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求助
“姑娘，你，你知道衙门，衙门怎么走吗？”
黑白发少女哭累了，正颓然倚坐在一间关了门的裁缝铺门口，一个白发苍苍身材矮小瘦削背着一个布包的老婆婆走到她跟前，向她打听去衙门的路。
黑白发少女人生地不熟，别说衙门，下一个路口该往哪拐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黑白发少女十分抱歉说道，有看向元礼。“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元礼除了对药铺熟悉，其它地方也是一概不知。
“没，没关系，我，再，再去问问别人。”老婆婆表示谅解，又拦住一位路过的行人问道，“姑娘，你，你知道衙门，怎么怎么走吗？”
“不知道，你去那边问问。”路过的长裙少女摆了摆手。
“年，年轻人，你，知道，知道衙门怎么走吗？”老婆婆又拦住一个年轻男子问路。
“好像是往南走，但我也不是很确定，要不你去那边问问。”年轻男子指着摆摊的小摊贩道。
“好，好，谢谢。”老婆婆走到买水果的小摊贩跟前，“请问，你，你知道衙门，怎么怎么走吗？”
“往东走，走过两个街道，再向北走，再过三个路口，再往西南走上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小贩指着一个方向，嘴皮子翻飞指着路。
“向，向北走，过，过几个路口？”老婆婆艰难回忆道。
“不是，要先走过两个街道，才往北走。”小贩纠正道。
“先，先走几，几个街道？”
“两个。”
“哦哦，两个，两个，再往西南，西南走上半、半炷香的时间？”
“不对不对。往东走，走过两个街道，再向北走，再过三个路口，再往西南走上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小贩又完整重复了一遍。
“哦哦，先往，往东走，然后往西南，走走？”
“不对不对，”小贩挠着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我记住路了，我带您去。”不知何时，黑白发少女已经走到老婆婆面前。
“姑娘，谢谢你，我姓柳，柳，你叫我，我柳婆婆吧，你，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婆感激握着黑白发少女的手，问道。
“我叫，黑白。”黑白发少女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个好听，好听的名字。”老婆婆夸赞道。
黑白低头笑了笑，没说话，牵着老婆婆的手向衙门的方向走去。
小城很小，走了没多远就到了衙门。
老婆婆向黑白道谢，便往衙门里走去。
黑白有些不放心，便在衙门外候着。
片刻之后，两个中年捕快一左一右夹着老婆婆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走走走，老不死的，上这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荞儿没有，没错，你们不，不能杀他。”老婆婆拼命挣扎，疾呼道。
“他杀人了，杀人偿命你不懂吗？”左边的捕快回道。
“荞儿不是故意的，不是，他是为了，救，救荞儿他娘。”老婆婆试图解释。
“杀人就是杀人，哪来什么故意不故意。”右边的捕快应道。
两个捕快把老婆婆往衙门口一扔，转身关上了衙门的大门。
黑白急忙上前几步搀起老婆婆，查看老人有没有受伤。
“柳婆婆，你有没有摔着？”
“姑娘，田荞儿不是坏人，荞儿他娘也不是坏人。他娘要借点钱借点钱，做小买卖，买卖亏钱了，去钱铺借钱，荞儿他娘借钱肯定会还的。也还了，可又一直说没还没还，要荞儿他娘还钱。荞儿他娘不明白，不明白，是三分利，怎么又十分利十分利。荞儿他娘去钱铺，掌柜说错了错了，十分利。荞儿他娘说没错，是三分利，掌柜说错了就是错了，把荞儿他娘赶了出去，让还钱。没钱还，没钱还。到家里砸东西砸东西，好，几，几个人，还骂荞儿他娘和荞儿，荞儿骂他们。打人，打荞儿他娘和荞儿。邻居报，报了官，捕快说不，不管，欠债就还钱。七八个人，比荞儿高，比荞儿大个，很凶狠凶，声音很大，要马上还钱。荞儿他娘哭，没钱还，要，要把值钱的东西拿走。荞儿从小带着的百福锁，不给就打。荞儿他娘抱住荞儿，打，打荞儿他娘。荞儿他爹买的百福锁，不能拿走。抢，要抢。打到荞儿他娘头上，流，流血了。荞儿哭，哭了，给他们锁，他们打荞儿他娘，荞儿他娘躺在地上，流好多血。桌上有小刀，刀，荞儿拿小刀。他们还，还打荞儿他娘和荞儿。荞儿杀人了，荞儿不是故意杀人，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荞儿他娘伤到了，下不了床，哭，天天哭，没法来。”
柳婆婆拉着黑白的手，急切想把事情说给她听，以期得到她的支持。她到衙门是为了替无心杀人的孙子伸冤，可衙门里的大人们压根不听她说完话就把撵了出来，她迫切需要有人倾听她的诉说。但她说的颠三倒四，黑白听得有些费劲。
“荞儿他娘做买卖，需要借钱，跟一家钱铺借钱，约好了三分利。你们也按时还，但还是总还不完，后来你们才发现，金铺改了合同，按十分利要求你们还钱。你们不同意，他们便安排打手到府上追债。七八个打手把荞儿他娘和荞儿围起来，辱骂殴打，还要抢东西，把荞儿他娘打伤。荞儿为了保护自己和荞儿他娘，不小心杀了人。柳婆婆，这样说对吗？”元礼试着把老人的话翻译整理一番。
“对对。”柳婆婆连连点头。
“柳婆婆，杀人偿命古今如此。如果您的孙子真的杀了人，官府把他抓起来判处死刑，其实并没有错。”虽然知道话过于残忍，但杀人偿命毕竟天经地义，黑白还是试着向老人解释道。
“他不想杀人，不想的，他没办法，没办法，他不杀人，他就死了，死了。”柳婆婆急忙解释道，“村里，村里邹员外的，的邹小子说，他读过书，他识字，他懂法，他知道地多。他说没办法，没办法，杀人，没有罪，没有罪。”
“杀人，无，无罪？这，这……”黑白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惊诧。她想了半天，出于对老人的敬意，把‘这简直荒唐咽了回去’。
“对，对，这是朝廷，皇上，对，皇上说的。”柳婆婆抬出朝廷和皇上，试图加强自己所说的可信度。
“朝廷和皇上说杀人无罪？”虽然理解老人救孙子心切，但对于‘朝廷和皇上说杀人无罪’的说法，黑白还是无法相信。
“我，我有证据。”柳婆婆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布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到用书签标识出来的一页，指给黑白看，“你看，邹，邹小子说这里说的，杀，杀人无罪。”
黑白接过书，将用笔标注的内容低声念了出来。
“第二十条，为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中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无限正当防卫，是指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而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仍然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正当防卫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这是什么意思？”
黑白念完，一头雾水看向见多识广的元礼。
“给我看看。”元礼向黑白伸出手。
黑白把书递给他。
“第二十条，为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中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元礼把这长长的内容又反复读了几遍，还是不解其意，他翻到封面看到此书的名字。
《大齐律典》。
“这难道就是讼师考试里的律典？”元礼跟砖头一样厚重的书翻来翻去看来几遍，自言自语道。
“讼师考试？律典？”黑白复述着从未听过的词语。
“两年前，我有位江湖上的朋友，在某一天决定退出江湖，在跟我们告别的酒席上，他告诉我们要去参加讼师考试。他说，如果世间的公平正义难以以个人喜怒哀乐和价值观做出评价，兴许《大齐律典》可以。他还说了很多，我只隐隐约约记得他提过要通过讼师考试要精读《大齐律典》。”元礼望着手中的律典，在脑海里回忆与之有关的一切。
“这本书，可以对世间的公平正义做出评价？”黑白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元礼手中那本平淡无奇的书。
“我不知道。”元礼诚实回答。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对《大齐律典》的了解均来自好友两年前的只言片语，无法对此给出答案。
“谁会知道呢？”黑白又问道。
她对《大齐律典》有了强烈的好奇心，迫切想知道答案。
“讼师应该知晓一二。”元礼想了想，回道。
“好，我们马上去找讼师，找最好的讼师。”黑白立即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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