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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前世是做农产品加工贸易的,她就不信自己凭着那些本事,在这农耕细作的时代还闯不出一片天来。

  如此想着,裘化真心下渐定。

  裘蕊儿打来热水给她擦脸洗脚。

  农村条件有限,姐妹俩个略微洗了下就钻进被子,并排躺在裘氏脚头,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不过只一会儿,裘化真便困得睡着了。

  裘蕊儿温柔地看着妹妹的睡颜,给她掖了掖被角,也闭上眼睛。

  等到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裘化真醒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一丝光亮也无。

  屋内同样黑漆漆的,只听得到床的另一头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裘化真皱眉。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好。

  因床太挤,柳氏又睡在上头,她蜷成个虾米,一整晚没挪腿,到现在膝盖头酸得要命。

  裘化真郁闷地摸了摸边上,被子里是冷的。

  看来裘蕊儿早起来了,黑灯黑火的,也不知干啥去了。

  正想着,门开了,姐姐裘蕊儿摸着黑,正从外头轻手轻脚地进来。

  裘化真见她手里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忙探出头道:“姐,小心着别摔了,也不点个蜡烛,这么黑瞧得着么?”

  第八章裘蕊儿的改变

  “我瞧得着。你忘了呀,以前都是这样的,要被咱奶知道大清的早点蜡烛,又得惹上顿骂哩。”

  裘蕊儿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搁桌上,尽管口里这么说,还是听妹妹的话,点了半截蜡烛。

  “大冷天的再睡会儿吧,睡得多才长得高呢。”

  裘蕊儿见她睡眼惺忪,想让她多睡会儿,裘化真却笑眯眯地道:“姐不比我起得早吗?”

  裘蕊儿羞涩一笑:“我是姐姐,自然起得早些,这是我刚蒸的馍,你既不想睡就趁热吃吧。”

  裘化真接过馍,有些奇怪:“今儿个不是二伯母烧火么?姐怎么自个做了?”

  “你二伯母她……指不上的,不定要等到啥时候呢。”

  裘化真恍然,咬了一口馍,眯起眼睛。

  馍宣软,却又不会过分绵软失了嚼劲,带着股淡淡的麦香和天然的甜味,十分好吃。

  以裘化真这个饕客挑剔的目光来看,这馍做的着实很不错,甚至可以和后世那些积年的裘案师傅相媲美。

  裘化真大口大口地把馍吃完了,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姑姑裘娇凤。

  不用猜,她肯定是来叫裘蕊儿替她去割猪草的。

  “蕊儿你起了吧,我看灶房热水都好了,是你烧的吧?”

  裘娇凤的声音难得有些温和。

  “哎,来了。”

  裘蕊儿应了一声,就要去开门,裘化真一把将她拽住。

  “姐,你该不会不记得你昨儿个答应我的事吧?”

  见妹妹一脸警惕,裘蕊儿为难地咬唇:“化真,那可是俺姑呀……”

  “那你忘了她是咋个对我,咋个对咱娘的?昨天她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你可都听着了吧。”

  裘蕊儿是个体恤娘亲爱护妹妹的姑娘。

  为此她专挑这个来说。

  和她提裘娇凤打她那茬,自己这包子姐姐可能觉得没啥,但是欺负娘亲妹妹那就不同了,就算是泥捏的,她心里头肯定也会有想法。

  果然,裘蕊儿面色变了,她想了会子,最后咬牙:“咱化真说得对,娘平日里对她那样好呢,她竟然还下死力气打娘,我……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里头照顾娘。”

  裘化真明裘打铁要趁热,接着怂恿:“那姐去和姑说清楚呗。姑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但凡软一点的,就得被她骑头上。越对她好,她越当是应该,还得把人往死里作践。”

  “嗯,那我去跟她讲清楚。”

  裘蕊儿重重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裘化真给她打气:“姐,你别怕,你要知道,你越弱,她就越不饶你,柿子不都是挑软的捏,咱几个可全靠你了。”

  “我省得的。”

  裘蕊儿吞了口唾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裘化真立刻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道包子大姐怎么和裘娇凤说的,居然半天都没听到一点声响。

  裘化真转念一想,裘蕊儿肯定是怕吵到娘和小妹,把裘娇凤拉到别处说去了。

  没想到只一会儿,裘蕊儿就回了。

  裘化真见她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神色间带着兴奋,便知她成功了。

  自己的包子姐姐终于往前迈出了一小步,裘化真也有点小兴奋。

  她上下瞧着裘蕊儿。

  “姐你没挨打吧?快给我讲讲你是咋和姑说的?”

  裘蕊儿低头,腼腆地说道:“我……没挨打,也没咋说,我就把姑拉到爷奶窗子底下,说娘病着,你身上也不舒服,我要照顾你们,没空去割猪草。姑……姑她就恼了,咒你还咒咱娘,我急了,就说娘是被她打了才病的。这时候爷在屋里头发话了,训起了姑,我……我就趁机跑了。”

  “姐,你现在学聪明了啊,居然还知道拿咱爷来压人了。”裘化真笑道。

  裘蕊儿比她想象中还聪明。

  “化真,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裘蕊儿则有些忐忑。

  她毕竟在大包子柳氏的熏陶下长大,“孝”这个字同样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

  回过味来,她才发现今天这事貌似做的有些……

  不地道。

  裘化真见姐姐好容易出现的觉醒有了反弹的迹象,立刻急了。

  “姐,你做的很好。你让爷逮住她,爷训她,自然是为她好。你想啊,姑这脾气今后要出了门子,婆家会纵着她胡闹么?现在挨爹的训,总好过日后挨公婆的训,说咱老裘家不会教闺女。你觉着是不是这个理儿?”

  裘蕊儿听了妹妹的一通话,忍不住点头:“化真说得对,是姐想左了。咱姑的脾气……确实要改改。”

  “姐聪明着呢,这不一会儿就想明裘了。”裘化真笑眯眯地说道。

  裘蕊儿心里头松快了,也跟着笑:“咱化真才聪明呢,病了一回倒像换了个人,以前你就是个闷嘴葫芦,娘都替你着急,现在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比我做姐姐的懂的还多哩。”

  “我是被撞开窍了呗。”

  裘化真说着,转头见窗外透出朦胧的亮光,于是止住话头,赶紧起床。

  她初来乍到的,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哩。

  裘蕊儿见了忙把漱口的温水端了来,又拧了条热腾腾的帕子给妹妹擦脸。

  娘亲柳氏是个干净勤快的妇人,几个闺女也随了她爱干净,早晚都要洗漱。

  即使是六岁的小妹裘馨儿,脸上也不像村里别的小孩那样总是挂着脏鼻涕,手伸出来,指甲缝里头也是干净的。

  这在庄户人家就很少见了。

  裘化真收拾妥当,盘算起接下来几天要干的事儿,裘蕊儿拿出针线来慢慢地做。

  日头渐渐升上来,眼见着今天是个大晴天。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人声。

  准确地说,应该是裘老太的骂声。

  “个发了瘟的黑心猪婆娘,俺做婆婆的都起来了,儿媳妇还躲被窝里头挺尸……老天不长眼哪,也不降个雷劈烂了你。”

  隔了一会子,裘化真才听到丁氏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娘,大清早的就骂俺,天才刚亮哩……”

  “刚亮个屁,日头都高得晒屁股了,灶房里头连口热水都没得……再不起来,今天甭吃饭了。”

  裘老太叉着腰,拄着双小脚站在二房门口,嘴角快跨到地上。

  今天轮到二儿媳丁氏干活儿,她原是打算早点起来盯着。

  但清早被裘娇凤的事儿一搅,她这心里头不痛快,便多躺了一会子。

  没想这一躺,丁氏就犯了懒病。

  灶房都这会子了还是冷锅冷灶的。

  这老大媳妇,简直反了天了。

  过了会子门开了,丁氏散着油腻腻的头发,巴着门框子,光脚踩着一独只鞋冲裘老太笑。

  一只破了洞的臭鞋子迎面砸来,“啪”地打在丁氏脸上,落下个灰印子。

  “娘啊,你咋个知道鞋是俺的?俺正到处找哩,可算找着了。”

  丁氏喜滋滋捡起鞋穿上,两只乌黑的脚趾头瞬间从破洞里露出来。

  也不知她多久没洗脚,指甲缝里头的泥垢都结成了块。

  裘老太一阵恶心,跳脚骂道:“就是那刚下崽的母狗都比你体面,我瞎了眼,才娶你这懒婆娘进俺老裘家的门,没得累坏了俺老裘家的种。”

  丁氏嘿嘿地笑着,任裘老太咋个骂她,就是不回嘴,也不生气。

  裘化真趴着窗子瞧着,暗自咋舌。

  比起袁氏,丁氏这种人才是最厉害的。

  这得多好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这样百毒不侵啊。

  柳氏要是有她一半,就不会把自己身子骨折腾坏了。

  裘老太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憋得胸口发痛,却不能把丁氏怎样。

  等骂累了,老太太喘着气,赶着笑嘻嘻的丁氏进了灶房。

  最后等饭做好,已经是晌午。

  裘家的这两顿饭便连在了一块儿吃。

  当裘化真姐妹三个进屋,裘家的男人们,包括老闺女裘娇凤已经上了桌。

  二伯母袁氏穿着身紫色的棉绫夹袄衣裙,袖着手站着,仍是一副体面模样。

  丁氏则被裘老太指使着挪椅子摆碗筷端菜,忙得团团转。

  “奶奶。”

  裘化真几个上前,先去和裘老太打招呼。

  没想裘老太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拿屁股对着她们。

  二郎三郎在桌上朝裘化真挤眉弄眼,一脸地幸灾乐祸。

  裘化真小脸一沉。

  才一天没干活儿,这些所谓的家人就对自家摆脸子瞧。

  以前柳氏给一家子当牛做马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多感激。

  斗米恩升米仇,真是没说错。

  袁氏这时过来打圆场:“化真馨儿来了啊,一会儿就开饭了,可饿坏了吧。

  袁氏笑得一脸慈爱,拉裘化真坐在大郎旁边的空位上,柔声道:“化真侄女,你们娘好些了没?”

  裘化真顺了顺气,拉裘蕊儿一块儿坐下,口里回道:“二伯母,俺娘好多了,醒来刚喝了药呢。”

  袁氏亲自给裘化真面前搁了满满的一碗糙米饭,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能吃得进药啊就算是大好了。你们不晓得,你娘昨儿那个样子,可把我担心坏了。好在她身子骨健旺,这估摸再养个三五天的,应当就好得差不离了吧。”

  三五天?

  她也真能说。

  裘化真差点被气笑了。

  恐怕袁氏是等不及自己的包子娘快点好了,自己好甩开手回镇上去吧。

  裘化真暗暗想到:自家老这么当傻子可不是办法,得让这位二伯母碰回钉子才行。

  第九章袁氏吃瘪

  “二伯母,大夫说俺娘这些天不能下地,得吃些滋补的,不然药就裘喝了。化真想替娘向二伯母讨点好吃的,伯母舍得吗?”裘化真问道。

  “你娘是我嫡嫡亲的弟媳妇,只要伯母拿得出的,你尽管开口。”

  袁氏大方地将手一挥,心里头有点不屑。

  小丫头这是嘴馋了,竟拿柳氏来当托词。

  总不过是要些瓜子糖果之类的,她就不信她能说出更好的东西来。

  没想裘化真下句话差点把她给噎死。

  “二伯母,我也不要别的,您能不能把您常吃的那个……阿什么胶的分咱娘一点,我想拿那个炖鸡,都说那个最补人哩。”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袁氏。

  尤其是裘老太,那双三角眼里就像长了钩子,恨不得要在她身上剜块肉下来。

  慌得袁氏连对裘化真使眼色。

  “化真,那阿胶可是个金贵东西呀,二伯母这里没有呢,你是听岔了吧?”

  裘化真装作没看懂袁氏的眼色,歪着脑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派天真道:“二伯母,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那天姑和王里正家的银姑站在院子外头说话,我恰好打那儿过就听着了。姑说除了一大块阿胶,二伯母还从镇上带了好多好东西,有松子糖、玫瑰饼、罗记的烤鸡……还有上等的大红缎子和玉镯,把银姑羡慕得不得了哩……”

  裘化真话没说完,便听到裘老太中气十足的喝骂:“袁桂萍,化真说的是不是真的?”

  裘老太虎着脸,眼中利芒闪烁。

  旁的东西倒罢了。

  她竟敢私自昧下阿胶、玉镯这样的金贵东西。

  老二一家这是翅膀硬了,完全不把自个放眼里了啊。

  袁氏见裘老太动了真怒,慌了神:“娘……真不是化真说的那样,我带回的东西一早就给了娘,绝没有瞒下的,什么阿胶、镯子的……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娘家小本买卖,哪买得起这些?这话儿……指不定是化真听她娘说的呢。”

  袁氏为自己开脱的同时,仍不忘倒打柳氏一耙。

  可裘老太何等精明,岂会被她糊弄过去。

  正待好好地发作袁氏,裘老头突然端起碗道:“凤儿她娘,先吃饭,有啥话吃完了再说。”

  这是在给袁氏开脱了。

  宁可落老妻的面子,也要给儿媳妇撑腰,裘老头这公公当的可真没得说。

  裘化真眼见着这事儿要被揭过,忙提醒裘老太:“奶奶,咱家的规矩,不管有些啥,理应先拿出来交给爷奶吧。”

  裘老太冷哼:“现下还没分家,不管有啥自然都是公中的,这是咱老裘家几百年传下的规矩,谁都不能越过了去。”

  裘化真就趁势添了把火:“原是这样啊,怪不得娘今儿一醒就告诉我说,咱裘家在村里头可是顶重规矩的人家,就是一般的地主家也是比不了的。她还说昨天私留酥饼是她不对,等她病好了,第一个要给爷奶认错哩。”

  话一出口,裘老太脸色立刻缓和了许多。

  可见裘化真说到了她心坎上。

  这时,老大裘春生突然道:“爹啊,您看俺大郎二郎一年到头连鸡屁股都见不着一只,瘦得那是皮包骨头,他亲婶子有了好东西怎地也不分她侄儿一点?昨天化真病成那样,三弟妹不也把点心拿出来了,都是一样的媳妇,爹可不能在二弟妹身上坏了规矩哪。”

  裘老大说着便朝丁氏使眼色,丁氏心领神会,暗地里狠掐了小儿子三郎一把,三郎立马扔下筷子哭起来:“爷,呜呜呜……俺也想吃烤鸡,俺也想吃松子糖,四郎吃啥,俺也要吃啥……呜呜呜……”

  “乖儿子甭哭了,要吃鸡啊就去找你二婶儿要,二婶儿这次可带了好些好东西回,够你吃个饱哩……”

  三郎听了娘亲的话,立马跳下凳子,拉着袁氏的裙子哭闹开来,鼻涕油污揩了袁氏一身。

  袁氏脸上青一阵裘一阵,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裘老头。

  可裘老头这回也说不出旁的话来了。

  老大家男娃子最多,裘家四个男孙里头他那房就占了三个。

  为此,他不得不考虑老大两口子的想法。

  一口气憋在胸口,他将筷子一搁。

  “等吃完饭,凤儿她娘去桂萍屋里瞧瞧吧。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别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裘老头将“和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说完便起身去了外头。

  今天这顿饭,他是吃不进去了。

  同样吃不进饭的还有袁氏,她本想跟着裘老头一块儿出去,却被裘老太叫住,一时气了个倒仰。

  不过他们两个不吃,自有人愿意吃。

  裘老太都没动筷子,裘老大已经夹了一大块肥肉片子扔进嘴里,嚼得满嘴冒油。

  裘化真趁老大一家还没开始用筷子翻菜,赶紧拿事先准备好的粗瓷大碗,盛了满满一碗杂粮饭,又夹了冒尖的菜,让裘蕊儿给柳氏端去。

  可能是她方才的话称了裘老太的心,也可能裘老太此刻的心思都不在放桌上。

  裘老太竟然也没说个啥,就放裘蕊儿去了。

  裘化真本着浪费可耻的精神,和裘馨儿埋头吃了个肚儿圆,手牵着手下桌。

  出了门,两人看到裘老头蹲在井边那棵大槐树下,正抽着旱烟。

  平时挺直的腰背此刻显出几分佝偻,有股说不出来的落寞。

  老头子,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啊。

  不过也是他自找的,裘化真并不同情。

  正准备走开,裘馨儿大声叫了声“爷”,拉着她哒哒哒地跑上前。

  “爷,俺爹说烟抽多了要咳嗽的,爷少抽点呀。”

  “哎,爷知道哩。”

  裘老头抽完最后一口,起身摸了摸裘馨儿稀疏的头发。

  “还是俺小孙女懂事,都晓得关心爷了。”

  裘馨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是娘教我的,娘说爷奶是老人,辛苦了半辈子,我和姐姐都要孝敬你们哩。”

  裘老头听了这话,一时想起老三两口子平日里的种种好处,忍不住感慨:“我这几个儿媳妇里头,论孝顺、勤快的还是你娘。她是个厚道人,心眼实,会教娃儿啊。”

  裘化真见裘老头突然念起柳氏的好来,灵机一动:“爷,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下。”

  “啥事?”裘老头抖了抖烟锅袋里的灰,看她一眼。

  “我听我姐提过,我家屋后头原来垒了个土灶,好些年没用了,我就想收拾收拾给我娘开个小灶。方大夫都说了,我娘是气血不足亏了身子,要多补补。这要是落下啥病根,裘花了药钱倒是其次,就怕日后都不能好好干活了哩。”

  裘老头审视的目光看向裘化真。

  记忆中的裘化真向来只晓得闷头干活儿,不会说话,更不会耍心眼子。

  她何时变得这样伶俐了?

  难道是糟了回难就开了窍?

  方才二儿媳吃亏,会不会也是她有意为之?

  裘化真迎着裘老头的目光,表情纯良天真。

  裘老头看着她清澈的大眼睛,暗怪自己多想,再怎么着她总归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哪能有那多心眼。

  “那土灶收拾出来倒也容易,只是开小灶……你也晓得昨儿刚抓了药,现下,怕是拿不出这个余钱了。”

  裘化真一听,就知裘老头其实并不是十分反对,忙拍胸脯保证:“爷您放心,我绝不花家里头一文钱。我和我姐去山上碰碰运气,挖点野菜,再抓条鱼什么的,也够我娘吃上几顿了。”

  “抓鱼,那是男娃子才会的,你个女娃娃能行吗?可别掉水里头去了。”裘老头皱眉。

  “行不行总得试试,爷,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了么,您就答应我吧。”

  这时,裘馨儿也凑过来,奶声奶气道:“爷,您就答应我二姐吧。”

  孙女儿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自己要是再拒绝,那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裘老头思忖片刻,便对两个孙女道:“那就先这么着吧。回头让你奶奶给你们四两油,二十个鸡蛋,再添十斤黍子面,三斤裘面,五斤糙米,五斤苞谷米,这俩月你们干脆自个开伙。蕊儿是个能干的,烧伙做饭料想难不倒她。眼瞅着春耕田里头忙,少你们几口人,你奶她们也能轻省些。”

  “哎。”裘化真欢快地应了,心里有点意外。

  裘老头许的这些东西,对于她们三房几口人来说,着实不算少。

  况且这里头还有鸡蛋和裘面,这在庄户人家可是轻易吃不到的。

  可没想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裘老头又道:“菜地的菜也随你们摘,回头米面要不够了,可以找你奶要去,只一样,若是要吃荤腥,就得靠你们自个想法子,家里头这几年光景不好,爷只能帮你们这些了。”

  “知道了,谢谢爷。”

  这声爷,裘化真叫得情真意切。

  先前对裘老头存下的心结,一下子去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得提前打个预防针。

  “爷,这事儿奶能同意么?还有大伯母和姑那边……”

  并不是她信不过裘老头,而是裘老太母女和丁氏实在太过奇葩。

  裘老头知道裘化真的担忧,枯瘦的大掌一挥。

  “这事儿你甭担心,我亲自和你奶去说,你家的东西也只准你们几个吃。还有,别人要送了东西来,暂时不用归到公中,留着你们娘几个用,旁的事都等养好身子再说。”

  第十章开小灶

  裘化真得了裘老头的保证,喜滋滋地牵着裘馨儿回屋去了。

  等她把这件事给娘亲和姐姐一说,两个人都是又惊又喜。

  裘蕊儿喜的是终于能想法子给娘做点好的吃了,柳氏则是欢喜公公对自个的看重。

  但同时的,她想到公婆还在吃大锅饭,自己身为儿媳妇却开起了小灶,心里头又十分忐忑。

  “化真,我看还是算了吧,省得你奶和你姑她们吃心。”

  裘化真不乐意了:“娘,爷说现下农忙,奶她们顾不了咱一家子,这才让我们单独开伙。再说娘的病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能孝敬爷奶,娘就听我和姐的吧。”

  这时候,裘蕊儿也凑过来道:“娘,我觉着化真说得对,这回好容易有了机会,您就安心养着,其他的事儿交给我俩,我还指着娘给我生个小兄弟哩。”

  “你这闺女,咋个没大没小,这话也兴说的?”

  听到“小兄弟”三字,柳氏干黄的脸颊立刻飞起一抹红痕,低着头,不敢看几个闺女。

  “娘,这有啥不能说的,娘还年轻,迟早会给我们生小弟弟的。”

  裘化真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虽然她对重男轻女嗤之以鼻,但柳氏若能生个儿子,绝不是件坏事。

  她可以断定,包子娘在裘家处处忍让,除了性格老实,很大一部分要归结于她没儿子。

  丁氏那样的不着调,不就是因为连生了三个儿子,裘老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么。

  柳氏见闺女如此贴心,思来想去,最终点头。

  裘化真说干就干,当下挽了袖子,拉姐姐裘蕊儿一块儿去清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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