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变故

苏雨宁与萧沧玉约定了等回去收拾些东西再下山。但展芷尚不知情，因此苏雨宁打算寻个机会与她告知，也想提点她多照顾师父一点。

        只是，这一路上师姐黏着萧沧玉极紧，丝毫不理会这被甩在身后的师弟，因此，苏雨宁全然找不到单独与师姐说话的机会。

        也罢，等回到锦绣阁再说也不迟。

        三人御剑行了一日，见天色已晚，便落在一处密林里，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不远处有一处破庙。

        萧沧玉便决定在破庙中借宿一晚。

        若是她自己日夜兼程倒也不是难事，可苏雨宁显然是又困又累，便不得不多费些时间。

        刚推开庙门，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沧玉当下警觉，手腕上幻化的银蛇剑也悄然发着光。她示意要苏雨宁与展芷站在身后别动，自己摸索着走到观音神像背后，只见小小的一团缩在观音像背后。

        看似只有两三岁大小，往下一看，她却忽然愣住。这孩子竟然不是活人，而是亡魂，并且是一个近乎于魂飞魄散的亡魂。

        “你…”萧沧玉抿抿唇。

        “你看得见我？”他忽然抬头，眼里满是希冀。“你也是鬼吗？”

        “我不是，我是修仙之人。”她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小小的，软软的。

        这么小的孩子，却化为了鬼魂，萧沧玉心中生出无限感慨，也不知道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萧沧玉身材修长，高约五尺一寸，又因常年练剑，手臂处的肌肉更是紧实，一只手单搂着小孩子倒是显得十分温馨。

        但心疼归心疼，这孩子已经是游魂，只能公事公办将他超度，希望下辈子的命运可以好些。

        “姐姐，不能出去。”

        小孩怯怯道。“有怪物。”

        萧沧玉手上银色手镯应声而分，幻化为一把细长银剑。萧沧玉将剑握在手里，“我手上的这把剑，叫银蛇剑，快如银蛇，锐不可当。如果真有怪物，那我来保护你。”

        小孩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到底是第一次遇见能见到自己的人，在这孤苦无依的岁月里非常容易的就相信了眼前的女人。

        萧沧玉对苏雨宁和展芷点点头，走出了庙门。刚一走出去，庙前的法术阵骤然亮起光芒，从法阵中间现出狰狞的恶鬼，便冲着那孩童扑过来。

        萧沧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抬剑击碎了对方的灵魂。“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孩童点了点头。“我知道，因为观音落泪，护我魂魄不散，恶鬼食之，可洗清罪孽，步入轮回。”

        萧沧玉这才认真低头看着他，粉雕玉琢，唇红齿白，那眼睛如同黑曜石般晶亮，脸蛋圆润又饱满，显然是二三岁的模样，但他说话竟然已如此流畅，更像是七八岁的智商。

        萧沧玉想到他刚刚说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他死时才二三岁，到现在已游荡了五六年之久，按理说，幼鬼意识薄弱，最容易游离成孤魂野鬼，被一些大鬼给吃掉。

        但眼前的这个孩子，不仅还好好的，甚至因为游离的时间太久而思维成长了，只是因为是鬼魂没办法长高长大。

        萧沧玉轻叹。“观音垂怜，她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投胎转世。”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倏忽数十道法阵光亮起，亮的月黑风高夜倒像是明亮的白天。

        苏雨宁与展芷被惊到，连忙走出庙门，只见数十个面目丑陋，散发阴气的恶鬼聚集。

        萧沧玉不为所动，手上银剑一挥，剑气势如破竹，劈开层层的恶鬼，尽数化为怨气散在空中。

        不料庙后藏有更厉害的法阵，在地动山摇间，血光冲天，尖角罗刹冒了出来。

        萧沧玉这才微微皱了皱眉，她抱着孩童飞身后撤，与罗刹拉开了些距离。

        “你罪孽深重，岂是一滴观音泪可以洗脱的。”

        “但又有谁嫌观音泪少呢？”罗刹的声音混浊又粗砾，即便只是张嘴说了两句话，都觉得有石块打在身上一般的疼。

        萧沧玉却嗤笑起来。“一边对观音泪穷追不舍，一边又无恶不作？难道你也会对罪恶感有什么厌恶之感吗？”

        罗刹被她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激怒，一把大斧劈头盖脸砍了下来。

        “住口，区区一个修仙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大放厥词，你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我必定要把你劈成肉泥，让你知道本罗刹的厉害。”他挥动着石斧追逐着萧沧玉的身影，虽然石斧粗大却并不笨拙。

        尘土飞扬，白衣却不紧不慢的飞身而出。

        罗刹当即又抬手一击，萧沧玉捏了个法诀，树藤如银蛇蠕动缠住了罗刹的手脚。

        罗刹措手不及，直接摔倒在地。

        “好饿…”

        萧沧玉瞳孔微缩。

        “姐姐，我好饿…”

        奶音从怀里飘到上空，萧沧玉心知危险来临，下意识的想将怀中孩子扔出去，但四周的恶鬼虎视眈眈，她只好紧了紧手臂，将他护得更紧。

        如期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牙齿刺破皮肤，他贪婪的在汲取着萧沧玉的血液。

        “师父！”苏雨宁心口一紧，他甚至忘记了师父对自己不要参与进来的嘱托，抽出一柄剑就冲了过去。

        原先是恶鬼扑过去，结果苏雨宁杀了一路，倒是恶鬼躲他多些。

        萧沧玉被怀中的幼童吸血，一边抵挡着罗刹的进攻，竟然也让这罗刹扛了三十余招，她觉得这委实有些丢脸。

        到最后，罗刹被她踩在脚底下哽着脖子嘴硬道。“我是十方鬼主的手下，你要是杀了我，鬼主必定要给我报仇的！”

        萧沧玉一剑刺进他的身体。

        “就是四鬼圣来找我，我都不怕。”

        手指滑动剑柄，那罗刹惊恐着灰飞烟灭。

        萧沧玉才松口气，却又感杀意逼近，足间一点，反手握住了苏雨宁的手腕。

        “师父，松开我，这小鬼伤你！”苏雨宁急道。

        萧沧玉笑了笑，“不过是失点血，不算什么，他的伤害不大。”她伸手捏住孩童的下颌，微微用力，将他的脑袋推远。那孩童双眼猩红，凶狠咆哮，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萧沧玉轻点脑袋，将他击晕了过去。

        她将孩子抱在怀里，像是证明一般给苏雨宁看了一番。“你看，轻轻松松将它制服。当时为师对战恶鬼，不能将他扔出去，这才叫这小鬼得了手。”

        苏雨宁仍然是有些不悦，脸色却是比刚才要好些了，他伸出两指，想轻轻贴在萧沧玉的伤口处查看，却被萧沧玉避过。

        “小伤，很快就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于理不合。”

        苏雨宁被这句话击得动弹不得，一颗心像被反复捶打的酸胀无力，巨大的失望和自责席卷了他的身体，撕成一片片的，连思维都无法运转。

        苏雨宁颓然放下了手。“是，师父。”

        “那这小鬼如何处理？”

        萧沧玉显然有些犯了难。这在苏雨宁眼里就更加窝火了，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师父，他伤你！”

        萧沧玉颔首道。“我知道。”

        “只是，原本送他去轮回是最好的选择，但他饮下为师的血，现在情况又要两说。你看，他的灵体变得十分浓郁，此刻送入轮回，血液中的灵力会伴随着进入，尚不及出生，就会吸引无数的恶鬼撕碎灵魂吞噬。”

        苏雨宁又不忿道。“那弟子守着他出生。”

        “那你要守他一辈子吗？”

        “什么？”

        萧沧玉哑然失笑。“为师的灵力，可以让他下辈子都变成恶鬼眼里的珍馐美味。若没有能力抵挡恶鬼侵扰，无异于送他去死。”

        “那送他一个法器，护他下辈子无忧好了。”苏雨宁冷哼，仿佛想要快些把它打发掉。师父的大度和宽容让他忍不住内心的烦躁，就连语气都有些刺人。

        萧沧玉转过头，她的眼眸很认真的对上了苏雨宁动乱的眼眸，那瞬间的倒影，极轻易的惑住了他的心跳，原本恶毒的心思一个都冒不出来。

        “我想收他为徒。”

        苏雨宁毫不惊讶于她的仁慈，却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师父，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可怜人，你难道真的要一个个帮扶过去吗？”

        忽而，他自觉失言，苏雨宁想起自己就是她帮扶的可怜人之一。

        苏雨宁自嘲勾起嘴角。“师父，弟子知错。”

        但萧沧玉却走到他面前。

        “他的失控，并不是因为心肠狠毒，而是能力太弱受到了罗刹的蛊惑。况且他能得到观音垂怜，说明是有仙缘之人，我不能坐视不理。”

        “雨宁，或许你会觉得为师做的事，救的人在大千世界里很渺小，为师的怜悯很廉价。但只要闯入我的眼前，我就一定会救他。”

        苏雨宁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望着她。“师父，我并没有觉得你的怜悯廉价，因为你真实的改变了弟子的命运。弟子感激你，敬重你，你就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只是弟子也怕你受伤…”

        萧沧玉含笑点头，“我知道。”

        展芷破坏了剩下来的法阵，徐徐走来，见师父与师弟正在互诉心声，便也识趣。

        毕竟就师父这样的缺心眼，实在不由得自己和师弟不担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萧沧玉便携着苏雨宁一起走了过来，嘱托明日将这小小的孩子交给展芷和苏雨宁保护，自己则要去办一些事。

        展芷与苏雨宁一口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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