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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出家


乐玖几步路走地浑浑噩噩,刚出了门口,腿上一软险些摔在地上,好在跟着出来的凤语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免了受伤。

        伤药在乐玖房间,乐玖找了上好的伤药,又写了方子,差人熬药,待房间里只剩她与凤语棠时,乐玖抓住凤语棠,近乎哀求道:“去门里,将方师父请过来好不好,这就差人去,他最疼奕琪的,他肯定有法子的,你去找人请他过来好不好。”

        凤语棠看着她,满眼心疼,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出声唤她,“阿玖……”

        “她的身上全是伤痕,抓她的人是要她的命,是要将她折磨死。是什么仇什么怨要下如此狠毒的手。我想不到,我想不到啊……”乐玖哭着望着凤语棠,眼里满是茫然,最后瘫软在凤语棠怀里。

        “你冷静些,我们……”

        “我怎么冷静,她现在这样,我要怎么冷静。”乐玖像只竖起防备的小兽,冷冷的看着凤语棠。

        过了许久乐玖才缓过来情绪,小声呜咽着,“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的。”

        “我明白。”凤语棠上前抱住乐玖,希望能够给她带来一丝安慰,“不要怕,我在的。”

        乐玖下的全是猛药,她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不用这些东西吊一吊她的命,她可能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

        服过药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付奕琪才缓缓睁眼,第一眼就是看见顾泽方肿的像核桃似的双眼,接着是与顾泽方半斤八两的乐玖。

        “你们怎么了,这般样子。”付奕琪的喉咙沙哑的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说话时嗓子里还传出阵阵腥甜。

        “没事儿,见了你就没事儿了。”顾泽方边抹眼泪边笑着说。

        “我没事儿的,你们不用都在这里守着的。”付奕琪努力想扯出一丝笑意,但她现在没有一点儿气力供给她完成这个动作。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付奕琪看着床尾那盏灯,喃喃道。

        “快戌时了。”一旁的婢子小声道。

        “怪不得,饿得很,阿玖……”

        付奕琪伸手想要够着乐玖,乐玖连忙接上去,“我在。”

        “我想吃醉乐坊旁那家小摊上的肉脯,家里的没有了,还有福阳楼的虾仁芙蓉粥,你帮我去买些回来吧。”

        乐玖笑起来时,不防掉落一滴眼泪,“好,我去买。”

        “你最好了。”付奕琪想要用力捏捏乐玖的手,可使不出力气,像是抚摸一样,最后松开了手。

        家里的女使小厮都被乐玖指使出去了,现下倒是没有一个闲人了。

        “你还……还没有……没有给我画……画花钿呢……”付奕琪伸手抚着顾泽方的脸,为他擦着泪。

        “我记着呢,”顾泽方挤出笑,双手握着付奕琪抚在脸上的手,“等你好了,我天天给你画。”

        “可今日是……是你我……成婚的日子……我想现在……现在就画。”付奕琪说完呕出了一口血。

        “小琪……”顾泽方连忙拿出帕子为她擦着血。

        “去拿胭脂笔……给我画上……好不好……”付奕琪扯出一抹笑,方才的血给唇上添了一抹血色,可衬得脸上更加苍白。

        “好,好,我给你画。”顾泽方从梳妆台上取了胭脂笔,问道:“你想要是什么样的?”

        “你画的……都好看……”

        顾泽方一笔一笔画着,画的是付奕琪教他时说最喜欢的桃花钿,顾泽方日日在纸上练,今日还是第一次给付奕琪画。

        付奕琪见顾泽方停了笔,问道:“好看么……”

        “好看的。”顾泽方望着付奕琪,止不住地掉眼泪。

        “哭什么……哭了就……就不好看了……”付奕琪给顾泽方抹着泪,“以后遇见心仪的女子……不要给她画花钿……不然我会吃醋的……”

        “别委屈自己……我若知道……知道你苦着自己……我连胎都不想去……去投了……”

        “以后要敛着些倔脾气……可不是谁都像我这般哄你的……”

        “我累了……我睡会儿……”

        乐玖走到门口关好了门,便驻了足,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她和师父还真是一样,师父喜欢吃酥子鸡,她独爱肉脯。”

        乐玖没有去,只是在屋外的台阶上坐着,在顾家少爷不断的喊着她的名字时,乐玖低头苦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都一样。”

        正对着的地面点上了几滴水,印的石阶颜色深了些,像是冰日雨,又像是秋晨露。

        顾泽方说,付奕琪最后的归宿终究是顾家,即便是没有拜堂成亲,她也是顾家人,百年之后,他们二人依旧是要同穴而栖的。

        焰笙门,将军府,醉乐坊的暗影,三者齐出,也什么都没有寻到,来的人做的是万全的准备,所有的可疑之证全部销毁尽了,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原是京中一大喜事,清晨的红绸此刻换成了白幡,待到第二天,昨日方来贺喜的达官显贵换了素服,来此吊唁。

        拂影快马加鞭回了焰笙门,将方刚师父接来参黎,一路跑死了两匹马,也只堪堪在钉棺之前瞧上一眼,只一眼这二人就退出了人群。

        他们说眼泪不能带进棺材里,一滴眼泪锁三魂,两滴眼泪留七魄,再无轮回日。

        那一日将军府里几处角落传来呜咽,白色的幡旗穿过街巷,出了城门,顾家新妇终是进了顾家坟。

        送殡回来不几时,宫里便传话来,说是皇后娘娘头疾反复,急召进宫。

        八月正,中秋至,明月高悬,斯人不在。

        一夜寒风吹心冷,四处孤影染风霜。

        中秋这日安澄本约好了乐玖去朝应寺祈愿,可一早醒来,乐玖染了风寒,厉害得紧。

        因是与寺里主持说好了的,只得安澄一个人去了。

        乐玖一连病了好几天,待好些时,便想着去安澄那里坐坐,刚出福庆宫便听见几个宫女边走边聊,乐玖走在她们身后,难免听得分明。

        “你们说可是因为纪大人?”其中一个宫女说道。

        “说不好,或者就是想通了,也说不定。”另一个宫女反驳道。

        “要我说,不过是三天新鲜,不几日也就回来了。”又一人笃定道。

        “对对对,养尊处优惯了的,自然受不了那清规戒律的束缚。”

        “自是有理。”

        御花园有条小路可通向乐安宫,偏僻了些,但是路程短了一半儿,乐玖每次去皆是走的这条路,平日里也会撞见些小宫女在那里嚼着某某宫里的舌根子,今日也无例外,只是一听而过,并未多耽搁。

        到了乐安宫,守门的内官却告知,安澄公主在宫外清修。乐玖问何时可归,那人也答不上来。

        乐玖这才想起来刚刚那些宫人们说的话,什么“养尊处优”,什么“想通了”,什么“清规戒律”,细细想来说的应该就是安澄公主。

        回去遣了绪姜去打听才知,安澄自中秋那日出去就未再回过宫,只是修书一封让闻墨带回来,大概意思说是偶然听到寺内主持讲经,深感佛道,特留清修,以参悟道。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清修?”乐玖问道。

        “奴婢……也不知。”绪姜性子静,平日里鲜少和其他宫殿的宫女玩在一处,加之入宫时日不算久,消息自然也是不甚灵通。

        “我病了这几天也不曾听人提过。”

        “姑娘这边平日里就静些,院内只三两个宫女,且都是静性子的人,平日里并不常与他人来往,故而消息逼仄了些。”绪姜解释道。

        这院中缘是有些人的,只是后来见乐玖不用,自然也从她这里捞不到什么油水,大抵是用了银钱,调到了其他宫里,还有的是内务府调到了其他地方,最后只留下了绪姜和另外一个宫女,平日里只负责些吃食,倒也不累,只是这么大的消息这二人都不知,还真是意料之外。

        “奴婢芳杏,乐姑娘可在屋内?”芳杏敲了敲门,语气不急不躁。

        “芳杏姐姐进屋来吧。”乐玖本在与绪姜谈话,听见门外声音,提高些音量回应道。

        芳杏推开门,行到乐玖身前,行了一礼,才道:“皇后娘娘传姑娘过去,烦请移步,随奴婢过去。”

        “有劳芳杏姐姐跑一趟,可是头疾犯了,待我拿上药箱。”说完走到床榻旁,去寻药箱。

        “娘娘吃着上次开的方子,现下倒是无碍,此去姑娘不必带上药箱,只说说话儿。”

        “…”皇后娘娘平日里话不多,今日怎的有心思宣人去说话,多半是为了安澄公主的事,虽是平日里走的近些,但这事乐玖也是刚知道的,现在也是在琢磨是何原因致此,此时被传过去问话,可能也道不出什么所以然,不是可能,是一定。

        乐玖到时宣和殿内只皇后一人,其他人都被调至外院,就连芳杏也只是守在门外远处。行过礼后,皇后便给乐玖赐了座。

        “安澄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姜承瑾手里拨着一串檀木佛珠,不像往日那般,或皱着眉,或揉着穴。

        “娘娘说的可是公主打算常住朝应寺修习佛法之事?”乐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姜承瑜拨着珠串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了动作,“今早落了发,还取了法号------慧明。”

        “……”

        落了发,既是勘破红尘,断尽俗世红尘,朝应寺的人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藐视皇族,给一个六根不净的公主落发的,除非……除非真的断俗净欲,方可皈依佛门。

        “可曾去瞧过她?”姜承瑜淡淡问道。

        “回娘娘的话,民女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还未曾去看过。”

        姜承瑜叹了口气,将佛珠缠到腕子上,“听闻你近日病了,可好些了?”

        “谢娘娘挂怀,只是染了风寒,如今已然大好。”乐玖俯身道。

        “近几日总是想起安澄小时候的事情,一转眼长大了,倒是看破了红尘。”姜承瑜脸上难得柔和了几分,眼底却是依旧一潭郁色。

        乐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不知说些什么才最合时宜,干脆就选择沉默,作个聆听者。

        “还有哀家小时候的事,只是年岁大了,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听承瑾说过,你自小与父亲四处行医,想必有些故事,可否讲与我听听?”姜承瑾抿了口茶,放下茶碗,等着乐玖。

        “娘娘想听自然是民女之幸,若是哪里讲的扰了娘娘心情,还望娘娘莫怪。”乐玖此刻倒是不怕别的,上位者总是阴晴不定,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丢了脑袋可就不太妙了。

        姜承瑜淡淡一笑,和声道:“放心讲吧。”

        “小时候父亲带我四处行医……”

        故事大多是杜撰的,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不知道这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名其妙的要听他人生平,不知道是起了疑心还是如何,惹得乐玖思绪乱飞。

        “行了,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上面的人幽幽开口道。

        乐玖也松了口气,行过礼后,速速退下了。

        次日,乐玖出了宫,去了朝应寺。

        安澄住的地方的厅室里面供着一尊佛相,推门进去,便见一个瘦削的背影,盘腿坐在蒲团上,嘴里还小声诵着经,木鱼声毕,才缓缓起身。

        “不知施主会来,久等了。”安澄换了一身灰袍,说话时也将眸子垂着,若是近处瞧瞧,就会发现,昔日灵动的双眼现下仿若一潭死水,如何也惊不起半点儿波澜了。

        “没有……”不知怎么的,乐玖看着眼前人的样子,心也跟着绞在一起。

        “施主此次来可是有什么事?”安澄以往面上总是挂着笑的,此刻也是一副淡漠模样,拒人千里。

        “安澄,你……”乐玖上前欲抓着她的手,可刚到身前,安澄稍侧了身,躲着乐玖伸过来的手。

        安澄淡道:“一入空门,前尘皆是妄语,贫尼,慧明。”

        乐玖终是不再向前,只是道:“遁入空门,你当真想好了吗?”

        安澄脸上始终不见波澜,“自然。”

        乐玖深吸口气,始终不相信平日里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会突然勘破红尘,落发为尼,“可你来这里之前,你全然没有这般念头的,如今是怎么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才让你如此大变,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安澄敛了眸子,目光只余手中佛珠,“世间万物,因果相依,福祸无差,所行乃幸。”

        连日里积压的情绪似乎一股脑儿冲出来,再也控制不住,“你别和我说这些,我听不懂!”

        可安澄依旧淡淡,“皈依佛门,乃是贫尼此生所求,无人威逼,只因机缘,参透红尘一梦,恰逢时候。”

        乐玖稳了情绪,“可是……”

        “施主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说罢又恢复到一开始进门时候的样子,盘坐蒲团,木鱼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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