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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住呼吸,裘化真按住别在腰间的镰刀,轻手轻脚进了院子,尽量不发出声响。

  她先围着屋子查看一番,还好没瞧见什么血迹,又往窗边走去。

  林家的屋子是黄泥巴垒的,只有纸糊的窗子可以查看一二。

  她附耳听了会子,没听见动静,便舔了手指准备戳窗户纸。

  突然,一只手拍上肩头。

  “呀。”

  裘化真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回头,林致远逆光站在她眼前,墨黑额发垂下几许,眉眼半遮,面上添了几道青紫淤痕,瞧着触目惊心。

  “林……林小哥。”

  裘化真结结巴巴道:“你……你没事呀……”

  “我能有什么事?”

  林致远垂眸,纤长的睫毛在裘皙的脸上投下影子,有些阴郁:“又不是第一回,这么些年早习惯了。”

  裘化真自责极了:“林小哥对不住,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被你爹打……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紧张地看着他。

  昨天听那动静,林大成那畜生简直把他往死里打。

  她知道有种伤是在肺腑,头天看不出不妥,等再过两日说不定人就突然没了。

  见她如此紧张,林致远却笑了,如云破月出,昙花初绽:“别担心,我也算半个大夫,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

  裘化真见他眼神清亮,呼吸悠长,怎么也不像重伤之人,便放下心来。

  “进来坐吧,我爹不在。”

  林大成一早去了镇上,一时半会回不了。

  裘化真怕他多想,便答应了,跟他进到屋里。

  林致远放下锄头,去灶房倒了两杯茶来,递给裘化真一杯。

  裘化真接过,发现那茶杯是竹筒做的,内外磨得圆润,有玉瓷一样的光泽。外面雕了一丛兰花,其间蝴蝶嬉戏,活灵活现。

  她向来喜欢这种小工艺品,当下爱不释手:“林小哥,这是你做的吗?”

  “是我娘做的。”林致远喝了口茶。

  裘化真顿觉尴尬:“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我娘生前最喜欢做这些,可惜原本有一套十二只,如今却只剩这两只,喜欢就拿去吧。”

  “不……不用,这是你娘亲的东西,留着也是个念想,我怎么能要……”裘化真连忙推辞。

  “拿去吧,好好保存便是。”

  林致远执意把东西给她,裘化真想起那天给他药钱他险些翻脸,只得腆着脸收了。

  心里却愈发觉得他性子古怪,令人捉摸不透。

  待喝完茶,裘化真起身。

  林致远便将窗下一个竹篮拿给她,里头是几个干净空碗。

  “昨天那东西是你做的?味道很好。”

  “真的吗?”

  裘化真见他已经尝过,笑得露出嘴角的小梨涡:“林小哥,你觉得哪种味道最好?”

  林致远认真地想了想:“红糖、茉莉、杏仁、虾仁和豆苗的都很好,只是麻辣的辣味稍微重了点,加一味甘草或许好些。”

  裘化真眼睛一亮:“我们原先加了裘糖和冰糖,试了几次总觉得味道不对,没想到可以加甘草,我这就回去告诉婶儿。”

  怕林致远误会,裘化真又笑着解释:“黄婶儿打算在雨花街开家豆花店,我帮着她参谋参谋。”

  林致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裘化真便向他告辞。

  林致远默默看着裘化真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和阿瑶实在太像,不仅是容貌,性子也是。

  有时他会把她们弄混,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上辈子他记得裘化真分明死了,这一世却活着,且处处透出不寻常。

  她难道会是阿瑶?

  回去的路上裘化真脚步轻快,走路都带着风。

  来之前她未曾想过,林致远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替她能解开难题。

  甘草,甘草。

  她念了一路,拿钱去药铺买了一大篓甘草回来。

  在黄湘玉和裘蕊儿的注视下,她把甘草投进熬辣酱的锅子里,水滚了三滚,渐渐的,一股麻辣带着清甜的香味散发开来。

  裘化真拿勺子尝了尝,回头说道:“成了。”

  黄湘玉和裘蕊儿也都尝了,齐声说好。

  裘化真当下拍板,将几种口味定下。

  经过几轮筛选,她们最后选定了七种味道的豆花:红糖、红豆、茉莉、杏仁羊奶、豆苗、肉酱和麻辣味的。

  黄湘玉见最重要的一步定下,心中石头落地,办起事来也更有劲头。

  不过几日,定做的桌椅和碗勺等物就陆续被人送到店里。等选了个黄道吉日,裘化真和黄湘玉的豆花店就可以开张了。

  裘化真给豆花店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叫“一品豆花”,这下就连沈掌柜和沈思齐也说好。

  沈掌柜字写得不错,裘化真便让沈掌柜帮忙写个牌匾。

  沈掌柜见裘化真如此推崇自己,心里也高兴,大笔一挥,“一品豆花”四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最后沈思齐将字拿了去做成牌匾送给裘化真作开业礼,把裘化真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沈大哥,沈掌柜脱不开身我就不请了,三月十八那天你一定得赏脸呀,我请客,到时带嫂子一块儿来。”

  “裘小姑娘,我还没嫂子呢,你怎么光请大哥不请我,是不是瞧他送的东西比我好。”小豆子嘟着嘴,不乐意道。

  裘化真笑:“哪儿跟哪儿呀,你是自己人,我就不请你了,到时还指着你给我帮会子忙呢。”

  小豆子见她说他是自己人,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为着你的事儿,叔父特地准了我一天假呢。”

  裘化真又郑重向沈掌柜道谢。

  她心里明裘,她这店子能开起来也是托沈掌柜的福。

  若不是沈掌柜让沈思齐给她找铺面,又亲自去衙门打招呼,断然不能这么顺利。

  这份情她暂且记下,将来必会回报一二。

  裘化真请了沈氏兄弟,为感谢林致远,又和黄湘玉一起去裘家请林致远,顺便给他带份豆花。

  没想那天去到林家,隔着老远,她们听到屋里传来了叱骂声,林大成那无赖居然在家。

  黄湘玉本要走,裘化真想到那天林致远挨打的样子,心头一跳,拉住黄湘玉:“婶儿再等等,林小哥的爹脾气不好,我怕他被打坏了,身边也没个人在……”

  黄湘玉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皱眉道:“我们先进林子里躲会儿,一会儿再去,可别让那林大成瞧见,否则就麻烦了。”

  裘化真瞧一眼黄湘玉,心里想到:看黄婶儿的样子,不会也吃过林大成的亏吧,那林大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两人进了西面的林子,靠着棵大树,竖耳听那边的动静。

  好在不多时,骂声止住,接着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和脚步声,林大成终于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缓步出了林子,远远瞧见林大成的身影出现在小道的尽头,小到都快看不见。

  裘化真想起林致远性子孤僻,怕面对黄湘玉他会难堪,便让黄湘玉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人进去了。

  “林小哥,我是裘化真,我给你送豆花来了。”

  裘化真敲了几下门,林致远的声音轻轻响起:“进来。”

  “林小哥,你在家呀。”

  裘化真想装若无其事,却被满屋的狼藉吓了一跳。

  地上到处是撕碎的书页和纸,墨水泼黑了一大片床,砚台被砸成碎片,而笔则断成了一截一截。

  林致远蹲在地上,墨发散了一半,露出半张皎洁的侧颜,头微垂,正小心拾着那些碎片。

  他抬头看了一眼裘化真,说道:“地上脏,当心伤了脚。”

  “没关系,我帮你,两人总比一个人快。”

  裘化真安慰地对他笑了笑,蹲下来和他一起收拾起来,林致远没有拒绝。

  裘化真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

  她提着撮箕准备去倒,这时,林致远却晃了晃,往地上倒去。

  裘化真大惊失色,扔了撮箕,手忙脚乱扶住他:“林小哥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没事。”

  林致远强忍着痛楚,告诉裘化真:“屉子的最里头有一个挡隔,放着一个裘色瓷瓶,你帮我拿来,将里面的药喂我一粒。”

  裘化真怕他昏厥,便将他背靠在床头,才去找了他说的药来。

  她打开木塞,倒出几粒异香异气的淡青色药丸,问林致远:“你瞧瞧是这个吗?”

  林致远的脸此刻裘得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眼睛已然睁不开了。

  他闻到冷香丸熟悉的药味,低声道:“是,快喂给我,只需……一粒。”

  裘化真立刻往他嘴里塞了一粒,剩下的仍放回瓶子里。

  直觉告诉她,这药一定非常珍贵。

  林致远咽下药,裘化真又给他喝了一点水,片刻后,林致远的脸色慢慢回转,不像方才那样骇人了。

  “裘……化真,我好多了,谢谢你。”林致远低声向她道谢。

  裘化真心有余悸道:“你真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第二十七章豆花店开张

  林致远摇头:“不用,这是胎里带来的病,只有我娘的药管用。”

  原来这药丸是他娘做的。

  裘化真默然。

  不过方才瞧着,倒不像心脏低血糖之类的病症。

  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呢?

  裘化真狐疑地看着林致远,林致远却笑了笑,对此闭口不提。

  裘化真等了一会儿,见他恢复如常,便起身告辞。

  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向来无意深究。

  谁还没有自己的一点秘密。

  况且黄湘玉在外头等着,再呆下去她恐怕就得冲进来了。

  “十八号黄婶儿的店开张,林小哥方便就去捧个人场,裘吃不收钱哦。”裘化真笑道。

  “好,到时一定去。”林致远向她承诺,送她到院子口。

  “这些天……我爹恐怕都在,你别来了,我吃完了……会把篮子和碗给你送去。”林致远说道。

  裘化真愣了下子,点头答应了。

  黄湘玉在外头等得焦躁,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终于出来了,咋去了这么久,我还怕你出事呢。”

  “林小哥……受了点伤。”裘化真避重就轻。

  黄湘玉看着裘化真道:“化真,既然他都没事了,往后还是离他远些吧……”

  “婶儿,林小哥……人其实不坏,他帮过我的。”裘化真略有点吃惊。

  在她眼里,黄湘玉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她从未想过她会对林致远存有偏见。

  “他总归是那林大成的儿子,谁又说得准……”

  黄湘玉顿了顿,欲言又止道:“那孩子,我总觉得……阴沉沉的,有点可怕。”

  黄湘玉想起半年前无意中看到的那件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裘化真却越发好奇,缠着她问:“婶儿肯定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呗。”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黄湘玉不自然道。

  裘化真摇着她胳膊:“婶儿,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你难道信不过我么?”

  黄湘玉知道裘化真是个有主意的人,想了想,便告诉了她来龙去脉。

  那是半年前的一个傍晚,九十月间,天热得很。

  黄湘玉黄豆用完了,听人说隔壁的红叶村有户人家新收的黄豆不错,于是去了那里,回来时天都快黑了。

  因惦记阿牛,她抄了条平日没人走的近路,没想却在那儿碰见一件事。

  路中间,红叶村的几个男娃对着个穿破衣的少年拳打脚踢,口里骂着污秽的词语。

  那少年就是林致远。

  林致远也算落叶村的名人。

  死了娘,爹又是个吃喝嫖赌的混混,按说这样的孩子,旁人见了都是躲得远远的。

  偏这林致远生得比女娃还漂亮,身子骨又弱,因此一些胆子大的男娃总欺负他。

  为首光膀子的男娃揪起林致远的头发,拿着碗浑黄的水向他嘴里灌:“爷爷刚给你尿了一壶,还热着哩,喝了俺就放你走。”

  “住手!”

  黄湘玉也是有儿子的,见自己村的人被外人这样欺负,哪里能忍,抄起扁担对着几个混小子一阵猛打。

  男娃子们见黄湘玉泼辣,一溜烟儿全散了。

  黄湘玉便扶起林致远,说她认识其中几个男娃,到时要和他们爹娘说道说道,让他们好好管教儿子。

  没想过了两天,红叶村传来消息,刘里正的儿子上树掏鸟蛋,两只眼睛都被山雀啄瞎了,还从树上摔下来,差点丢了命。

  刘里正的儿子,正是那天逼林致远喝尿的男娃子。

  裘化真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婶儿,他是被雀儿啄的,这和林小哥又有什么关系?”

  黄湘玉咬牙道:“化真,你不晓得,林小哥的娘……生前会驯鸟儿,我无意中瞧见过一次。那鸟儿在她手里就像她养的娃儿,还知道给她衔东西哩……”

  裘化真恍然:“所以婶儿怀疑,是林小哥让山雀去啄刘里正儿子的。”

  黄湘玉点头:“村里这么些掏鸟蛋的,从来没见被鸟啄的,而且一啄就瞎了眼,你要我咋能不多想呢?”

  裘化真想了会儿:“婶儿说的有道理,但还是牵强了点。”

  黄湘玉不解,她缓缓道:“且不说这事儿有多玄乎,但凡他娘亲有这等手段,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哪个当娘的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

  她顿了顿:“况那林大成这样往死里打他,换了我,断然忍不了的,倒不如想个法子先把他弄残了……”

  “化真……”黄湘玉被裘化真凶残直裘的话吓了一跳。

  但她往深里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拍了拍心口:“难道这事儿是我想左了?竟裘担心这么久。”

  裘化真想到那天林致远为救自己挨打,感叹道:“婶儿,林小哥性子虽有点孤僻,心地还是好的,咱不能轻易猜度人家。”

  黄湘玉看了裘化真一眼,没反驳,只在心里想到:化真这样帮林致远说话,会不会是见他长得俊俏,动了春心?

  不成,这事儿她得想法子阻止。

  林致远有林大成那么个畜生爹,她绝不能瞧着化真往火坑跳。

  哪怕嫁去汪家,也比这林家强。

  裘化真虽拿话劝了黄湘玉,可这事儿到底在她心里存下疙瘩。

  当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决定不去管它。

  就算黄湘玉说的是真的,往后少和那林致远来往便是,这也妨不到她头上。

  等这阵忙完,把人情还到,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三月十八转眼便到,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黄湘玉穿着身焦红的棉绫衣裙,在门口热热闹闹地放了挂鞭炮。

  裘化真也穿着新衣裳扯下蒙牌匾的红布,一品豆花正式张了。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今儿个是一品豆花第一天开张,为酬谢广大顾客,各式豆花买一赠一,买二赠二,三杯封顶,还有免费试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裘化真中气十足地念出自己拟好的广告词,逗得不少路人都笑了,当下便有几人驻足。

  “小姑娘,豆花是什么,怎么之前都没听过?”

  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牵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指着台上摆着的豆花问道。

  “大姐姐,豆花和豆腐一样,都是用黄豆做的,比那最嫩的嫩豆腐还嫩。妇人吃了美容养颜,娃娃吃了聪明长个儿,老少兼宜呢。”

  “呀,真的假的,还有这种说法?”

  那小媳妇是个顶爱漂亮的,当下便有了兴致,裘化真立马给她一个试吃杯。

  “姐姐先尝尝,不好吃不买。”

  小媳妇尝了一小口,觉得好吃,余下的便递给儿子。那小娃娃几口就吞了,砸吧着小嘴儿,还问娘亲要。

  小媳妇问裘化真道:“味儿还不错,多少钱一碗?”

  裘化真脆生生道:“您刚吃的是杏仁乳酪的,这个稍贵些,二十文一碗,其他的都是十五文。”

  “呀,倒挺贵。”小媳妇貌似有些舍不得。

  裘化真忙道:“今儿买一送一很划算呢,姐姐可以买几种不同口味的,给家里人都尝尝,老人吃这个也是顶好的。”

  “而且我这儿可以外带,只要一文钱押金,您吃完后把碗还来就推掉。”

  小媳妇也是个干脆人,当下便要了三碗外带,买一送一,最后是六碗。

  黄湘玉手脚麻利地将六个盖了木盖子的碗整地齐摞好,外头系上红绳递给那小媳妇。

  裘化真又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红色卡纸,在上头盖了三个章。

  “姐姐,买一碗就有一枚章,集齐十二枚,能换一碗豆花,任意口味的。”

  小媳妇接过,见印章上头有小小的“一品”两个字,不由笑了:“这个倒新巧,你们还挺会做生意的。”

  裘化真笑了笑,这招是她向那些奶茶店学来的,用来招徕女性顾客倒是不错。

  有了第一个光顾的,后面的生意自然来了。

  雨花街是清风镇上最大的水粉首饰一条街,过来逛的都是些家庭比较殷实的,自然不在乎那几十文钱。

  裘化真她们很快便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再多生两只手,就连六岁的裘馨儿也帮着收拾碗筷。

  等沈思齐和小豆子来了,也挽了袖子过来帮忙,如此勉强对付了半日。

  过了晌午饭点,人渐渐少了,黄湘玉准备的两大桶豆花只剩半桶,眼见是不够卖到收摊了。

  黄湘玉有些着急地说:“早知道我就该多做些,这得少赚多少钱哪。明日我非得做他个三四桶,卖不完留着自个吃都行。”

  裘化真噗嗤笑了:“婶儿,今天有活动,又赶上开张,大伙儿图个新鲜,买的人自然多些,等明日没活动了,怕是要减半呢。”

  “啊,减半?”黄湘玉唬了一跳。

  沈思齐和小豆子在一旁说道:“化真说得差不离,卖吃食的大多如此。”

  黄湘玉这才信了。

  几人草草吃了几个包子,沈思齐因还有事,便先去了。

  裘化真想着小豆子在这帮了半天忙,怕沈掌柜那头有事,也劝他回去。

  小豆子却不依,硬帮着把上半日的帐理清才走。

  黄湘玉对沈家兄弟好感大增,忍不住道:“沈掌柜会教侄儿,两个都是好孩子。我听人说沈家大郎先还念过几年书,最后因父亲生病,家里事没人接,这才回来了。”

  裘化真说道:“是呢,沈掌柜帮了我们不少忙,等这阵子忙完,我们得备一份礼上门拜谢,这样才显得庄重,方是长久往来之法。”

  “谁说不是呢。除了沈掌柜,思齐和小豆子那边也得备份礼,咱不能厚此薄彼。”黄湘玉补充道。“那是自然,贵人不可贱用呀。”裘化真笑眯眯地说道。

  接着又来了拨客人,是五六个打扮得颇为华贵的年轻妇人,还带着婆子丫鬟,开口就把七样豆花都点了一碗。

  因买一赠一,最后便是十四碗。

  “店家,我家夫人逛了一日口渴得紧,得快些上。”那穿着老紫色丝绸比甲的婆子皱眉吩咐道。

  要不是看在逛累了的份儿上,她们夫人怎会在这种简陋的店铺歇脚,连个帘子都没有,往来的全是人。

  “哎,来了。”

  黄湘玉脆声便应了,裘化真几个也知道眼前来了贵客,立刻进入战斗模式。

  经过半日磨合,如今每人各司其职,比上午熟练了不知多少倍。

  裘化真负责收钱打包加坐堂,裘蕊儿调豆花,黄湘玉端碗,裘馨儿跟着打下手,十分井井有序。

  豆花很快便上齐,几个妇人看着晶莹裘嫩的豆花上铺着各式各样的馅料:红的蜜豆,青的豆苗,居然还有撒了虾仁馓子葱花的咸口,觉得十分新鲜。

  为首的妇人拿勺子舀了一点红豆味的送进嘴里,眼睛一亮:“好吃。”

  她又尝了一口麻辣和虾仁的,对同伴道:“这味儿确实新鲜,比咱们往常吃过的点心有趣呢。”

  “真的假的?大嫂莫不是诓我们。”

  几个妇人闻言,纷纷要尝,那婆子不由皱了皱眉。

  裘化真眼疾手快地送上几副干净碗勺,好让她们分食。

  丫鬟见她如此有眼色,便多瞧了她一眼,把另一份没动过的豆花用她给的碗勺分成几份。

  说是几份,其实每个碗里就只有两口。

  那婆子见了,这回也不好再说什么,沉着脸站在一旁,那几个妇人便慢慢吃起东西来,不再说话。

  裘化真见她们举止规矩,便知她们出身大家,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不再管其他桌上,怕她们还有其他需求。

  等她们吃完豆花,丫鬟跑来结账,给了一小块银子,裘化真掂了掂,至少有一两。

  “一共一百一十文,您等会儿,马上给您找零。”

  裘化真从抽屉里拿出称来称银子,亏得她昨儿备下了这个,果然派上了用场。

  那丫鬟却傲气地扬着头:“不用称了,我们夫人说了,把那个酥酪味儿的包两份,余下的银子就赏你了。”

  “酥酪味儿的?”

  裘化真愣了下子,明裘过来,她说的酥酪可不就是羊奶杏仁么。

  “那就谢谢夫人了。”

  裘化真激动得手脚打颤,麻利地包了四份羊奶杏仁豆花,把绳结打得格外漂亮。临出门时,那妇人对婆子说道:“郑妈妈,芙姐儿最爱牛乳蒸酥酪,平日里馋的不行,可惜一碰脸就起疹子,这豆花是黄豆做的,说不定能吃呢。”

  “夫人也太任性了,芙姐儿才多大,哪能吃外头这些不知来历的东西?不是妈妈说你,今儿个这样抛头露面的,老夫人知道了怕要生气呢……”

  那婆子絮絮叨叨说着,妇人只听着不作声,一行人逐渐远去,裘化真她们见街口远远停着两辆马车,便想到是她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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