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红颜已殁
傍晚时分，夕阳刚落下西山，宫里就传出一道噩耗，赤月公主殁了。
奕承在听完宫人的汇报后，站在回廊里，久久一动未动，他万万没有想到上次见她竟是最后一面，不由得胸口微微泛疼。紧接着，他命人备好马车，来到了栖霞宫，刚抬脚迈进屋内，就看到父王神色哀恸，瘫坐在榻边旁的凳子上。
姬襄见他来了，慢慢抬起手臂，指了指床榻的方向。
奕承走近，轻轻地掀开白色的帷幔，见红裳面容祥和地躺着好像沉睡了一样，眼神婆娑的他为她掖了掖被褥，缓缓收回了沉重的视线，然后轻轻地放下垂落的帷幔，生怕打扰了她。
姬襄哀叹一声，缓缓起身，奕承搀扶着他，走出了屋内。
“红赤月，她是怎么走的？”
“炼蛊，反噬。”
“反噬？她为何会这样？”
姬襄望着茫茫夜色，记忆不禁回到了从前，幽幽地叹息，“她是父王从掖幽庭抱来的弃婴，当年父王与烟儿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父王怕烟儿难过，就命人从掖幽庭抱来一名婴儿，取名赤月。”
“掖幽庭？”
“没错，掖幽庭关押着的女子都是巫咸余孽，她们的血可以引蛊，修炼巫术，但一招不慎，身体就会受到反噬。”
“所以赤月她”
“嗯。”
疑惑不解的奕承始终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何事，红裳才修炼这种邪术？导致身体被反噬？这个答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人不在了，那些缘由都不重要了！
几日后。
清风梳梳，漫过林间，心情低沉的他手执长剑立在竹林间，他手臂挥起，纵身一跃，锋利的剑柄在他的手中游刃有余，忽然轻风乍起，翠色欲滴的竹叶飒飒飘落，他挥剑舞动，任竹叶悠然飘落剑尖。挥舞了许久，或许是累了，他将剑立在地上，走至旁边的凉亭拎起酒壶，痛饮了几口。
不远处，卷耳站在深长的回廊里，望着这几日避而不见的他，心底五味掺杂。
其实从上次红裳射箭杀她开始，她就知道了红裳才是杀阿爹的凶手，因为她注意到了那一支袖箭怪不得之前任她怎样询问，他都三缄其口，原来是为了保护红裳。如今红裳殁了，虽说他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她知道他比任何人都难过，毕竟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女子走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是这情字，既有寂寞的陪伴，也有亲人的守护！
慢慢地，她明白了，长吸一口气，顾盼了许久便离开了。
自从赤月公主去世后，哀痛过度的姬襄数日不肯进食，直到群臣的劝谏下他才勉强复膳听政，但心力不足，恰巧这时北方传来捷报，说冀北大都督虞幕大破敌军，令其子虞修不日回京，接受恩赐，一时朝野哗然。
子健得知后喜出望外，亲自到城门口迎接虞修等人，虞修谒见大王后，便来到了太子所住的建章宫，“表哥。”
早已等候多时的子健出门迎接，“表弟来了，一路辛苦了。”
虞修笑了笑，连忙作揖道，“臣虞修参加太子殿下。”
“唉，都是自家人，不必行礼，就叫我表哥。”
“是，表哥。”
蓦地，愁容满面的子健语重心长地叹了叹，“想必表弟也看了我写的信了吧，如今朝内暗流涌动，父王又极为宠信楚王，所以这才请表弟，借此次大破敌军之名，回京助我一臂之力呐。”
“表哥信中所说的楚王可是公子奕承？”
“正是。”
性格颇为傲慢的虞修不屑地冷笑，“表哥放心，公子奕承与我自幼就有过节，谁动了我们虞氏的奶酪，谁就得死。”
“好。”心情大悦的子健连忙对旁侧的奴婢吩咐道，“你们去将梁王请来，今晚我要为虞将军接风洗尘。”
“回太子殿下，早些时候梁王派人过来说，今晚有事就不过来了。”
子健深思了一会，尴尬地笑了笑，“既然梁王有事，那我们开席吧。”
虞修点点头。
紧接着殿内钟鼓馔玉，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这时楚王府邸，步履急促的卫寿推门而入，见四哥手执银刺正悠闲地雕刻着摆件，“四哥，你怎么还有心情摆弄这些玩意？”
奕承抬眸瞅了他一眼，又继续雕刻着，“怎么啦？火急火燎的。”
“虞修回京了，此时正在太子府邸呐。”
云淡风轻的他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四哥，难道你不着急吗？”
面色淡定的奕承缓缓地放下雕刻的摆件，目光如炬，直盯着他，“我看倒是你比我更着急呐。”
被盯得有些发杵的卫寿尴尬地摸了摸头，“四哥，我也是担心你嘛，毕竟此次虞修回京，显而易见就是对付四哥你的，你要早作准备呢。”
奕承低首沉思，俊俏的脸上不见一丝微澜，“知道了。”
“那卫寿就不打扰四哥了。”就在他正要迈出门槛时，他的背后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卫寿，以后就别来楚王府了。”
“四哥。”卫寿扭过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牵扯其中，可你忘了你我才是亲兄弟，太子等人岂会放过我？卫寿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如今的局势，父王身体有恙，太子虎视眈眈，虞氏一党在朝中盘根错节，你我若不同气连枝，怎能安然于世？”
“卫寿”
卫寿露出苦涩的笑容，“四哥，你就让卫寿也为你撑起一束伞，在暴风雨来临时，庇护四哥。”
神色诧异的奕承难以置信这些话是出自卫寿之口，于是与他拥抱在了一起，“好。”
原来，他的卫寿真的真的长大了！
次日饷午，京都人烟稠密的铜驼街一如往日络绎不绝，虞修等人游走在街道上，见两边茶馆酒肆，弦歌燕舞，蔚然成风。
身后的小厮指着路过的美妙女子，“公子，你看那个长得不错。”
虞修瞥了瞥，敲了敲小厮的脑袋，“你这小厮，哪里看出来她长得美了？”
“公子，小的这也是第一次进京嘛，之前在冀北，哪见过女人呐。”
虞修无奈地叹息，游走了半天，也没见过几个姿色姣好的女子，颇为乏味。忽然前方驶来一辆马车，停靠在茶馆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人，她一袭素纱襌衣外罩云纹软烟罗，三千如瀑发丝绾成髻，一抹轻纱遮眼帘，姣美的容颜氤氲如玉，莹白润泽，如天上朵朵浮云，若即若离，神秘美艳。
虞修僵硬地愣住，呢喃道，“她是谁？”
身后的小厮也不知道，就凶神恶煞地抓到一个路人，“我家公子在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胆小怕事的路人连忙说道，“那个女人呀，是未来的楚王妃。”
公子奕承的女人？虞修不免好奇，“为何她要以轻纱遮目？”
那个路人见旁边没有其他人，小声地嚅嗫着，“听说啊，这位楚王妃身患眼疾，瞎了一只眼，楚王恐她惊吓了旁人，就命她以轻纱遮目。唉，实在可惜呐，这么美的人居然是个瞎子。”
瞎子？虞修觉得颇为有趣，他倒要看看公子奕承要娶的女人是有多么的不堪？于是他走上前，声势浩大地来到酒馆，将卷耳与采儿团团围住，馆内众人见势不妙赶紧跑了出来。虞修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你是公子奕承的女人？”
“知道是楚王妃，还不赶紧退下。”丫鬟采儿站了出来，怒指道。
虞修笑了笑，站起身，走至卷耳的身旁，他一下子扯下她眼帘处的轻纱，见她的眼睛如一汪碧玉深潭，幽深美丽，摄人心魂！惊讶的他说不出话，连声笑了笑，“没想到啊！公子奕承要娶的是巫咸国女子呀！”
“那又如何？”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神色冷峻的奕承走了进来，一把将卷耳护在身后，“虞修，这里可是京都，不是你的冀北军营。”
虞修冷哼一声。
奕承不屑地瞟他，牵着卷耳的手即将离去，虞修缓缓开口道，“堂堂楚王娶巫咸女子为妻，也不怕人笑话了去。”接着他又对他的手下继续道，“你们可知，巫咸女子在我们荆周是什么东西？是我们荆周最低等的奴隶，是王室世世代代的玩物。”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双拳紧握的奕承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旋身一拳挥去，将虞修按倒在地，奕承紧掐着他的脖颈，面色冷酷阴厉，双眸猩红肆血如地狱绽放的红莲之火，阴森可怖。“她不是玩物，她是卷耳，是卷耳。”
咳咳咳——
眼看就要窒息的虞修脸憋得通红，卷耳赶紧拉扯奕承的衣袖，“奕承，不要。”等他冷静下来，望着卷耳担忧的神情，他这才缓缓松开手，“我们走。”
咳咳咳——
虞修连忙站起身，弯着腰，剧烈的咳嗽，对着一帮手下训斥，“你们这群废物，全都站着看戏呐？”
“公子，他可是楚王殿下，小的们也不敢动粗。”
“滚。”
“是是是。”
怒不可遏的虞修回想刚才公子奕承竟在众人面前打自己，丢了颜面，“哼，公子奕承我和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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