：“乖，张嘴，啊——”
　　Andy依旧愁容满面：“我不想吃，我要妈妈……”
　　“吃了饭妈妈才来接你。”Ariel把勺子喂到Andy嘴边。
　　Andy满脸不甘不愿地吃了一口面，生无可恋地嚼了几口，意外地感觉味道不错，于是奶声奶气地说：“还要吃。”
　　Ariel被他纯真的样子逗笑了，又喂了他一口：“看你这样，多乖。老师就喜欢乖乖吃饭的孩子。”对孩子的正面引导也必不可少。
　　Andy噙着泪又咽下一口面，依旧满心想着妈妈。
　　熊梦雪围在娃娃头小女孩Dora旁边。Dora小巧玲珑、聪明伶俐、纯真可爱，昨天以为看电视真的会眼瞎，独自担心了很久，硬是忍住诱惑、一眼电视没看。熊梦雪觉得这样有原则、有毅力的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因而也更喜欢她。
　　Dora年纪最小，还不怎么会用勺子。她用勺子往嘴里塞着面条，本就圆滚滚的小脸显得更圆了。她捧着碗正吃得带劲，一不小心，失手把面碗弄翻了。眼见着Dora小脸皱成一团，就要哭出声来，熊梦雪赶紧安慰她：“没事的，老师再给你重新打一碗，别哭别哭。”Dora这才放下心来。
　　钟雪晴已经拿来了抹布和垃圾桶，帮着熊梦雪收拾残局。熊梦雪冲钟雪晴感激一笑，就拿着碗给Dora打面去了。
　　本以为孩子们对食物的欲望超过了对妈妈的思念，但是不知是谁突然高声大哭起来：“妈妈……我想妈妈……”可能是这个孩子哭得太煽情感人，其他孩子嘴里的面条顿时不香了，含着面条此起彼伏的哭声又在教室里久久回荡。
　　老师们又开始逐个安抚哭泣的孩子，同时见缝插针地给不太会吃饭的孩子喂饭。
　　人仰马翻的早饭时间总算手忙脚乱地度过了。
　　吃完饭后，老师们组织孩子们开小火车去上厕所，当然是男女分开。性别意识的培养也是不可或缺的。尽管他们还是孩子，但是男女有别的观念，我们大人懂，孩子也该懂。
　　上完厕所、洗好手，主班老师Ariel就组织大家开始了今天的晨会。Ariel用孩子们都喜欢的小猪佩奇来拉近和他们的距离。然后，Ariel以小猪佩奇的口吻，来告诉孩子们一些简单的规则，帮助他们从小树立规则意识。
　　讲解完规则后，Ariel又带着孩子们做了一些简单的手指游戏。譬如：我的小手变、变、变，变把手枪啪、啪、啪，变把剪刀剪、剪、剪，变只小鸡叽、叽、叽，变只小鸭嘎、嘎、嘎，变只小鸟飞、飞、飞。她一边极具感染力地说，一边用手做着相应的动作，生动有趣极了。连小哭包Andy也被吸引了，暂时忘记了想妈妈。
　　不少孩子也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跟着Ariel一起做手指游戏。他们的动作还有些笨拙，说话也跟不上节奏，却可爱至极，憨态可掬，小小的脸蛋上洋溢着最最纯净的笑容。
　　钟雪晴和熊梦雪又忍不住感叹：不哭的时候一个个真真都是小天使啊！求天使宝宝们别哭，给老师们留下一方“静”土。
　　上午有节是英语课，园长事先就说好了，这次的课由熊梦雪配合外教一起上。其实也就是最简单的Say
hello。
　　熊梦雪个子小小，脸蛋圆圆。她的五官中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盛满了皓月星光。眉毛细长，鼻子小巧，嘴唇红润。二十出头的女孩，不施粉黛的自然美就足以让人赏心悦目。而她开朗外向的性格也很容易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她的课把游戏和知识融合在一起，让孩子们在欢乐的游戏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学英语、用英语。除了几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实在不愿意开口之外，其他孩子都乐意读英语。虽然大家读得不见得标准，有的孩子还明显读错了，但是，对于才三岁的孩子而言，愿意开口去模仿一门新的语言，这本身就是一种勇敢的尝试，一种很大的进步。
　　后来，熊梦雪把课堂还给了外教。外教带着大家以多种方式学习了字母A，并且请大家用彩笔给纸上大大的字母A涂色。
　　整个英语课堂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如果大家刻意忽略掉两三个孩子的哭泣协奏曲，几个孩子在座位上扭来扭曲，以及小霸王King撒丫子在教室里乱窜，又被主班老师Ariel抓回座位上、塞了一颗糖之外。——钟雪晴也是这时才知道，小霸王一上午为什么会这么乖，原来是被Ariel用几颗大白兔奶糖给收买了。
　　果然还是孩子啊。
　　这时，厨师给小朋友们送早点了。幼儿园的小朋友肚子小，很容易饱，同样，也很容易饿。所以，他们在幼儿园吃两餐两点——早餐，中餐，早点，午点。今天的早点是苹果块。可能是大家在英语课上玩得开心、消耗过快，所以大家望着苹果也就难以自持。主班老师Ariel一声令下，大家的小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面前的果盘探去。
　　当然，也有动作慢的。小哭包Andy还没反应过来，面前果盘就被大家一扫而空。眼见着Andy又快哭出来，熊梦雪赶紧把生活老师Lara事先留出的果盘拿过来，给Andy拿了一块苹果。
　　而老师们也都看到了，双胞胎姐妹花嘴里塞一块，两手还一边拿一块，眼睛还觊觎着熊梦雪手中的果盘，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钟雪晴耐心教育她们：“姐姐妹妹，先吃完嘴里的，再拿下一块。我们要学会分享。不然，你们把苹果都拿光了，别的小朋友就没有了。”
　　然而，双胞胎姐妹花显然都沉浸在苹果香甜可口的味道中，把钟雪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吃货本质暴露无遗。
　　熊梦雪开钟雪晴玩笑：“你这是对牛弹琴。”
　　钟雪晴也笑着回应：“你怎么知道我待会要弹琴？”
　　“你还会弹琴啊，”熊梦雪故作惊讶道，“那小女子待会儿要洗耳恭听了。”
　　“我那是拿不出手的琴技，也就只能哄哄小孩，”钟雪晴谦虚道，“不过说真的，你刚才的英语课上得挺好的。小朋友们都入迷了。”
　　“真的呀。”熊梦雪喜滋滋的，星星眼笑成了月牙儿。
　　“当然了。”钟雪晴笃定道。
　　熊梦雪开玩笑：“那我们俩可以组团哄小孩了。”
　　“现在不就是吗？”钟雪晴也笑起来。
　　孩子们吃完了早点，又是一轮排小火车上厕所、洗手、擦手。
　　下一节是音乐课，钟雪晴教小朋友们唱歌。她没直接告诉小朋友今天要学习什么歌，而是自己弹电子琴，让小朋友们猜歌名。
　　简单熟悉的节奏一响起，不少小朋友就条件反射般唱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老师，我会唱这首歌！”“我也会！我的妈妈教我唱的！”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表达着自己对这首歌的喜爱之情，然而小哭包Andy却只识别出了“妈妈”二字，又开始泪眼婆娑地念叨起“妈妈”来。
　　钟雪晴见状，又是一阵头疼。还好生活老师Lara及时过去安抚Andy，课堂秩序还算维持正常。
　　于是，钟雪晴边弹琴边教孩子们唱《两只老虎》。孩子们被音乐声感染了，连Andy也情不自禁一起唱起歌来。老师们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一个小沙锤，让大家用小沙锤来伴奏。悦耳的钢琴声、柔和的沙锤声和孩子们稚嫩的歌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最和谐的乐章。四位老师也沉浸在大伙儿的歌声中，这才有些许岁月静好、未来可期的感觉来。
　　可是，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和谐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一个小朋友的小沙锤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小朋友的沙锤，两人顿时觉得用沙锤打架似乎比用沙锤伴奏更有趣，于是开始叫着笑着打闹着。其他小朋友见他俩玩得那么开心，纷纷加入到沙锤打架的行列中来。轻轻摇晃时，沙锤的沙沙声颇有几分安神宁心的韵味，可孩子们剧烈摇晃沙锤时，沙锤所发出的声音就像用金属在墙上反复摩擦一样，尖利刺耳，令人生厌。尤其是小霸王King，简直找到了自我发挥的舞台，钟雪晴甚至觉得他不是在挥舞小沙锤，而是在展示什么惊天武艺。他个头比其他小朋友都要高，而且动作敏捷，反应迅猛，像个原地飞速旋转的小陀螺，差点一沙锤砸到别的小朋友。
　　和谐温馨的交响乐霎时演变成了一场闹剧。老师们立刻响应，一边制止大家的不文明行为，一边剥夺了大家的武器，收走了大家的小沙锤。
　　主班老师Ariel告诫大家，要是再用沙锤打架，就不许再玩小沙锤了。
　　然而，小霸王怕过谁？他连爸爸和园长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区区一个主班老师了。Ariel来到他面前，要收走小沙锤时，他把小沙锤宝贝一般护在怀里，用力推搡着Ariel，怎么也不肯交出小沙锤。
　　Ariel将装小沙锤的箱子放在地上，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蹲下身子严厉地凝视着他。她不再是先前温和可亲的样子，板起来的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忘记自己怎么答应我的了？不是说好乖乖坐在椅子上上课，我会给你奖品的吗？你要是这样捣乱、打人，那待会就没有奖品了。”Ariel严肃地说。一定要在事情发生的当场就尽快妥善解决，不然，等小霸王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之后，再去管教，就悔之晚矣了。——虽然钟雪晴觉得，小霸王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可小霸王依然不肯交出小沙锤，反而不断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出Ariel的桎梏。见Ariel不松手，他抬起手，就要用小沙锤去砸Ariel的头。
　　熊梦雪一把抓住小霸王的手，毫不客气地说：“松手！”小霸王不听，龇牙咧嘴，怒目而视，像一头被逼急的小兽，改为要打熊梦雪。熊梦雪不再废话，直接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手中夺过小沙锤。
　　这还了得？打完爸爸打园长，打完园长打老师。这下一步，怕就是要打其他小朋友了。她们还能让三岁小孩骑到头上撒野不成？要是治不住他，这个班怕是永无宁日。
　　Ariel谢过熊梦雪，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小霸王，将他抱出了教室。小霸王厉声尖叫着，双手依旧胡乱挥舞着，时不时一掌打到主班老师头上。
　　钟雪晴刚才也早已放弃了手中的电子琴，帮着大家一起维持秩序。课不课的倒是其次，孩子的安全最重要。又看了一场大戏，她真心觉得这个小霸王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小霸王才只有三岁呀！别人的孩子，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还得跟防着不定时炸弹一般，生怕他啥时候爆炸，害人害己。想到这孩子以后都要待在这个班，钟雪晴感觉自己瞬间双目无神、印堂发黑、大有凶兆。
　　她们三个老师开始组织孩子们喝水。熊梦雪站在放水杯的桌子旁边，依次叫号，让孩子们按顺序拿水杯回到座位上喝水，这样就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一片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展着。人类幼崽们抱着怀里的保温杯拼命吸着水，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小小的嘴唇红艳艳，一个个粉雕玉琢，瓷娃娃般可爱。
　　仿佛刚才拿着小沙锤“发疯”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群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一样。
　　年轻的主班老师Ariel终于回来了，但是小霸王King却没跟着回来。
　　老师们围拢上去，询问情况。主班老师怒气汹汹却又无可奈何：“我把King还给园长了，让园长先帮着照看，不然我们班是要乱套的。我就搞不懂了，园长明明义正言辞地说过，为了保证所有孩子的安全，我们园坚决不收有暴力倾向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原则和底线。可这个King，都已经这样了，园长还收他，唉。”
　　年长的生活老师Lara说话一针见血：“收了孩子又不需要园长每天亲自管，只需要我们老师管，她当然愿意收了。再说，她说是那样说，但是，谁会和钱过不去？只要有钱，还怕园长不收？”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大家都懂，钟雪晴、熊梦雪深以为然，怕是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孩子们喝了水，老师们正打算带大家排队去厕所，昨天尿了裤子的Judy懵懵懂懂笑道：“地上有好大一滩水！”
　　钟雪晴拿着卫生纸和抹布赶过去，关切道：“是不是水杯打翻了？身上打湿了没有？”
　　“湿了，”Judy依旧一副乐乐呵呵的傻大姐形象，末了，又加了一句，“裤子湿了。”
　　“裤子湿了……”钟雪晴赶紧把孩子从椅子上扶起来，她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一检查，果然，这孩子又尿裤子了。
　　钟雪晴长叹口气，望着Judy脚下那摊尿，心想，还好自己刚才没用抹布去抹，不然，手上怕是会留下难以磨灭、回味悠远的味道。
　　生活老师Lara也赶过来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用钟雪晴开口，Lara立刻知道这孩子肯定又尿了，于是准备带孩子去换裤子。
　　“我来吧，您照顾其他孩子去。”钟雪晴说道。Lara已经五十出头了，比钟雪晴的妈妈还要年长几岁，钟雪晴看着她就想到妈妈，不自觉地就想多帮帮她。
　　Lara点头接受了，说了句谢谢。钟雪晴笑笑，她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的，Lara也帮了她许多。
　　于是其他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分男女生轮流上厕所，而钟雪晴则拿上Judy的背包，牵着Judy去了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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