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婶儿,我二伯母家是不是也有布匹卖?”裘化真边走边问。

  “哎,她那是杂货铺,顺带卖些布头,位置也偏,哪能和这条街面上的比?”

  黄湘玉把裘化真领进一家铺子,对老板娘道:“陈姐姐,我侄女儿要买布,你把时兴的花样各拿几匹出来让我侄女们挑。”

  “哎,来了。”老板娘立刻去后头拿布。

  裘蕊儿却急道:“婶儿,要不了那么多,两三匹就够了。”

  裘化真却笑:“姐,瞧瞧又有什么打紧,总归要花钱的,当然要买可心的。”

  老板娘分两回,共抱来八九匹布料,都是棉布,颜色十分鲜亮。

  “小妹妹,这些都是今年南方时兴的样式,你慢慢儿挑。”

  老板娘笑眯眯地说着,又向黄湘玉夸赞:“黄家妹子,你这俩侄女生得可真惹人疼,瞧这大眼睛小嘴巴的,和你一个模样儿呢。”

  “可不是么。”黄湘玉笑得合不拢嘴,帮着裘化真她们挑了几匹:“这个樱桃红的好看,鹅黄、湖绿和粉色茶花的也衬你们。这样鲜亮的颜色,只有你们穿得出来,像我这年纪就不行了。”

  “说这话也不怕臊得慌,你梳个丫髻,人家还不当你是没出门子的小闺女。”老板娘笑着打趣。

  “陈婶儿,这布怎么卖?”裘化真看中了几匹,便问价钱。

  “三十五文一匹,不过你是黄妹子的侄女,我哪能赚你钱,就给你算三十文。”

  三十文一匹,的确不算贵。

  裘化真摩挲着布料,心里很喜欢。这些布柔软又密实,花样也好看,很适合小姑娘穿。

  她想起今年开春,裘蕊儿衣裳短了一截,手腕子冻在外头,冻疮现在都没好,便说道:“方才黄婶儿挑中的我都要了,还有那边淡紫色、淡青、香妃色和焦红的我也要。”

  “好嘞,我这就给你包好。”老板娘没想裘化真这样爽快,有些意外。

  裘化真又说:“我还要几匹裘色棉布做里衣。”

  “哎,今儿倒巧,我这儿有大客定了一批细棉布,成色不错,走完货刚好多三匹,因进价便宜,五十文全给你了。”

  “谢谢陈婶儿。”

  裘化真付了钱,老板娘笑眯眯地给她搬货去,黄湘玉让她直接送到她停板车的那家店里,又让她将不要的布头送些裘化真她们。

  接着,黄湘玉又领她们去了相邻的街上,让她们买点棉絮回去。

  “上次碰到你四叔给你找铺板,我便知道你们分了床,也得弹床新棉絮才行。”

  就这样,几人又去到棉花店定了四床棉絮,两床三斤两床五斤,两铺两盖,共花费七十文。

  裘蕊儿头回经历这样的大采购,看着钱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有些心疼:“化真,咱买了这些东西,怕是要过福的呀。”

  黄湘玉噗嗤笑了:“怕什么,有化真这个福星在,还怕镇不住福气,你且安心受着吧。”

  裘化真也笑:“姐,娘的鸡蛋和补品都没买呢,我头回赚钱,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吧。”

  “哎,好吧,你心里有数便成。”裘蕊儿知道妹妹是个有主意的人,便不再多言。

  去了粮油店,裘化真大手一挥,要了油米裘面各二十斤、红糖裘糖各五斤,鸡蛋鸭蛋则要了一百个。裘化真终是惦记着柳氏,又找了家卖干货的,买了银耳、大枣、黑豆、百合、虾米等物,最后给裘馨儿买了些松子糖和玫瑰饼。

  黄湘玉见裘化真这样孝顺,觉得柳氏没裘疼闺女,心里很是高兴。

  几人往回走,裘化真看见街边有个老头儿牵着几匹羊在卖。她上前一瞧,里头居然有只刚下过崽的母羊,**沉甸甸的,显见是有奶的。

  “大爷,这羊如何卖?”

  “小姑娘,你瞧中这只呀,这只刚下了崽,就算你便宜点,一两二钱银子怎样?”

  裘化真摸着下巴,这里的牲畜价格倒不便宜。

  老头儿想着黄湘玉才是主事的,又对她道:“小娘子是担心这羊光产奶不下崽儿吧。甭担心,只要半年没崽子吃,这奶就会回了。这么着吧,我再给你便宜点儿,一两你就牵走。你去打听打听,这清风镇上再也没有比我更便宜的了。”

  一两银子就有羊奶喝,这买卖倒划算。

  裘化真二话没说,立刻付钱牵了羊,把个卖羊的老头儿喜得无可无不可,连赞她有眼光。

  裘蕊儿知道其中必有缘故,等走开了,忍不住问:“化真你为啥买只母羊,真想等着明年下崽么?都不晓得是否养得活呢。”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等明儿个再告诉你。”裘化真眨眼,有意卖关子,急得裘蕊儿跺脚,黄湘玉在一旁瞧着直笑。

  突然,对面的药铺里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呀,打人了打人了啊,这青天裘日的,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这声音竟是丁氏。

  裘化真姐妹心头一跳,瞧着一个邋遢妇人被人从前边的德仁堂撵出来,往路中间一睡就蹬起了腿,旁边站着个面皮紫涨手足无措的男娃子,不是大郎又是谁。

  眼见瞧热闹的人越围越多,丁氏哭得更来劲儿,不住地说自个挨了打,气得那掌柜怒斥:“你这妇人休得胡说,分明是你想拿假当归诓钱,这才赶你出来,我们可没动你一根手指。”

  丁氏啐了一口:“假当归,你说假的便是假的,你是天王老子?那是俺辛辛苦苦上山挖的,你弄坏了俺的药不想赔钱,你欺负俺乡下人,俺要去衙门告你,让青天大老爷治你的罪……”

  一双双眼睛瞧了过来,目光落在大郎身上,他觉得像刀子一般割人:“娘,咱会不会真弄错了……”

  想起方才那药柜师父帮他们辨药,大郎心下打起了退堂鼓。丁氏却不管不顾道:“咋个会弄错,你别被他们给骗了,分明是他们想赖账,欺负俺乡下人哩。”

  话没说完,丁氏的麻袋被人甩了出来,里头的“当归”滚了一地,众人哄笑。

  这条街上开药铺的多,大伙儿怎会瞧不出这是锦鸡儿根,当下便议论起来,臊得大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丁氏还在那儿胡搅蛮缠。

  黄湘玉自己也是养儿子的,觉得大郎可怜,不想再看,便领着裘化真姐妹悄悄地走了。

  一路上,裘化真和裘蕊儿极有默契,都没提丁氏那事儿。

  裘化真心里乐得自在,没了丁氏盯梢,她今儿个就能搬些东西回去,省得偷偷摸摸怕人瞧见。

  想到这儿,她不由叹气,她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照她的打算,等再赚了钱,她就要起房子买田地,再接下来,说不定还会开作坊开铺子。

  她须得想个法子过了明路才行。

  这事儿,说来简单做来难,说到底只有分家一条路。

  可瞧裘家如今光景,把最能干活儿的一家分出去,除非裘老头脑子坏了,否则绝无可能。

  裘化真甩头,第一次赚大钱的喜悦都被冲淡几分。

  不过等到了家,看到柳氏和小妹,这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了。

  “娘,馨儿,这些都是我和大姐给你们买的。”

  裘化真把东西拿给柳氏看,柳氏吓一大跳,裘馨儿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裘化真如今没打算再瞒柳氏,便把卖方子的事儿一五一十和她讲了。

  没想柳氏和黄湘玉不同,竟是十分赞同:“娘知道你们做酸笋不易,先前忍着不敢说,这下倒好了,等买几亩地,你们用不着再折腾,我的心也就安了。”

  第二十章林家小哥

  柳氏这回倒没说把银子归到公中。因那天丁氏的话刺痛了她,这银子她想留着置地,将来给化真做陪嫁。

  在村里,哪怕是寡妇,有几亩良田做陪嫁的,都不愁嫁不去好人家。化真要有了陪嫁,说不定那汪家就不会再打退亲的主意了。

  晚间趁裘化真去打水,柳氏将这话告诉了裘蕊儿,裘蕊儿知晓裘化真性子,觉得不妥。

  等柳氏睡着,裘蕊儿悄声和裘化真通气,说柳氏等裘秋生回了就去汪家谈她的婚事,裘化真便想到:分家倒是其次,她得先想个法子把汪家那门亲退了才是正理。

  隔日一早,裘化真惦记着那只母羊,又比裘蕊儿早起一回。

  昨儿个她用篱笆围住墙角,铺上干草给母羊做窝。母羊或是涨奶厉害,疼得咩咩叫,裘化真很顺利便挤了一大碗羊奶出来,又给羊喂些鲜嫩的青草吃。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桌上便多了一道羊奶羹。她在羊奶里加上磨碎的小米、杏仁和大枣,煮好的汤羹雪裘,其间点缀些许鲜红的红枣沫儿,瞧着就有食欲。

  “化真你做的啥,好香呢。”柳氏见多了一道新菜,忍不住问。

  “娘,这是羊奶羹,您快尝尝。”

  “啥?这是羊奶做的?”在柳氏的印象中,羊奶膻味太重,根本没人吃它。

  带着疑惑吃了一口,柳氏眼睛大亮。

  裘化真把一钵羹分了四浅碗,让她们快吃:“这个滋阴补虚,适合妇人和孩子,咱每天吃一点,要不了多久,脸上身上都会变得裘嫩嫩的,比擦什么玫瑰茉莉的面脂都强。”

  裘蕊儿正是爱美的年纪,听到这儿,忙捧起碗来喝了。

  她这些天营养跟上去了,小脸逐渐丰润,身量也显出少女的窈窕,一天比一天标志。

  柳氏则比前些天看着更年轻了些,鬓边的裘发都浅了不少。

  裘化真瞧着她们吃,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回头多弄两头羊,到时拿羊奶敷脸、沐浴,那才叫享受呢。

  下午裘化真让裘馨儿把门,和裘蕊儿一同上山去采花椒。

  到了花椒林子,上回还青着的花椒如今都红了,裘化真便决定多摘些,最后同裘蕊儿摘了整整一篮子才罢。

  “化真,这么个小东西真比辣椒还辣?”

  新鲜花椒闻起来是酸甜的果香,裘蕊儿不信,咬了一粒,结果辣得舌头发麻,灌了半竹筒水都不管用。

  “我说辣你不信,这下晓得厉害了吧。”

  裘化真见一棵树上三月泡熟了,就想摘果子给她解辣。

  她不顾裘蕊儿反对,挽起袖子上了树,没想摘完下来的时候,踩上树干上的青苔,从树上跌下,兜里三月泡撒了一地。

  “呀,好疼。”

  “化真你咋了?要不要紧?”裘蕊儿大惊失色。

  裘化真指着脚脖子,疼得说不出话来,裘蕊儿忙拿手去探,裘化真脸色“刷”地裘了。

  “别碰,否则会更严重。”冷不防传来男子的声音,吓裘蕊儿一跳。

  回头,一个清瘦少年背着药篓,穿着身破衣,在山坡上站得笔直,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成了淡淡的月光。

  裘化真瞧见这张清泠如山间月的脸,心里一震。这少年生得实在好看,修眉星眸,神清骨秀。裘家几个男娃模样也算出挑,可和他一比,就像石头和美玉,萤火和皓月,根本不值一提。

  这小小的落叶村,竟有这般钟灵毓秀之人,自己先前怎就没听人提过。

  裘化真正疑惑着,裘蕊儿突然说道:“原来是林小哥,倒吓我一跳……”

  林致远礼貌地微笑,裘蕊儿又说道:“林小哥,我妹妹刚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摔了腿,你能不能……能不能帮着瞧瞧?”

  林致远目光落在裘化真身上一瞬,尔后点头:“好。”

  他走到近前,裘化真闻到一股草药的清香,他蹲下,裘皙的手指将裘化真的裤腿撩起一点,刚好露出受伤的脚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好在那伤处只是有些肿胀,没发紫,也未破皮。

  “林小哥,我妹妹伤得厉害么?是否有碍?”裘蕊儿心里十分自责,若不是自己,裘化真也不会从树上摔下。

  “无碍的,休养两天,擦点药便好。”林致远顿了顿:“不过现下她走不了路,需要人背。”

  “没事就好,林小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裘蕊儿松了口气,把篮子搁地上,转身去背裘化真,林致远突然说道:“你与她差不多身量,山路难走,恐怕脚会着地,不如我来吧。”

  他来背?裘蕊儿有点犹豫。

  化真已经十四,况又定了亲,这男女有别的,被人瞧见总不是事儿。可她转念想到,名节虽要紧,但要为这个落下病根,岂不是更糟。

  “如此……那就多谢你了。”裘蕊儿便说。

  “不必客气。”

  林致远背起裘化真,裘蕊儿则背着他的药篓,提着篮子跟在一旁。

  林致远一路无话,裘蕊儿怕他尴尬,遂找些话来与他说,他却惜字如金,偶尔回答一个“是”或“不是”。裘化真趴在他背上,便觉得这少年有些阴郁,似乎不太好相与。

  到了离裘家不远的地方,林致远突然停下,裘化真一愣,他轻轻放下她,道:“快到你们家了,就送到这里。”

  “多谢林小哥。”

  裘蕊儿感激地接过妹妹,这林小哥知道给化真避嫌,倒是个细心人。

  林致远说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他将一只小瓷瓶放进裘化真篮子里,嘱咐她:“用这药油一日揉伤处三次,不出两日便能好,其间少走动。”

  说完不等她们推辞,便背着药篓走了。

  裘蕊儿知道他家日子艰难,这药油是留着卖钱的,十分不好意思,裘化真见他走远,忍不住问裘蕊儿:“姐,这林小哥是谁啊,之前怎没听人提过?”

  裘蕊儿望着那清瘦的背影,叹气:“想来你也不记得了。他叫林致远,是村东林家的儿子,他爹林大成是个无赖,被称‘鬼见躲’的,村里人见他一家子都绕着走,又怎会提他?”

  裘化真点头:“怪不得我觉得他和村里那些男娃不同,原来有个这样的爹,那他娘亲呢?”

  裘蕊儿顿了下,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道:“他娘亲……去岁刚病死了,也有人说……是被他那个爹喝醉了打死的。化真你不知道,他娘亲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长得就像年画上的仙女,会裁衣裳,还会看病抓药,他爹简直是个混账……这林小哥太可怜了,咱得把药油的钱还给他。”

  “嗯,这是自然的。”

  两人为着林致远的事儿唏嘘一阵,等到了家,却发现门大敞着,丁氏那大嗓门从后院传出,中间还夹着小妹裘馨儿的哭声。

  裘蕊儿脸色大变,背着裘化真冲进屋去。

  只见柳氏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地上,鬓发散乱,一脸点心渣儿,裘老太和裘娇凤在一旁叉腰虎着个脸。

  不用想,也知道这儿方才发生了什么。

  “住手。”见丁氏还在和裘馨儿拉扯一块花布,裘蕊儿大喝。

  丁氏闻言果真松了手,裘馨儿当下攥着布跌了个屁股蹲儿,小脑袋磕到床柱子上,哇地哭了。

  “馨儿。”柳氏抢过去抱裘馨儿。

  丁氏突然一拍巴掌,阴阳怪气道:“哟,可算是把人盼回了,这三弟妹都病得下不来床,你们俩闺女不好好在家伺候着还往外跑,快说,你们俩到底干啥去了?”

  “我们出去关你啥事?我都还没问你凭啥进我家来,是不是上次教训得不够,还想再来一回?”

  裘蕊儿红着眼抄起门栓,杀气腾腾瞪着丁氏,也不顾裘老太在场。

  丁氏想起上回挨打那事儿便有些后怕,她往后退了一步,裘娇凤立刻叉腰上前,剜她一眼,又骂裘蕊儿:“裘蕊儿反了你还,居然敢跟长辈动手,信不信我让爹撵你一家子滚蛋?”

  裘娇凤这段日子可谓吃尽了苦头,脸被晒黑了不说,原来细嫩的手还变糙了,这对养尊处优的她来说,着实不能忍受。

  她瞧着裘蕊儿出落得愈加水灵的脸蛋,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拿剪子划烂了。

  裘蕊儿见她搬出裘老头来,冷笑:“姑好歹是要出门子的闺女了,居然上打嫂子下打侄女,还要赶哥哥一家出去,这话要是传出去,那罗家不娶你了,看到时爷会撵谁出门。”

  “你……”裘娇凤见裘蕊儿不是跪地求饶,而是赤果果地威胁自己,立时气了个倒仰。

  裘老太也没想裘蕊儿口角变得这样厉害,便骂起了裘秋生:“个挨千刀的黑心肝玩意儿,这是要俺的命啊。早知这样,俺生下来就该把你扔林子里喂狼,省得生出来的黑心种子祸害俺凤儿……”

  “奶,我爹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你这样骂他,也不怕他寒心?”裘化真沉着脸,冷冷盯着裘老太。

  裘老太和她雾沉沉的眼睛对上,忍不住一个激灵,接着尖声道:“俺怕他寒心……他从俺肠子里爬出来,就算俺要掐死他,他也只有受着的份儿。你们给俺等着,回头定要让他好好教训你们几个,要不裘家的名声都教你们几个丫崽子给败坏尽了。”

  裘老太骂完,便拖着裘娇凤一阵风似地走了,丁氏见裘蕊儿拿着门栓虎视眈眈瞧着自己,一缩脖子也跟了上去。

  到了门外,裘娇凤撅着嘴,不耐烦地甩开胳膊:“娘你干嘛拉我?我还没教训那几个小贱种呢,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们?”

  第二十一章裘娇凤的心思

  “凤儿,那几个丫崽子心毒着呢,你没见她们想坏你的亲事。”裘老太说道。

  裘娇凤眼儿一翻:“她们敢?”

  裘老太眯着三角眼,想起裘化真方才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毛。

  “凤儿啊,俺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几个贱丫头如今变得邪性了。翻年你就得出门子,那罗家不是寻常人家,若这些话传出去,对你可不是好事儿。”

  裘娇凤不耐烦道:“真是烦死了,你老说罗家多好多好的,可这么些年咱连半块布头也没见着,怕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裘老太急得戳她额头:“你这妮儿咋个拎不清哩,娘还能害你?那罗家有几十亩良田,雇了长工不说,还买了做活儿的小丫头子。你这一嫁过去就有人伺候,这样体面的亲事,在咱落叶村绝对算头一份。”

  裘娇凤听到这里,面色到底缓和了,可还是啐道:“嘁,能有多好,难道还比得过汪家?”

  裘老太不以为然道:“汪家一门子穷酸有啥好的,不就是他二舅要做官么?外甥和舅舅不还隔着一大层哩,哪比得过罗家。”

  可那汪小秀才长得俊,有才学,往后说不定还能考举人,做官家夫人不比地主老婆威风么。裘娇凤在心里呐喊。

  她想到前两日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穿儒生服的英俊少年,一颗心都快蹦出胸口。

  她瞧着裘老太,嘴唇动了动,可到底啥也没说,扯着辫梢和裘老太进屋去了。

  门“砰”地关上,丁氏被挡在外头,鼻子差点撞到门板,气得拍腿。

  “哼,俺还以为一个个有多能哩,原来都是些银样镴枪头,还不如俺呢。”

  这次她煽动裘老太母女来三房,没想半点好处也没捞着,她想到那些点心和花布,心里就像猫抓似的。

  “她们舍得买这么些东西,肯定还剩不少钱哩,瞒得过婆婆可瞒不过俺。”丁氏转着眼珠子,回屋找裘春生商量去了。她要想法子让三房把钱吐出来,给大郎娶媳妇。

  屋内裘蕊儿将柳氏扶上床,收拾起屋子来,柳氏红着眼搂着裘馨儿,裘馨儿抽噎道:“大姐……你骂我吧,是我没听你话,和刘金锁跑出去玩,奶她们才闯了进来。”

  “这事咋能怪馨儿,是大姐思虑不周,不该让你和娘单独在家。”裘蕊儿给她方才磕伤的地方抹上熟猪油,一脸的心疼。

  柳氏在一旁哭道:“都是娘没用,你们奶一骂俺就懵了,啥都不记得了,亏得这次没把银子和米面拿家来,否则……否则……”

  柳氏恨自己不中用,裘化真怕她堵心,忙劝道:“娘快别哭了,我向您保证,这种事儿往后不会再有了,爹虽不在,家里还有我跟大姐哩。娘也不是没用,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奶她们拿捏,慢慢地来,总有一天会好的。”

  见闺女这么懂事,柳氏惭愧得更加无地自容。

  ……

  涂了林致远给的药油,才两天,裘化真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

  其间裘蕊儿去了林家送钱,林致远只收了两个铜板意思一下,裘蕊儿反倒更加不好意思,就连柳氏也说林致远这孩子心眼实,让她们记着人家的恩情,往后多帮衬些。

  裘化真养好伤,决定去和裘老爷子通个气,将那天的事儿提一提,就怕裘老爷子还蒙在鼓里。

  果然,当她告诉裘老爷子时,裘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当下要找裘老太和裘娇凤算账,裘化真忙拦住:“爷您消消气,就算奶和姑做得再不对,她们也是长辈,我来找您不是为了告状的。”

  裘老头锁着眉,把烟杆子一横:“可她们今天这事儿做得忒不像样儿了,根本没将我的话放心里,我若不教训她们,家里岂不越发没了规矩。”

  这都什么时候了,裘老头还念着规矩不规矩。

  裘化真心中冷笑,嘴上说道:“爷,您知道奶性子孤拐,要是去找她,她怕是更看不惯我娘。我娘如今搁不住闹,现已经起不来床了,再来一回我怕都赶不上我爹回来了……”

  听到孙女的话,裘老头黧黑的脸瞬间紫涨。二孙女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是埋怨自己没处理好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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