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围城

　　李巡顶着发胀的脑袋坐在大营里哈欠连连，身为文官的他已经好久没有熬夜巡逻了。一夜之间，他下巴上的胡子又长出了许多，黑眼圈又深又重，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憔悴模样。但他还是没有去睡，伏在桌案前正在奋笔疾书。

　　经过昨日一整天的战斗，野蛮人的先头部队被打得主将远遁，队伍溃散，博凉城获得了胜利。但是李巡清楚地认识到，胜利只是暂时的，令狐聪和后续军队汇合后必然会卷土重来。而博凉城在守城时耗费巨大，人员伤亡相当严重，如今能参加战斗的士兵已经不足2000人，守卫城门的兵力顿时捉襟见肘。

　　他必须要想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局——总不能到时候让老百姓站在城墙上射箭吧。想到这里，他重新打起精神继续书写：

　　“吾兄何笑，见字如面。与君一别已有数载。虽君在庙堂，我在乡野，然同门之谊从未忘却。吾常念及兄之仁义，感慨涕淋，日夜盼望与君一晤。然今有蛮人慢侮天地，悖倒逆理，携众獠夺我城池，杀我民众。而弟孤守博凉，据敌守城。如扁舟于沧浪，顷刻将覆，万望吾兄施以援手，弟不胜感激……”

　　写了一半，李巡摇了摇头，将信纸揉成一团往身后一丢。然后他想了想，重新写道：

　　“何笑，老子在博凉城被野蛮人围住了，你要还想见我就快点派兵来解围，动作快点，不然老子就死了！”

　　看着信纸上短短一行字，李巡满意地点点头“嗯，短小精悍，言简意赅，何笑那傻子应该能看得懂了。”接着他把信封交给手下传令官语重心长地说：“你把信送去大都的军马司，交给总司长何笑大人，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安危，十万火急，务必要快。”

　　“是，大人。”看到李巡面色严肃，传令官不敢怠慢，他把信封贴身放好，行了一个军礼后转身出了营帐，直奔城外送信去了。

　　令狐聪逃了一个晚上，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的后续部队。在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拢逃散的士兵后，他得到了统计数据：博凉城一战，他的先头部队建制几乎被完全打散，一万多人最后只有不到四千逃了回来，军马粮草全部遗失。

　　“砰！”看完数字的令狐聪一拳砸在桌子上，“博凉城，我和你不死不休！”

　　两天的时间，在令狐聪的求援下，其余两路野蛮人军团各给他调拨了一万人，军团长鲁加亲自让人带来口谕：“此仇必报，城破屠城，务必将博凉化为焦土！”有了军团长的鼓励，令狐聪信心倍增“上次不过是被他们取巧偷袭了，这次我一定能赢。”

　　同时在博凉城这边，战备工作也在没日没夜的进行中——破损的城墙需要修葺，人员的岗位需要调整，武器需要补充，伤员需要救治。每个人脑子里的神经时刻紧绷着，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一切都是未知，只有不停地准备才能让自己存活下来的希望多出一分。夜晚的军营里每天都有人在噩梦中惊醒，士兵们只有在白天的训练中耗尽体力，到了晚上才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三天之后，第一批被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带着消息回来了。令狐聪军团带兵五万正在肃清周边村镇，野蛮人部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田园被践踏，房屋被焚烧，城市被摧毁，百姓被残杀。大约明天上午，他们整支军队就会抵达博凉城。

　　大战一触即发。

　　听完情报，李巡脑子里跳出四个字“坚壁清野”。“看来这次他们要围城。”李巡心想。但是他没有办法，野蛮人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如果此时他带兵援救下面的村镇，肯定是死路一条。

　　“命令城外所有岗哨，加强警惕，敌人很快就会到达，一旦发现敌情，马上放狼烟示警。”

　　“命令巡逻部队，一旦发现逃难百姓，全部营救他们进城。”

　　“命令所有守城人员，人不卸甲，马不卸鞍，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连下三条命令之后，李巡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南锦和雷霄：“两位，生死存亡就在此刻。为了我们脚下的土地，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次日清晨，博凉城远处的山岗上一股浓烟冲天而起——那是岗哨点燃的狼烟。令狐聪率领的五万野蛮人部队出现在了卫兵的视野中。

　　看到狼烟升起，守城将士们忽然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和等待的煎熬相比，他们更愿意真刀真枪地大干一场。将士们都站到了城墙上，他们张弓搭箭，准备抵御野蛮人的攻城。

　　但是这次令狐聪并不急躁。

　　兵临城下之后，令狐聪命令手下士兵们在距离博凉城不到两里的地方停下，然后叮叮当当地开始敲土挖沟。不多一会儿，一道道栅栏和绊马索就布置好了，地上还埋下了大量尖头朝上的铁钉——上回雷宵率领的骑兵给令狐聪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他现在要防患于未然。一顶顶帐篷拔地而起，它们首尾相接，一环又一环地围着博凉城。如果有飞鸟经过，它们会惊奇地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靶子，而博凉城就是靶心。

　　李巡看着城下野蛮人的布置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围城。以五万兵力围住这座小城简直是绰绰有余，他们根本没有突围的希望。更何况李巡从没有想过要突围，城里还有大量的百姓，就算自己带人冲出去了，百姓们也无路可逃。

　　一旁的南锦和雷霄眼中也露出一丝绝望的眼神，但是这丝绝望稍纵即逝，随之而来是无比的坚毅。南锦嘿嘿一笑道：“前几天咱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今天还敢来。想要困住爷爷可不容易，大不了到时候我带着南字班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怎么算都不吃亏。”

　　而雷霄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敌人，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把。

　　李巡摆了摆手说：“现在还不是轻言拼命的时候，我们只需坚守城池，一切还有转机。”

　　两位副将以为这是李巡安慰他们的话，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心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与城池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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