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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开源节流


  有了前一天给另一个小朋友换裤子的经验,这次钟雪晴给Judy换裤子要轻松多了。钟雪晴一边给Judy换裤子,一边柔声细语告诉她:“Judy,以后要想厕所的时候,就告诉老师,老师就会带你去厕所,这样就不会尿裤子了。知道了吗?”
  Judy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裤子还没穿好,闲不住的Judy的音乐之魂就开始熊熊燃烧。“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她边唱边手舞足蹈,差点一不小心从钟雪晴怀里栽出去。
  钟雪晴抱住她,给她把裤子穿好,又把她上身的毛衣扎进她的棉裤里去。Judy还在单曲循环《葫芦娃》,沉浸在葫芦的世界中无法自拔。钟雪晴忍着笑,看着Judy肉乎乎、粉嘟嘟的小脸,觉得她真是天真可爱极了。
  钟雪晴想:这不是我小时候爱唱的歌吗?怎么新一代的10后也会唱呢?大概是Judy的爸爸妈妈带着她看的动画片吧。
  钟雪晴牵着Judy软绵绵的小手,提着她的书包,两人一起回到教室。钟雪晴和其他老师一起,帮着带其他孩子上厕所和洗手、擦手。
  厨师送来午饭了。主班老师Ariel、钟雪晴、熊梦雪给孩子们戴上小围兜。而生活老师Lara则照例在给孩子们分餐。
  熊梦雪和钟雪晴帮着把分好餐的碗端到孩子的小桌子上。
  一如以往,主班老师Ariel教育大家一起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然后告诉大家,可以开动了。
  人类幼崽们开始对食物进行大总攻,一个个吃饭的样子千姿百态、憨态可掬。双胞胎姐妹花在生活老师Lara的注视下用勺子不熟练地吃着饭,觉得勺子实在影响了自己的发挥,干脆丢在一边,直接用手抓菜吃;扎蝴蝶结的小机灵Wendy有点挑食,不爱吃青菜,撅着嘴把青菜一点点地挑出来,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星星眼小帅哥Star有点小洁癖,他不小心把碗弄翻了,手上沾了饭菜,着急忙慌地大喊着让老师帮他把手洗干净,洗完后还仔细闻了闻,确定没异味,才放心大胆地吃老师新给他打的饭菜;傻大姐Judy没吃两口就开始下位,放飞自我地蹦来跳去,钟雪晴把她抓回座位上,盯着她,她才乐呵呵地没事人一样继续吃;小哭包Andy渐渐学会了把妈妈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只是他还是需要主班老师Ariel去喂他,一边吃一边弱弱地说自己吃不下了,主班老师只能跟他讲条件,让他再吃三口,他才勉为其难地继续吃饭;娃娃头小女孩Dora还不到三岁,不太会用勺子,早上还一不小心把一碗面弄翻了,熊梦雪便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她一边吃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熊梦雪,突然冒出一句“谢谢姐姐”,熊梦雪一边开心得要死一边说自己是老师而不是姐姐。
  钟雪晴看着孩子们吃得快活(当然也有的孩子是被逼无奈),其实,她自己也早就饿得头昏脑胀。孩子们十点钟还有早点可以吃,可老师并没有。七点半就吃了早饭,一直马不停蹄地工作到十一点多,这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吃,老师暂时还没得吃,她自己早就饿得有点头晕了。当然,也可能是被孩子们闹得头晕。
  眼见孩子们吃饭接近尾声,老师们又开始分工协作了。
  钟雪晴和熊梦雪把小朋友们午睡的床按学号顺序一张张摆好,主班老师Ariel和生活老师Lara则把孩子带到走廊上,指引孩子上厕所。
  等钟雪晴、熊梦雪把床摆好后,另两位老师才依次把孩子领进班上。主班老师Ariel、钟雪晴、熊梦雪一起给孩子脱鞋、脱外套,让孩子躺进温暖的被窝,而生活老师Lara则负责清洗孩子们吃饭的餐具,并将餐具放入消毒柜。
  主班老师Ariel之所以在钟雪晴她们铺床时把孩子都带离教室,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担心老师搬床时一不小心把孩子撞伤。
  安全,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至关重要的。只有杜绝一切潜在的危险因素,才能给孩子创造更加安全美好的环境。
  老师们终于把所有的小可爱都送上了床,大家暂时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
  事实是,先前孩子们还有事可做,分散了注意力,不至于那么思念妈妈。现在,窗帘一拉,床上一躺,无事可做,对妈妈的思念之情就排山倒海般向孩子们席卷而来。小哭包Andy情难自禁,稍微哼唧了几声“妈妈,我要妈妈”,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牌轰然倒下,其余牌也接二连三地倒地,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哭着要妈妈。
  老师们一人负责一个娃,有的老师要负责周围的两三个娃,用言语宽慰孩子,用动作安抚孩子。等孩子们哭闹的动静稍微小一些后,肚子饿得快要昏厥的钟雪晴征得了主班老师Ariel的同意,带上餐盘,去帮大家端饭。
  孩子们中午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有玉米鸡丁、番茄炒蛋、清炒时蔬和海鲜菌菇汤,三菜一汤的营养搭配。毕竟幼儿园每个月收了孩子几百块的餐饮费,总得有拿得出手的菜谱给家长看,才能让家长信服。
  钟雪晴来到厨房时,望着给老师们吃的菜,顿时有点心灰意冷。对,她没有看错,就是豆芽菜和洋葱炒肥肉。
  心灰意冷过后,钟雪晴瞬间又感到义愤填膺。她一边帮班上的老师们打饭,一边忍不住心直口快地埋怨:“刘师傅,怎么现在的菜越来越差了?”
  她对刘师傅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相反,五十多岁的刘师傅勤劳、乐观又健谈,大家都挺喜欢他的。钟雪晴这么说,完全是故意的。她知道菜单是园长负责制定、菜贩负责送货上门的,与刘师傅没有一分一毫关系,刘师傅也不过是看菜做饭罢了。她就是觉得园长太抠门了。虽然园长在开会的时候提到过,前段时间老师们的伙食费超标了,要做出相应的调整,但是克扣老师伙食费、降低老师伙食质量的做法,钟雪晴无法苟同。
  她们每天从早上七点半工作到下午五点半,光是正常工作时间就已经多达整整十个小时不说,还经常要额外加班到至少晚上八九点,也就是一天得上十几个小时的班。她们就靠着早餐和中餐的补给,才能熬过这漫长而辛苦的日复一日。可在工作已经严重超时间、超负荷的情况下,还要在午餐上精打细算,真的让钟雪晴无言以对。开源节流也不是这样的做法吧?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马儿也是有脾气的!生气了,也是要撂蹄子的!大家都已经这么辛苦了,不说给大家加餐也就罢了,反而菜品越来越糟糕,钟雪晴真是忍不了。
  刘师傅有点尴尬地笑着说:“这是园长买的菜,我也只能负责做菜。”
  钟雪晴语气软了点儿:“刘师傅,我知道不是您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她们也太小气了吧。”
  “她们”,当然是指管理层。
  刘师傅叹了口气,点点头。
  钟雪晴虽生气,但她不过是生点闷气罢了,最多在关系较好的同事们面前说说,不可能去找园长说理。大家都长了眼睛,菜色是好是坏,大家一目了然、心知肚明。她没有必要去和园长反映,况且她也知道,反映了也无济于事。
  于是,她端着四个人的饭,回到了拉上窗帘后黑漆漆的教室。在其他三位老师的共同努力下,孩子们哭泣的状况得到了一定的缓解。虽然她们还是时不时听到有孩子哼哼唧唧地要妈妈。
  老师们谢过钟雪晴,围坐到小朋友的桌子旁,端起各自的碗,开始在黑灯瞎火中吃饭。
  “今天的菜怎么这样啊。”熊梦雪塞了一满口菜,发现全是洋葱,忍不住小声吐槽。
  钟雪晴搭腔:“为了‘开源节流’呗。”
  “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生活老师Lara也愤愤不平。
  主班老师Ariel咽着菜,她真的饿了。这一上午,比飞檐走壁还要辛苦万分。管它什么菜,肚子里总要有点食物续命,下午的课才能坚持下去。
  生活老师Lara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把给孩子分餐用的菜桶提过来,小声说:“这还有些孩子们没吃完的剩菜,是干净的,我们吃了吧。不吃也是浪费。”
  大家每人分了半勺早就冷掉的番茄炒蛋,这菜色才算有了长进。
  在孩子们吃饱喝足、安眠稳睡之时,老师们才真正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钟雪晴和熊梦雪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往嘴里拼命塞食物。
  其实钟雪晴不爱吃洋葱。在她看来,洋葱就是配菜,是凑数的,是菜中的路人甲,难以担当主菜的大任。而豆芽,她虽然吃,但如此寡然无味的菜,也无法让她辛苦的身心得到满足。可是此时,她要是不吃,那下午只能饿着肚子。要上战场的战士,不吃饱饭怎么战斗?所以她也只能大口大口地往下咽。肚子早就饿得麻木了,嘴巴也味同嚼蜡,她竟然有种吃的不是饭,而是水泥的错觉。她觉得自己是在往一个空空洞洞的容器中灌水泥,好把这个容器填满。
  吃完饭,老师们轮流去洗碗、上厕所。钟雪晴憋了一上午没去,此刻终于可以去厕所释放一番。
  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可以释放的。为了不上厕所,她上午几乎没喝水,所以也排放不了多少。
  她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在那样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状态下,喝水和上厕所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钟雪晴回到教室,老师们分坐在不同的区域,便于就近看管睡着的小朋友。
  钟雪晴也搬了个小板凳,看着周围的几个小孩。
  娃娃头小姑娘Dora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嘴里还在小声地念叨着:“妈妈,妈妈……”钟雪晴轻轻拍着Dora的身体,哄她睡觉,小声告诉她睡着了就不想妈妈了。
  Dora无辜地说:“可是我睡不着。”
  钟雪晴安慰她:“眼睛闭一会儿,就睡着了。”
  “好吧。”Dora瘪着嘴回答,无奈地闭上了滴溜溜的眼睛。
  熊梦雪的身边是扎蝴蝶结的小机灵Wendy。Wendy此时乖乖巧巧地窝在床上,只是眼中无声地淌着泪,时而抑制不住地小声啜泣,熊梦雪的心都化了。
  她摸摸Wendy的头,趴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诉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讲故事。Wendy渐渐困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主班老师Ariel和生活老师Lara也各自安抚着身边的孩子,同时不忘竖着耳朵,听到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去妥善处理。
  突然,教室门开了。园长抱着睡着的小霸王King进班了。钟雪晴和主班老师Ariel帮忙园长指引小霸王的床位,帮助园长小心地给小霸王脱鞋、脱棉袄,将小霸王放在他的床上、扎紧被子。
  园长被小霸王磨得心力交瘁,她小声说:“唉,我跟King讲道理他是不听的,只能谈条件。我带他在幼儿园玩滑滑梯、玩玩具,答应他只要他好好表现,就每天让他玩一会儿,这才算是哄好了。”
  钟雪晴心想,园长这怕是有点自作自受。不收这个孩子,啥事没有。不过园长只用难受这一小会儿,她们几个老师可还有得受。
  小霸王大概真的玩累了,睡得格外香甜。他不疯不闹、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时,看着还是个可爱小孩的模样。只是一旦醒过来……
  钟雪晴希望这孩子还是多睡会儿吧。
  园长送完小霸王,就离开教室了。四位老师继续坐在各自的小椅子上照顾孩子。
  生活老师Lara五十多岁了,体力方面完全比不上其他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师。她的腰也不太好,弯腰太多的话会腰疼。钟雪晴和熊梦雪为了照顾她,所以每天中午都是由她俩负责搬床。现在是中午一点多钟,Lara和三个年轻老师一样,也已经连续不断地工作了六个小时了,确实心力交瘁了。趁着孩子们还比较安分的这段时间,她斜躺在一张没人睡的小床上,放松放松自己紧张了一上午的疲惫身体。
  钟雪晴看着生活老师Lara身心俱疲的样子,也挺心疼的。其实她真的很佩服Lara。Lara作为武汉本地拆迁户,家里完全不差钱。在幼儿园上班的这点工资,也就是她每个月收租的零头罢了。她只是退休之后,感觉退休生活无所事事,实在无聊,而自己又还比较年轻,身体也好,于是就出来上班,打发打发时间。可虽说是打发时间,但Lara的工作态度却一丁点儿也不打折扣。她虽然最年长,但待人谦和有礼,做事兢兢业业,不摆长者的架子,也不秀富人的优越。她对同事非常照顾,对孩子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与呵护。在钟雪晴心目中,Lara真的就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长辈,和她的妈妈差不多。
  其实钟雪晴也是一样的疲惫不堪。很多时候,她都在思考这份工作的意义何在。孩子乖的时候是真的天真可爱,但闹起来时也真的叫人头疼不已。而她作为幼师,说是老师,但更多时候更像是贴身保姆、清洁工、搬运工、电话客服或者发传单的。每天大量、重复、低级而又枯燥的工作,真的挺折磨人的意志的。钟雪晴时常怀疑自己辛辛苦苦参加高考以及念大学的意义何在。难道就是为了这三千块的工资,而在每天无法下班的幼儿园受苦受难吗?感觉自己不读书,也会做这些机械重复的体力活啊。她也知道工作无贵贱,靠本事赚钱就值得敬佩。但这份工作,并没有让她感到有多体面。正相反,她还常常感到卑微。
  但是,看到家境殷实、年龄最长的生活老师Lara都还在努力工作,自己作为一无所有、一穷二白的年轻人,除了受苦,除了坚持,除了拼命,又能怎样呢?虽然她现在有点找不到坚持的意义,但说不定,再坚持坚持,就有意义了呢?
  钟雪晴也只能通过每天给自己打毒鸡血、喝迷魂汤来说服自己继续工作下去了。否则,她真的找不到坚持的意义。
  熊梦雪把扎蝴蝶结的小机灵Wendy哄睡着后,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是个天生乐观、单纯善良、天真活泼、精力充沛、自由自在的女孩,从来不会被生活中的困难所打倒。而现在,她感觉精力旺盛如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大脑因缺氧而头疼脑胀,搬了床之后,腰也酸酸胀胀。孩子们都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躺在床上,却还有不少孩子睁着大眼睛,就是不睡觉。老师们累得半死不活,就想倒头就睡,但这却是一大奢望。熊梦雪只能感叹孩子们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熊梦雪又看了一眼钟雪晴,只见钟雪晴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借机犯困,还是在思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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