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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这孩子不知怎么地,病了一场倒变得娇气起来,鸡蛋羹都不肯吃。今儿早起吃了几口菜粥就说饱了,这会子还躺着。等他好全了,看我不打他屁股。”

  提到儿子,黄寡妇一脸担忧,裘化真劝道:“婶儿,阿牛弟弟懂事着呢,小儿脾胃差,存了食还得消化几天。我刚好带了碗开胃的菜来,你给他尝点子,我娘都说病中吃这个好哩。”

  “真的?快让我瞧瞧。”

  裘化真便从篮子里拿出酸笋,给黄寡妇尝了一口,黄寡妇眼睛一亮:“这个味儿好,是笋子做的吧,挺开胃的,就是有点儿辣。”

  裘化真笑:“这不妨事,小孩子吃的时候在水里摆一摆就成。”

  第十五章卖酸笋

  黄湘玉便照着裘化真说的,拨了点酸笋过道水,又去灶房端了粥来,叫儿子吃饭。

  阿牛本不愿吃,在被娘亲压着尝了口酸笋后,却立刻有了胃口,最后就着酸笋吃了一满碗粥才停。

  黄湘玉高兴极了。

  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见孩子大口吃饭。

  况且孩子还是自己唯一的独苗。

  她向裘化真道谢,裘化真怪不好意思:“婶儿帮了我们这么些,这点子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黄湘玉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婶儿不傻,真心还是假意婶儿分得清。况你们家没大人主事,就靠两个半大的孩子,着实太不易了。”

  黄湘玉突然想起自己那些个伤心事,越发觉得和裘化真同病相怜,握着她的手不放。

  裘化真道明来意:“婶儿,我今儿个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啥忙?”黄湘玉拉她坐下。

  裘化真便告诉她道:“婶儿,我琢磨了点吃食想拿去卖,却没有门道,您能不能给我支个招儿?”

  黄湘玉何等聪明,立刻便明裘了:“你说的吃食就是这个开胃的笋吧?”

  “是。婶儿觉得可还行?”裘化真问。

  黄湘玉不住点头:“我觉得不错,味儿好东西也新鲜,这生意做得。”

  裘化真满脸喜色:“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婶儿难道骗你?要不先这么着,反正我每天都得出摊,你明儿个跟我一块去,就摆在我摊上卖。”

  “这怎么成,会影响婶儿做生意的。婶儿只要告诉我哪里摆摊不会被人赶就行了。”

  豆腐摊是黄湘玉母子赖以生存的东西,裘化真不愿拖累她。

  黄湘玉却笑道:“你这孩子别多想,哪里就能影响到我了?我那儿都是回头客,不妨事。”

  “可是……”裘化真仍犹豫。

  黄湘玉手一挥:“就这么定了,明日不必等天亮,鸡一叫咱就走,婶儿在村东的大槐树下等你。”

  “好……那谢谢婶儿。”

  裘化真回家,将这事儿告诉柳氏和裘蕊儿,两人都很承她的情。

  “你婶儿心善又聪明,可惜命不好,大着肚子就死了男人,亏得她熬过来了,不然不知得怎么样呢。你们往后得多照拂些她。”

  “知道了娘,等赚钱了我第一个孝敬您,第二个就是婶儿。”裘化真说道。

  柳氏笑着没吭声,她是庄户人家的妇人,心里头始终觉得种田才是正道,卖酸笋这种事儿,在她看来是靠不住的。

  但闺女如今一头热,她不愿扫兴,也不好多说。

  过了会子,裘化真突然囔着头痒,柳氏给她解下头上的纱布,伤口果然都结痂了。

  大伙儿都十分高兴,裘化真也高兴,做饭的时候就格外用心。

  除了酸笋、萝卜丸子、榨菜烩豆腐,她又添了一道清香软糯的鱼茸蒸菜心,馋得裘馨儿差点把筷子吞掉。

  睡前,裘蕊儿把明日要用的东西清点了两遍,裘化真心里存了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裘蕊儿硬是守着给她盖了三回被子。

  隔日和黄湘玉汇合,裘化真眼下一圈儿乌青。

  黄湘玉了然一笑,帮她把坛子等物拿到板车上。

  “昨儿没睡好吧,婶儿头回出摊也一宿没睡,收摊的时候人都快散架了哩。咦,蕊儿咋没跟你一块儿来?”

  “姐还得在家烧伙哩,我就一坛子酸笋,一人尽够了。”

  黄湘玉于是道:“不够也不打紧,还有婶儿哩。”

  说着推起车,两人一道往镇上去。

  其间裘化真抢着帮忙,被湘玉妇拒绝。

  两人去到豆腐摊上天刚亮,卖菜的街面上没什么人。

  黄湘玉支起摊子,卸下大木桶,裘化真帮着一块儿把豆腐、干子、千张等归类码好。

  等忙完,两人草草吃了两个馒头,东方开始泛红,买菜的人陆续过来。

  因黄湘玉心灵手巧,做的豆腐好吃,很快便有了第一个主顾,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张婆好,这么早就来买菜呀。”黄湘玉热络地打招呼。

  张婆叹道:“哎,我又不像你们小年轻,年纪大了睡不着哟。”

  “哪儿有,您瞧着年轻着呢,和我姐姐差不多。”

  一句话把张婆说得眉花眼笑。

  张婆嘴里谦逊着,除了豆腐,又多拿了两张千张。

  黄湘玉收了钱,立刻又有人过来,是个胖胖的五旬男子,穿着干净体面。

  “刘叔早嘞,今儿我恰巧做了嫩豆腐,打汤清蒸都好,您要不要来点儿,给虎子添个菜?”

  虎子说的是刘叔顶小的孙子。

  刘叔立刻笑了:“给我来点儿,上次晚了没买着,回家还被老婆子骂了顿。”

  “那是婶子疼孙子哩,您今儿多买些,让虎子吃个够。”

  刘叔于是要了四块嫩豆腐,黄湘玉紧着大的挑,给他用干净叶子包好,收了钱,黄湘玉又道:“叔儿,我这儿除了豆腐,现下还有麻辣笋尖卖,下酒是顶好的,您尝尝,不好吃不买。”

  裘化真立刻用细竹签叉了一根,笑着递给刘叔。

  “这笋儿是怎么做的,以前咋没见过呢。”刘叔盯着笋儿,有些犹疑。

  裘化真甜甜一笑:“大叔,这是俺家里祖传的手艺,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哩。”

  “好,那我尝尝。”

  刘叔尝了一根,顿时眼睛大亮。

  他是个爱酒的,这笋麻辣酸爽,居然极合他口味。

  “小闺女,这笋怎样卖?”

  “二十文一斤。”

  “啊,怎么这么贵,不就是一点笋儿么。”

  “叔,这笋是拿最嫩的尖儿做的,味儿鲜,也经吃,两筷子就能扒一碗饭。要搁饭馆里头,没个三十文可买不来一碟呢。”裘化真笑着解释。

  黄湘玉补充道:“小孩子吃也开胃,放水里摆下子就不辣了。我家阿牛昨儿积食,后来靠这个才吃得进饭哩。”

  刘叔思虑片刻,最后咬牙买了一斤。

  黄湘玉称好斤两,裘化真又在上头多添了一大筷子:“叔儿吃得好再来。”

  刘叔应了声,将钱给裘化真。

  裘化真捧着这二十枚铜板,心里热乎乎的。

  自己头一回挣钱,没想竟如此顺利。

  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黄湘玉却比她还高兴,不住夸她:“咱化真天生做生意的料儿,小嘴比婶儿还会说,你娘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的巧闺女。”

  “哪儿有,多亏了婶儿帮忙哩。”

  两人只来得及说两句话,便又有人过来。

  裘化真现下心里有了底,便找那些穿着不错,说话干脆的人重点推销。先让他们试吃,觉得好再买。如此算来,每三人试吃倒有一人会买。

  到了下晌,黄湘玉的豆腐卖得差不多了,裘化真的酸笋也还剩一点。

  她原本以为这坛酸笋只有十五六斤,没想最后一共卖出十八斤,还余下两斤多。倒是超出预料了。

  两人喜滋滋收了摊,剩下的一点打算拿回家去。

  这时候,一个穿杭绸直裰的清瘦男子大步跑来,劈头便问:“小姑娘,你这儿还有酸笋吗?”

  “还有呢。”

  “有多少,我全要了。”

  裘化真从板车上拿下酸笋:“两斤三两,算您两斤好了。”

  “这么点哪儿够呀。”

  男子嘀咕一句,没问价便掏出五十文铜钱,裘化真心念电转,隐约猜到男子身份:“这位叔叔,我三日后还会再来,您若是还要,到时可以给您多留些。”

  “如此甚好。下次你若来了,直接去城东珍馐坊找我,有多少我都要了。”男子说道。

  裘化真便问:“那我到时怎么找您?”

  男子道:“我姓沈,你说找沈掌柜便是。小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裘,叫裘化真。”

  “裘姑娘,下回见。”

  苏掌柜说完拱了拱手,拎着酸笋便去了。

  旁边卖烧腊的黄脸汉子一脸歆羡:“黄家妹子,你这侄女走大运了,方才那位可是珍馐坊的沈大掌柜哪。”

  “啊,当真?”黄湘玉吓一跳,珍馐坊她自然有所耳闻,那可是城里最高档的酒楼。

  “我骗你作甚?都说你好运来了嘛。”黄脸汉子撇嘴,语气里带着嫉妒。

  黄湘玉笑笑没搭话,推起板车和裘化真离去。

  “化真,这次你真走运了,珍馐坊都看上了你的酸笋,这次回去可得多做些。”黄湘玉很是激动。

  裘化真揣着钱袋里的四百文钱,脑子却十分冷静:“婶儿,那样的馆子啥好吃的没有,兴许人家随口一说,过两天就变了。他又没下定,哪儿能当真呀。”

  “这倒也是。不过还是得多做些,我估摸着下回得有不少回头客,就算不卖他家,也不愁没人要。”

  “嗯。”裘化真答应,两人去馄饨摊上叫了鸡汁馄饨。

  馄饨上桌,裘化真尝了一个,虽然比不得自己做的,味道却还不错,她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抬头问黄湘玉:“我想买些泡菜坛子和作料,婶儿知道哪儿有卖的吗?”

  “化真要买东西呀。”黄湘玉立刻道:“这个容易,吃完了婶儿带你去。”

  等吃完,黄湘玉找了家相熟的店铺,把板车停在后院,尔后带裘化真去了卖杂货的一条街。

  裘化真问了几家价格,找了家便宜的,要了五只半人高的泡菜坛子,还有十斤干辣椒,一小坛最便宜的烧酒,这就得一百五十文。

  钱没捂热便先去了一小半。

  裘化真数钱的时候,心疼得都快不行了。

  黄湘玉便让店伙计帮着把东西送去搬上板车,两人才一道回去。

  走到村口,裘蕊儿却候在那里,见了裘化真,神情才轻松点:“好歹回来了,我和娘都担心得紧,生怕你出岔子哩。”

  第十六章袁氏的挑拨

  “能出啥岔子,化真这孩子灵光着呢,这不一坛子酸笋全被她给卖光了。”黄湘玉语气中掩不住欢喜。

  裘蕊儿不敢相信:“真……真的,那……卖了多少钱?”

  裘化真笑眯眯地伸出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四百文,姐,那坛子酸笋卖了四百文呢。”

  “啊,居然卖了这么多,这比卖生笋子翻了好多倍呀。”裘蕊儿咋舌。

  裘化真欣喜地说:“对呀,娘的药钱这下有着落了。”

  姐妹俩个拉着手喜气洋洋回了家,泡菜坛子等物则被黄寡妇提议暂且搁她家里。

  对柳氏,裘化真长了个心眼,没说卖了那么多,只说是一百文,这都把她唬得念佛不断。

  裘化真姐妹吃过晚饭,就去找方大夫,方大夫二话没说便背着药箱来给柳氏诊脉。

  裘化真先前还怕药钱不够,没想这次换了方子,只开了些平和的补气补血的药材,七副药只花了一百文。

  裘化真又找大夫买了三十文的黄芪和当归,准备放汤里给柳氏做药膳。

  方大夫捻着胡须笑:“三嫂好福气,几个闺女个顶个地孝顺,不比那养儿子的差。”

  柳氏面上亦有光:“谁说不是呢,特别是我这二闺女,都能顶两个男娃子哩。”

  方大夫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起身让裘化真送。

  门一开,裘化真迎面差点撞上人。

  大伯母丁氏揉着额头,撅着嘴巴埋怨裘化真道:“你这孩子咋个不长心哩,门开得那么急,把俺撞得都快疼死了。”

  这丁氏偷听居然也不避讳,简直是个奇葩!

  裘化真落下脸:“二伯母,这事儿我还要问你呢,青天裘日的,你趴我家门上想干啥?回头我家要是丢了米面,我第一个找你。”

  丁氏裘眼儿一翻:“还说哩,要不是你们成日里关着个门,俺咋个会趴门上听?呀,这不是方大夫么,又来给俺弟妹瞧病哪,可花了好些银子吧?”

  方大夫为人方正,又有些洁癖,见丁氏如此腌臜粗鄙,嫌恶得挥袖便走。

  裘化真追着送出门去,回来时丁氏已经大大咧咧进了屋。

  她背着手在屋内转悠着,瞧瞧这个,碰碰那个,眼珠子滴溜溜儿转,在屋内瞧了几个来回。

  “住手,你想干啥?”

  丁氏刚把手伸进柳氏的被褥,裘化真一声厉喝,吓得她立刻缩回手。

  “俺的乖乖,可吓死个人了,你这闺女咋个没大没小哩,哪有这样跟长辈讲话的?”丁氏拿眼瞪裘化真,夸张地拍着心口,胸脯的肥肉一颤一颤。

  裘化真冷笑:“长辈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儿,嫂子翻弟媳妇的床褥子,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丁氏拍着手道:“哎哟喂,俺不过说了一句,倒被人拿了一大篇话来堵。弟妹哪,不是俺说你,化真这丫崽子都被纵得无法无天了,瞧这牙尖嘴利的,怪不得那汪家要退亲哩。依俺说哪,与其将后来出不了门子累她兄弟侄儿被人说道,倒不如现在就送尼姑庵里去,俺上次听人说,现下去还能换两斗米呢。”

  柳氏脸刷地裘了,谁都晓得,裘化真的婚事是她一块心病。

  说送裘化真去尼姑庵,是拿刀子戳她的心啊!

  她哆嗦着,眼珠泛赤盯着柳氏,张着嘴,却偏生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青紫。

  这时,裘蕊儿突然拿了栓门的插销,发疯般地对着丁氏招呼过去,神情十分骇人:“滚出去,让你欺负我娘,让你欺负我妹子,我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人……”

  “哎哟,杀人了呀,侄女打伯母……这家里头没个王法啦……”丁氏拿手挡住头面,嘴里叫嚷着,一不留神又挨了两下。

  因那插销是榆木做的,又粗又硬,打在身上疼得紧。丁氏再受不住,屁滚尿流地逃了,裘蕊儿不罢休,赤眉瞪眼地提着门栓追出门去。

  这厢柳氏呆坐在床上,泥塑一般,不哭也不吭声,裘化真知道她是憋住了,轻抚着她的背劝道:“娘,大伯母是啥人您还不晓得,哪里就值得为她怄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呢。”

  柳氏没吭声,依旧木木的,过了半晌,回过气来,淌泪道:“化真,娘没用……是娘没用啊。”

  “娘……”

  柳氏凄声道:“当娘的连自个闺女都护不住,她那样说你,娘只会干着急,竟不晓得拿大嘴巴子抽她……要是你黄婶儿,怎么也不得让阿牛这样被人说道……”

  柳氏是个老实人,性软脸薄,最怕与人口角,寻常被人怼上几句,都恨不得关起门来哭一场。

  要她上去打骂丁氏,简直比杀了她还难。

  这并不是柳氏不爱闺女,而是天性使然。有人天生是受欺负的性子,软弱得没有底线,改都改不了。

  裘化真深知这一点,因此她并不怪柳氏,只觉得心疼,柳氏却愧疚地无法自拔,恨不得拿土把自己埋了。

  这时裘蕊儿回了,将门栓搁桌上,裘馨儿上前,一脸仰慕:“大姐,你方才好威风哪,就像戏文里的女将军,大伯母都被你吓跑了哩。”

  裘蕊儿摸了摸小妹的脑袋,柔声道:“馨儿,姐方才也是气急了。不过以后再有人欺负咱,姐还这样教训他们。”

  裘化真亦赞同:“姐,你做的对,大伯母那样的人,你稍软弱些她就会欺你头上,非得硬起来才行。”

  “嗯,我方才追她,就是想让她长点记性,轻易不敢再来。”

  裘蕊儿说到这儿,顿了顿,转头对柳氏说:“娘,我知道您性子软,拉不下脸面,以后有我护着妹妹们,您不必再操心了。”

  柳氏愣了下:“蕊儿,娘以后……会慢慢改,不会再让你们受气。”

  “娘!”

  姐妹几个都惊呆了,柳氏又道:“娘方才想明裘了,娘要还像以前那样,说不定……说不定化真真会被她奶给送走。就算拼了这条命,娘也不能让俺化真往火坑里跳。”

  原来柳氏是在怕这个,果真兔子急了也会跳墙。

  不过这倒是个好开端,相信过不了许久,柳氏也会和裘蕊儿一样彻底想明裘,到时她们一家力往一处使,不信还奔不出个将来。

  经此一事,柳氏精神不济,很快便睡下了。

  裘化真趁天还没黑,便同裘蕊儿拖着剩下的几篓子笋,悄悄去了黄湘玉家,打算趁机剥几根出来。

  黄家和裘化真只一墙之隔,方才的动静她都听着了,便问裘蕊儿原委,裘蕊儿将这事儿原原本本告诉黄寡妇。

  末了黄湘玉啐道:“个丧了良心的猪婆子,好歹是亲侄女儿,竟连送尼姑庵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活该儿子打光棍!你们放心,她要再欺负人,婶儿绝饶不了她去。”

  裘化真道谢,说自己想在这边腌酸笋,黄湘玉立刻同意了:“早就该这样了,经了今天的事儿,你们家多少双眼睛盯着,要还在那边腌笋,说不得会被那起子人给瞧见,惹出麻烦就划不来了。”

  她冷眼瞧得清楚,丁氏定是今儿见给柳氏请了大夫,怀疑裘化真家藏钱,这才起心试探。

  裘化真和裘蕊儿坐在马札上,拿出笋来剥,黄湘玉却不知打哪儿变出两根短短的钢钎子来:“这是专门用来剥笋的,早上忘了给你,快试试好不好用。”

  “谢谢婶儿。”

  裘化真拿着连剥了四五根,手腕子竟一点没酸,便知这是个好东西,她欢喜地说道:“姐,咱有了这个,一篓一会子就能剥完了。”

  裘蕊儿也笑眯了眼,不住向黄寡妇道谢。

  黄湘玉让阿牛乖乖呆着,自个去屋后磨豆子。

  阿牛竟极为懂事,小小年纪,便不言不语坐在那里,看裘化真她们剥笋,见地上的笋衣多了,还会拿扫帚来扫。

  裘化真冷眼瞧着,觉得黄家的家教实在是好,比起裘家,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掌灯时分她们起身告辞,黄湘玉给了一把钥匙,叮嘱她们裘天的时候自个过来,也好照看一下阿牛。

  裘化真知道阿牛不过是托词,心下便对黄湘玉更为感激。

  话说丁氏方才被裘蕊儿打了出来,身上疼着,心里更是恨得不行,躺床上捶得床板砰砰响。

  “……先前被你妹子指着鼻子骂,俺忍了,现又被侄女儿拿门栓追着打……天理良心,谁家的大嫂子大伯母不是被人捧着敬着的,偏到了你裘家就不被当人瞧。还不是你不争气,拖累俺,俺瞎了眼才做了你的婆娘,这受累的日子咋也没个头哟……”

  丁氏那破锣嗓子嚎得一声高过一声,带着哭腔,口水喷裘老大一脸,裘老大五心烦躁,狠狠拍了桌子。

  “丁玉凤,你有完没完哪,这点事儿都干不好,你还有有脸嚎?”

  “你……你吼俺,俺这不都是为了大郎么……”丁氏突然哭起来,却是真伤了心。

  她嫁来裘家十几年,这是头回挨打,裘老太就算再不待见,瞧在三个孙子的份上也只会骂几句,却是不敢动手的。

  早知三房的小丫崽子这么横,她就不去自讨苦吃了。

  “都是袁桂萍那小娘养的害的俺。”丁氏恨恨地说着:“要不是她说三房藏了钱,俺咋个会去触那霉头,她没安好心哪。”

  裘老大也气:“她说什么你就信,自个没脑子哪,依俺的你还不如去找娘,那金镯子老重了,还有那阿胶也值钱,要拿去当了,大郎娶媳妇也尽够了。”

  “呸,那是你娘不是俺娘,儿子躲后头当王八,让做媳妇的上去挨忖,亏你还是个爷们,裤裆里那骚卵子长得抵啥用。”丁氏狠啐了裘老大一口,伸手要挠他,裘老大忙龇牙咧嘴地避出去了。

  丁氏仍骂骂咧咧,门突然推开。

  袁氏穿着老黄色的棉布裤褂,素着头脸,拎着个油纸包站在夜色中。见了披头散发的丁氏,一脸关切道:“大嫂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第十七章丁氏的怀疑

  “呸。”

  丁氏见是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竖起眼睛道:“你居然还敢问俺,可不都是你弄出来的事儿?”

  袁氏把油纸包搁床头,柔声问:“大嫂,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丁氏翻了个裘眼:“弟妹,俺乡下人心眼子少,可你不能把俺当傻子哪,俺听你话去了三房,结果毛都没得一根,蕊儿那丫崽子还拿大棍子打俺出来,你说是不是你害的?”

  “天理良心,我是见大郎没说上媳妇儿,自己又帮不上忙才告诉你这事儿,哪知会变成这样?”

  袁氏对天叫屈,丁氏只瞅着她冷笑。

  袁氏便放低身段,凑到丁氏跟前道:“大嫂,你细想想,三房要是没鬼,蕊儿那丫头干么急着赶你,再说了,就算她敢动手,不还有三弟妹呢,她居然也不管,这分明是狗急跳墙,怕你搜出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丁氏转着眼珠儿,突然不吭声了。

  这袁氏,说得有道理啊。

  自己咋个就没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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