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袭

　　天色已墨，与白天攻城时的喧哗完全不同，在夜幕下的博凉城一片寂静。

　　远处野蛮人驻扎的营地里闪着点点火光，那是他们的巡逻队。经过白天高强度的战斗，野蛮人士兵们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管明天战局如何，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博凉城里，李巡站在南门门口对着雷宵深深鞠躬：“雷将军，拜托了！”雷霄点点头，戴上了厚重的全面盔，跨上一匹全身披甲的战马。

　　他的身后，一支由五百人组成的重装骑兵队伍已经集合完毕，在火光的倒映下，黝黑的铠甲发出一阵阵冷光。雷宵骑在马上，回望宁静的城市——这座城市不大，更说不上繁华，四处散落的商铺、民宅都显露着浓重的生活气息。

　　我在这里成长，这里由我守护！

　　“大人放心吧！”雷霄说完扬鞭抽马，骑兵队伍昂首步出城门。

　　他们冲着野蛮人的营帐开始进发。先是缓慢移动，然后逐渐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马蹄声由小变大，先是像徐徐微风吹拂草地，然后像疾疾大雨倾盆而下，最后汇成一声声惊雷，直扑敌方阵营。

　　“地震了？”巡逻的野蛮人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他们抬眼望去，瞳孔瞬间紧缩。

　　“敌袭！敌袭！敌人冲过来了！”巡逻兵鸣锣示警、高声疾呼。睡梦中的战士们被惊醒，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困意。当他们听清楚示警内容，马上从铺盖上爬起，寻找自己的武器——白天实在太累了，晚上睡觉前随手就把武器丢在角落里，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了。

　　各个小队的队长们迅速跑到空地上，举着火把大声呼喊：“集合，向我靠拢！”但是效果不是很好——战士们刚刚睡醒头昏脑涨的，况且还是在黑夜，能见度特别差。等他们草草摆成队列，天元国的骑兵们已经杀到面前了。

　　“杀！”随着一声怒吼，那些披甲的战马带着闪亮的长矛呼啸而过，野蛮人们擦着即伤，碰着即死。成片成片的野蛮人用生命的蒸发解释着这支骑兵队伍强大的杀伤力。而骑兵们犹如一把尖刀继续刺入敌人的队列。

　　刚刚集合的野蛮人一下子丧失了所有斗志，一边喊着“救命”，一边丢下手上的戈矛、大棒四处逃散。队列瞬间瓦解，完全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

　　“往后撤，和主力部队汇合！”领队的野蛮人队长大声指挥队伍。但是情况太乱了，因为听到了撤退命令，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向后跑去，到处是人挤人、人撞人。而重骑兵的刀锋就在身侧，一挥手，喊话的队长就人首分离。一时间撤退变成了溃败，溃败又变成了逃窜。

　　面对溃散的敌人，骑兵们一开始还有着强烈的仪式感，冲锋前整齐划一地高举马刀，大喊一声“杀！”，但是到了后来已经没人能发出声音了。

　　他们只是麻木的冲锋、挥刀、收割，再冲锋、再挥刀、再收割，疲劳渐渐代替了热血，但是他们不能停，他们要进攻、进攻、进攻！把这群强盗赶得越远越好。野蛮人远一寸，博凉城就安全一寸。

　　野蛮人本阵里令狐聪手下副将焦急地把他喊醒：“将军！天元国骑兵杀过来了！”令狐聪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不可能！”他一边披起衣服一边向帐外走去。

　　在黑夜里的火光中，令狐聪看见自己的队伍正在慌忙地向自己大营奔来，“救命！”“快跑啊！”到处都是呼救声、逃命声。他一下子面色苍白，浑身打颤——就这么一个晚上，他的先头部队就要没了？

　　“将军，战局不可挽回了，您先上马跑吧！”副将送令狐聪到马匹旁，一下把他抱了上去，令狐聪崩溃喊道：“不可能！白天大家都打到精疲力尽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发动夜袭？”

　　“将军，事实已经如此，你快跑吧！”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令狐聪不甘地再次回看自己已经溃散的军队，用力拿鞭子往马屁股上一抽，“驾！”马匹吃痛之下，飞快地往前奔跑，最后只留下一路烟尘。

　　天元国的骑兵还在冲锋，面对失去抵抗的敌人，他们没有理由停手。经过长时间的冲击，有些骑兵的战马终于不堪重负侧身倒下，被坐骑掀翻在地的骑兵们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喘着粗气，持刀的手剧烈颤抖。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额头滑落，掉进嘴里的味道又腥又咸。

　　摔倒的他们勉强抬起沉重的头颅，看到了黑色的钢铁洪流仍然在继续向前奔涌，被追赶的野蛮人队伍炸成了烟花，向哪个方向跑的都有，战场的厮杀声越来越远。

　　骑兵们纵马冲过了野蛮人阵营的最深处——他们打通了野蛮人整个营地，面对四散而逃的敌人，他们换下了战枪，拿起马刀继续砍杀，一群群野蛮人瞬间被砍成了碎片。

　　在追杀了两个小时之后，骑兵们勒马回城——一是天色太黑找不到敌人，二是实在跑不动了，感觉胯下的战马都要打摆子了。

　　城门口，李巡一直在等着为他们接风。

　　终于，骑兵们回到了城市。为首的将领似乎累得不轻，试了几次都难以下马，李巡赶紧上前，帮他从马上扶下来。将领摘下头盔，即便有狼烟的熏染和血迹的涂抹，他的脸庞依旧俊秀，只是因为脱力让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雷霄将军辛苦。”李巡看着疲惫的雷霄，他挺直身躯右手握拳放在心脏处，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幸不辱使命！”雷霄也用尽力气还礼。

　　此时南锦也快步赶到，还没走近就大声嚷嚷：“雷霄好小子！这仗打得真漂亮！”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桌面，白天战斗时他就不停呼喊，终于是把嗓子喊哑了。

　　李巡看向南锦，黑夜中，他看到南锦的手正在颤抖但又极力控制。李巡知道，这是因为守城时南锦的双手不停地拉弓放箭，巨大的消耗让他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南门顶住了一大波野蛮人的攻击绝不是轻松的事。

　　李巡又把眼光望向摇摇欲坠的骑兵们，望向双手颤抖的弓兵们，望向所有面孔漆黑嘴唇干裂的战士们，他深深鞠躬：“谢谢你们！”

　　战士们咧开嘴傻笑，他们没有见过那么客气的长官，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南锦也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说：“大人，孩儿们都累得够呛，您看是不是先放他们回去睡觉？”

　　李巡连忙拍了下自己脑袋：“对对对，赶快回去休息，以后还有仗要打，今晚我来值班巡逻。”

　　南锦说：“大人，我来就行了，我不困……”

　　李巡白了他一眼：“去睡觉，这是命令，滚吧！”

　　“是！”南锦行了个军礼，带着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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