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祸不单行
回到家，卫栖雪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房里静立的黑影。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压下心头的紧张，她侧头对门外的明前吩咐：“我身子乏了，要休息一会。你先下去换衣裳吧，有事我再叫你进来。”
明前乖巧地应了声“是”，自去换衣裳。
卫栖雪走进房中，屈膝行礼：“婢子见过公子。”
舒庭轩蓦然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如水，反手就给了卫栖雪一巴掌。
“啪！”
响声清脆，力道之大，把卫栖雪打得歪过头去。
被打的脸颊立刻麻木得没了知觉，嘴里倒是尝到了血腥味。
“你可知错？”舒庭轩森然喝道。
“婢子知错。”卫栖雪捂脸回答。
“错在哪里？”
“婢子错在没有保护好梁小姐，还让她反过来保护婢子。”
想起梁爽，舒庭轩目光转柔，嘴角也微微上翘：“她心善，会舍命救你，并不出我所料。”说话间脸色又转阴沉，“但你由着她救你，那就是你的错。卫栖雪，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奴婢，她是主子，永远都应该是你舍身救她，而不是反过来！”
“是。婢子会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卫栖雪恭敬应下。
“再有下一次……”
“不会有下一次！”卫栖雪斩钉截铁地道。
“很好。”舒庭轩忽然笑了。
笑声轻柔，带着无边的冷意，像半夜里飘过窗前的鬼哭，令听到的人不自觉胆寒。
他怀疑卫栖雪在端亲王府时有装可怜的嫌疑，目的就是为了博取梁爽的同情，顺便嘲笑他得不到梁爽的关爱。
坏就坏在，此事仅仅是他的猜测，找不到确实的证据。
除了杀了卫栖雪，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然而卫栖雪已经与梁爽成为了朋友，日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此杀了就可惜了。
也罢，暂时先留她一条狗命。
思及此，舒庭轩便没有提起卫栖雪装可怜的事，问起了鲤鱼妖案的进展。
卫栖雪把谢昭查案的经过复述一遍。
提到清净道人查出湖边有汨罗香的气味残留时，舒庭轩面色不变，竟像是早就知道了。
“背后之人不惜用汨罗香操控妖物，针对的是谁？”
“是婢子。”
舒庭轩挑起半边眉，意外地看了卫栖雪一眼：“除了我，竟还有人要杀你？”
卫栖雪低下头：“婢子也不知是何缘故。”
冷冷看她一眼，舒庭轩对她的事很快失去兴趣，转而问起梁爽在王府的一举一动，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卫栖雪便把结识梁爽的过程说了，期间自然是不漏痕迹地说了梁爽很多好话。满以为舒庭轩听了会开心，谁知等她说完，对方都没给个好脸色，眼里甚至有血色聚集。
卫栖雪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
大魔头在想什么？接下来要干什么？
卫栖雪完全没有头绪，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还是舒庭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从明日开始，你去欢聚楼登台七日。”
“什么？”卫栖雪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保护好主子，这是你应得的惩罚。”舒庭轩无情道。
卫栖雪：“……”
没记错的话，欢聚楼是一家青楼。
她身为伯府贵女，去青楼登台七日，万一被人认出来，她就不用活了，甚至死了还要连累家人的名声。
不得不说，舒庭轩罚得够狠的。
她弱弱地抗议：“……能不能换个惩罚？”
“想多加几日？”舒庭轩勾唇微笑。
“不不不，七日挺好、挺好的。”卫栖雪含泪接受了这个让她倍感屈辱的命令。
谁让她现在弱小得一逼呢，没有反抗的实力，就没有拒绝的权利。除了照做，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
舒庭轩走后，卫栖雪正要唤明前进来，想起自己的脸不能见人，便打消了念头。
自个儿坐到镜子前一看，登时就想骂人。
镜子里映出一张美人脸，可惜美人白皙的脸上浮着五个明显的指印，生生破坏了美感。
卫栖雪攥紧拳头，默默发誓：这一巴掌她记下了，连同以前的伤害，统统都要让舒庭轩还回来！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粉扑，往脸上抹的时候犹豫了。
这样深的指印，便是用脂粉也不一定遮盖得住。想了想，她把粉扑丢回去，盘腿坐到床上，开始修炼。
仙女师尊说过，灵气可以修复人体的受伤部位，希望对巴掌印也能有效吧。
卫栖雪将全身灵气聚集到脸上，用灵气不断冲刷、按摩指印处。起初脸颊热得发烫，皮肤也有些刺痛，叫人忍不住想抓挠的感觉。她强行忍住了，没把爪子伸脸上去。
过了一阵，不适的感觉渐渐减轻，变得可以忍受了。等不适的感觉全部消失，卫栖雪跳下床，再次坐到镜子前。
指印犹在，但已经淡了许多，用点脂粉就能遮掩过去。
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叫了起来。
掐指一算，已经两个多时辰没用饭了，难怪肚子要抗议。
匀好面，卫栖雪唤明前进来，让她摆饭。
小丫头像是傻了，站在那里既不答话，也不出去准备饭菜。
“怎么，还在生气吗？”卫栖雪笑着看明前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立刻一蹦三尺高，差点带倒了凳子。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眼前的“人”哪里是她的贴身丫鬟明前，分明是个虎首人身的妖怪！
上午才遭逢了鲤鱼妖，这会儿又来一个虎妖，招妖体质也不是这么个招法吧？！
太费命了。
舒庭轩已走，整个卫家没有一个会降妖的，但人多的话，生存的几率应该会大些。想到这儿，卫栖雪立刻大声呼救。
“救命啊！有妖怪！”
几乎就在她呼救的同时，虎脸丫鬟咆哮着朝她冲了过来。
卫栖雪端起梳妆凳，一把砸了过去。虎脸丫鬟可比鲤鱼妖灵活多了，纤瘦的身子只一闪便避到一旁，没被凳子砸中。
它还有样学样，一把提起沉重的梳妆台，兜头朝卫栖雪砸下。
重物的破空声刺激得卫栖雪神经越发紧绷。她不敢和梳妆台正面相撞，便猫腰躲在饭桌后。
“哐当”，重物相撞，发出沉重的闷响，饭桌被梳妆台硬生生砸成了碎片。
趁虎脸丫鬟短暂停顿的空隙，卫栖雪连滚带爬跑出屋外，继续大声呼救。
“快来人啊，有妖怪！”
屋外比较空旷，卫栖雪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命逃跑，饶是如此，还是被虎脸丫鬟追上了。
袖子被扯住，虎脸近在咫尺，两颗狰狞的獠牙闪出寒光。
卫栖雪下意识挥出一拳，正中虎妖的眼睛。
虎妖应声惨叫，一只手捂住眼睛，扯住卫栖雪袖子的手却没放开，反而把她扯得更近，近到獠牙能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凿出两个血窟窿。
虎妖也是这么做的。
异世魂灵的香味深入骨髓，使它忘记了眼睛的疼痛，俯首便咬向卫栖雪的脖子。
“放开我妹妹！”这是卫骞的怒吼。
眼看妹妹要遭殃，他忙挥动手中的棍子，朝虎妖后颈怒砸而下。
卫栖雪欲哭无泪：大哥，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这一下要是砸中了，虎妖的獠牙不管怎么的都得进到她脖子里去了！
关键时刻，卫栖雪狠狠踩中虎妖的脚趾，等虎妖痛得下意识跳脚，她矮身闪到一边，夺过卫骞手里的棍子，与虎妖形成对峙。
“我劝你快点离开，不然等人都来了，你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卫栖雪不知虎妖听不听得懂人言，她的原则是试过再说。
虎妖以一声愤怒的咆哮回复她。
看这态度，想必是听得懂人言的。
卫栖雪心中暗喜，能交流就好。最怕那些一味蛮干的妖怪，只知道咬人，连个拖延时间的机会都不给。
卫骞被妹妹护在身后，这时也明白了妹妹的用意，帮腔道：“我卫家奴仆成群，你要是不想被乱棍打死，那便趁早离开此地。”
虎妖龇了龇牙，正欲扑过去，卫栖雪突然大声道：“你听，人来了！”
敲锣声，呐喊声，杂乱的脚步声，通通在向这边赶来。
男女人等手执锄头棍棒，一边跑一边愤怒地叫嚷：“放开我家小姐，有什么事冲我们来！”
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到自家的公子和小姐，全无半点妖怪的踪影。
“妖怪呢？”有小厮好奇地问。
“走了。”
卫栖雪掸了掸衣袖上的灰，把棍子丢还给卫骞，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去了。
“妖怪走了？”小厮向卫骞求证。
“走了。”
卫骞把棍子丢给问话的小厮，快步去追卫栖雪。
……
主院里，卫栖雪在啃烧鸡，卫母和卫骞坐在她旁边，一脸忧心地看着她，卫父则在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王妈妈来报：“老爷，夫人，大理寺少卿谢大人来了。”
卫父停住脚步：“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说着，一撩帘子出去了。
“我也去。”卫骞站起身，跟着出了门。
卫栖雪放下手中的烧鸡，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卫母一面拿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油，一面叫王妈妈去打盆水来。女儿手上的油太多了，光是帕子恐怕擦不干净。
“娘，别担心，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卫栖雪把手伸进水盆里，用香胰子细细搓洗，“吉人自有天相嘛，女儿是小福星，不会有事的。”
可惜这话安慰不了一个母亲的心。卫母神情不见轻松，反而把眉头蹙得更紧。
“娘，谢大人来了，肯定要找我问话的，咱们也出去吧。”卫栖雪擦干净手，挽住卫母的胳膊，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容。
卫母哪能不知道女儿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她安心。她不忍辜负女儿的一片孝心，便也收起眼中的忧虑，站起了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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