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伤
清晨云雾浩渺如烟，茫茫无际。
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前来汇报，“爵爷爵爷，不好了，狄人又来了。”
早已酒醒的敖若立即披上盔甲，带上佩剑，跃上马，带着五千人马扬长而去。此次，他定要将这群狄人全部歼灭，以绝后患。
楚瑶掀开帐篷，见他驾马远去，嘴角划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在营地游走了半会，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马棚旁，“你在做什么？”
卷耳拽着一把草料，“我在给这些马儿喂草呢。”
“喂草？这不是下人该做的事吗？”她眼露精光，细细地打量着她。
“我我是见这没人，刚好我也没啥事，就顺道来喂喂这些马儿。”卷耳见她一身绫罗绸缎，光彩照人，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
“卷耳。”
楚瑶不屑地一瞥，忽然见不远处子楚正朝着这边走来，她眼底闪过一抹诡异，隐藏在袖内的手指暗中射出一枚细针，扎进了马儿的臀部，瞬间受惊的马儿攒动，将她撞倒在地。眼见着马蹄正要踩下来，子楚健步如飞，及时地摞住缰绳，避免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悲剧发生。
“阿瑶，你没事吧？”
脸色惨白的楚瑶站起身，义愤填膺地指着卷耳，“你这丫头，我好心与你一起喂马，你为何唆使马儿伤我？”
微愣的卷耳根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马儿为何受惊。“我没有，不是我。”
她冷笑道，“不是你，莫非是我自己？哦，我明白了，莫非你是嫉妒我这个未来的靖南爵夫人？”
靖南爵夫人？顿时，卷耳如醍醐灌顶。
“你原来不知道啊，我告诉你，汗王已经同意我与靖南爵敖若的婚事了，靖南爵夫人的位置就是我楚瑶，而你”
“楚瑶。”子楚立即叫住了她，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卷耳低垂着脸，看不清悲伤之色，“她说得是真的吗？”
子楚叹息了一会，点点头，“朱国与北戎确实已结为连理。”
“敖若也答应了？”
“算是默认了。”
楚瑶轻哼一声，“所以你应该明白谁才是爵爷的枕边人，别再自不量力地去勾引爵爷，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楚瑶，够了。”
“哥哥，这是作甚？我才是你妹妹啊？刚才你不也看到了吗，她差点唆使马儿踩伤我？”
子楚紧盯着她的眼，“我相信卷耳不会这么做，刚才定是一场误会。”
“误会？哥哥非要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成误会吗？”她划出一丝惨笑，走近，“哥哥，若是此次我不来漠北，哥哥是不是已经解除了这门婚事？”
“没错。”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喜欢爵爷，我心甘情愿地嫁他，还请哥哥莫要阻止我的幸福？”楚瑶弯躬低首，作了一个大大的叩首。
“你为何如此执着呢？”
“楚瑶真心喜欢他。”
无奈的子楚望着她极度恳求的脸色，深深地闭上了眼，“好。从此你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多谢哥哥。”
他转身望向卷耳，“我知道你心底难过，但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也属正常，如若你愿意，敖若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卷耳充耳不闻，低沉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
楚瑶眉眼微挑，轻蔑地望着她的背影，想和我抢爵爷，你不配！
日暮时分，敖若驾□□旋而归，对于此次歼灭狄人甚是欢喜，便犒赏三军，帐内军中的将领大碗喝酒吃肉，“爵爷，此次攻打狄人，属爵爷的功劳最大。”
“是啊，如今狄人已经递来了停战书，想必再也不敢来犯了。”
敖若满意地笑了笑，与众将领举杯畅饮，突然帐内走入一人，他见卷耳尴尬地杵在原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去，他温柔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脸色凝重的她顿了顿，“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我便过来看看。”
“还在担心我的伤？”
“我”她瞥了瞥周遭案上的酒壶，“不是说以后要少喝点酒嘛。”
“今天高兴就喝了点。”敖若走近，双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怎么，不开心？”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惊愕的他很快陷入沉默中，眼底隐隐着一丝凉薄与黯然，如凄凉的黑夜漫无边际的冷风。“你知道了？！”
“你会吗？”
“我与她是政治联姻。”
她回身，炽烈的眼神紧盯着他，“你会吗？”
他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卷耳，对不起，除了名分，我北戎敖若可以什么都给你。”
“为什么？”
“汗王没有子嗣，将来的汗位必然会轮到我们几个侄子的身上，北戎与朱国联姻，不仅是在中原诸国间加持筹码，也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汗王之位？”
“没错。”他斩钉截铁地回道。
她悻悻而笑，“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欺瞒于我？”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他是云泥之别，难道只因这些，她的感情就不值得尊重了吗？
“除了成亲之事，我并未与你说明，其余皆是我的一片真心。”
卷耳摇摇头，后退了几步，“北戎敖若，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我卷耳虽说是一名平凡女子，没有高贵血统，也没有显赫家族，更没有倾世之姿，但我也希望我所爱之人能坦诚相待，不欺于我。”
“卷耳。”
“你太令我失望了。”失魂落魄的她噙着泪珠，飞快地跑了出去，不知跑了多久，望着茫茫夜色，她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心底苦涩如黄连，抬头而望，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际，绚烂夺目，而流星划过的尽头是棵参天大树，下面一名男子手举着火把，静静地站着。
“还好吗？”
她偷偷地拭干了眼角的泪痕，“你在这作何？是看我笑话吗？”
子楚轻轻地将火把插在地上，闷闷地喝了一口酒，“我知道，你肯定会因白天之事，对我‘另眼相看’，但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人世间的事很多都是解释不清楚的。”
咦？他怎么和平常有点不一样了？她缓缓地走近，哀叹一声，“算了，她是你妹妹，你帮她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收回白天说得那句话。”
“你白天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
突然，两人相视而笑。
“你不生气了？”
“我气你作甚？一切又不是你能做主的。”她撅着小嘴，双手捧着脸颊，坐在了大树下心生郁结，“再说你妹妹要出嫁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他又饮了一口酒，五味掺杂，“她嫁人，我本应高高兴兴的，就怕她未必能得到幸福。”
“你这是何意？”
“我的家族本是朱国的贵族，因权力过大，遭到了君王的猜忌，因此父亲大人而殒命，母亲大人也抑郁而亡离世前，母亲大人曾嘱咐我，莫要参与政事，远离朝堂，照顾好妹妹。而家族的败落，自幼就在阿瑶的心底烙下了印记，从小她就争强好胜，事事非要争个高低，以她的性格怕是以后要吃亏的。”
“那她明白吗？”
“她若是明白，自然也不会非敖若不嫁了。这么多年，反正我是明白了，什么家族荣耀？什么权利地位？不过都是如梦泡影，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何必受困于此？为心而活，岂不快哉？”
为心而活？她嚅嗫着。
“人之所以累，就是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今夜的这番话，让她越来越看不懂子楚了。
他见她一脸困惑，眉梢微扬，笑了笑，“你知道我是怎么遇上敖若的吗？”
“他的事与我何干？”
“既然不想听，就算了。”
她赶紧拉住他的衣角，子楚颇为得意，“说来好巧，有一次我远游途中，见他衣衫褴褛，蹲在路边乞讨，我就扔给他几文钱，谁知他竟是北戎国的靖南爵之子。”
“怎么可能？”
“别说你不信，我当时也着实吓了一跳。”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起拜师，一起习武，就成为了好朋友了。”说着说着火把渐渐地熄灭了，卷耳望着漆黑的四周，“漠北的夜好黑啊，我们怎么回去啊？”
子楚轻笑道，“有我在，怕什么？我就是你的指路明灯。”
“那指路明灯，要好好带路哦。”
这一刻，草原的风很温柔，她的笑容也很温柔。
几个月后。
敖若率领着北戎铁骑回到了都城宛城，汗王连屠听说靖南爵旗开得胜，喜不自胜，赏赐了不少稀罕物，还特意定好了他与楚瑶郡主的成亲日子。听说爵爷要成亲了，整个爵爷府都忙忙碌碌的，到处张灯结彩，准备成亲的各项事仪。
卷耳望着整个府邸大红灯笼高挂，红绸遍地，格外的刺眼，就回房收拾了包袱，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谁知刚走至门口，就碰到阿狄，“姑娘要走？”
她点点头，“我在这已经打扰了许久，该回家了。”
“爵爷知道吗？”
她摇摇头，回眸望了望府内的丫鬟都在为成亲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便收回了失落的视线。“他应该很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姑娘要稍等一会了。”
“哎”
阿狄急匆匆地朝着敖若的房间而去，将卷耳离开之事和盘托出。听完后，敖若淡淡地合上了案上的喜帖，“她真的想离开？”
“属下见卷姑娘神色不太好，想必是近日见爵爷要成亲了，所以才要离去的。”
他思量了片刻，“你去安排一下，寻一处清静之地，暂且将她住下。”
“诺。”
须臾间，阿狄又回到门口，见来回踱步的卷耳脸色焦急，“卷姑娘，爵爷说了北戎的风光，你还未曾见过，怎么这么着急走了呢？定是我们爵爷府招待不周，特地命我寻了一处上好的别苑，让姑娘暂且住下。”
“不是，我是”
“那一定是丫鬟们伺候的不够周到了。”他回眸怒斥，“来人呢，将伺候卷姑娘的丫鬟全部杖责。”
“哎不管她们的事。”
“姑娘要离开，就关她们的事。”
卷耳见他态度十分强硬，明明是自己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却又无故连累旁人，她着实于心不忍。“你不要伤她们，我留下，便是。”
阿狄低首作揖，“多谢卷姑娘体恤。阿狄已经命人寻好了别苑，还请卷姑娘入住。”他摆了一个请字的手势。
卷耳无奈地只能随他一道前往新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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