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石夏抬起头，看见一张阎王脸。
借着路灯，李爻皱眉眉头看着眼前的假小子，努力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合二为一。
“会不会说话啊你。”她瞪了他一眼，眼前的李爻衣服纤尘不染，和满身脏污的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刚才被打的脸鼓胀起来，石夏探手碰了碰，疼的她‘嘶’了一声。
李爻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包湿纸巾，“处理一下吧。”
石夏没接，她背上书包，将一些散落的衣物卷成卷抱在怀里，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不用了，我回去会洗。”
“我劝你，没什么急事，最好绕过这条街，别再惹上流氓，谁有空总看着你。”李爻语气不太好，看起来颇为不乐意管这摊子闲事。
石夏心知他说的没错，只好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们刚才就是想抢钱，没看他们只扯了我书包么？”
“是，就你这个光头，和你这个体格，”李爻居高临下的瞄了眼石夏的身材，嫌弃道：“流氓要是劫色才是真瞎。”
李爻今天确实是多管闲事，他纯粹是跟车出来的，他爸还没下班，他正好跟着赵清源出来巡街。赵清源非常有经验，对于‘大狼嚎’这个多事故突发点他多有照顾，驱车直接拐进来了，李爻也是凑巧看到了这一幕。
赵清源去追人，半路给李爻放下了，也因为李爻看石夏的衣服是作训服，就想多来看一眼，哪知道狭路相逢。
石夏到底理亏，嘴上喃喃着：“谢谢”，拍了拍书包上的尘土。
李爻凉凉地看着她没做回答。
赵清源堵到了那几个劫道的混混，一一带上了警车，他驱车又回到了巷子里，对着李爻按了按喇叭。石夏跟着后面出了路口，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给李爻打了个招呼灯，李爻很自然的开车门上了车。
见李爻上了警车，石夏心中计较着他是什么人。
赵清源从车窗探出头，“小姑娘，有没有事啊，要不跟我走一趟，我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石夏心里对这几个小混混的来历和目的门儿清，无非就是石立冬找的痞子来找茬的，她这几年没少受到这种‘照顾’，一句道歉顶什么用呢？
“不用了，我着急回家呢，谢谢叔叔。”
赵清源点点头。
李爻坐在副驾驶上，听到石夏的拒绝，微微有些意外。他的认知里，一般人在被骚扰或者抢劫，在报警以后都会通过警察的劝和来谋取一部分自己的利益，最少的也该是一句道歉。石夏会拒绝，说明她不需要这些道歉，那么她是为什么而毫不在意呢？
石立冬藏在门后观赏了这一幕，目光不经意落在了搭载着李爻的警车上，若有所思。
后座上坐的仨人，看李爻颇为眼熟，仔细辨别了下，发现竟然就是被他们坏了一把的李爻。石立冬上次因为篮球赛输给彭有文咽不下那口气，就找了几个社会的‘朋友’去体育公园找茬，这几个‘朋友’拿着钱使坏，当时是挺爽，现在跟李爻坐在一起警车里，却让他们如坐针毡，没想到李爻是个硬茬。
李爻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这几个人，他记忆力非常好，几乎一打眼就认出来了，说到底李爻是有点君子风度的人，他根本不屑找这几个人的茬，今天这全是巧合碰上了，他心里冷笑，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至理名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赵叔，我就不跟你去警局了。”
赵清源问道：“你不去警局等你爸了？”
“不去了，我今天有体能特训。”李爻垂下了眼皮。
赵清源忍不住道：“又是射击训练，又是体能特训，你爸对你太严格了……好好好，那你吃饭了没有啊？”
李爻指着前边的面馆说道：“我就去这家店吧。”
赵清源侧头看了一眼，打着方向盘靠边停了，他叮嘱道：“吃完饭早点回去啊。”
“知道了。”
见李爻走了，仨混混均舒了口气，一改紧绷的坐姿，个个软趴趴地靠在椅背上。
“坐警车，还挺舒服啊？”
仨混混齐齐坐直，一脸无辜，“那不是刚才跑累了么……”
赵清源怒斥：“小小年级不学好，等我通知你们家长！”
……
第二天军训的重任就是护旗手的正步，石夏心里很没谱，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怕出错，怕拖后腿。
唐悦和石夏俩人一样的愁，靠在一起唉声叹气，热的脑袋直冒烟。
“你看，他们已经稍息了。”唐悦朝集训队伍扬扬下巴。
石夏眯着眼睛看到张欣正在跟姜宇杭聊的火热，脑袋挨着脑袋说着什么话，又乐的前仰后合。
“啧，我看张欣已经把姜宇杭收做小弟了，咱们的三人队伍，只怕又要壮大了。”
“可惜咱俩并没有为队伍做出应有的贡献，惭愧。”
石夏斜眼看到彭有文，她眨眨眼：“你可以把你弟弟拉拢过来做护旗手，他正步走的好啊，正好帮帮咱？”
唐悦为难道：“难了，彭有文这个人看着温柔和善，其实油盐不进，要是想强迫他干点啥，可难了。”
“哟，这么倔啊。”
“那可不。我小时候让他陪我出去玩，前提就是得给他写作业！”唐悦越说越咬牙切齿。
石夏觑着她：“就这样，人家分数还比你高出一截呢，我都看了，咱们班的分数排表，他是咱们班第一。”
唐悦冷哼一声：“他就是靠数学拉分的，没有数学，前十都上不去。”
石夏撇撇嘴；“行啦，别在这酸了。赶紧想想，怎么拉他入伙吧。”
唐悦想了想，拉住石夏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他有个挺喜欢的女生，是11班的那个洋娃娃，俩人还一起骑自行车出去玩呢，让他们老师给抓住了一顿训，但是他坚持他俩不是男女朋友，我问他他也不承认，臭小子。”
想了想可行性，石夏觉得这事没谱，“这事没有门儿啊，那个洋娃娃咱俩也不认识啊。”
唐悦‘啧’了一声，摇头晃脑道：“那不是有咱们的张大白么。”
张大白，人是温温柔柔的，但是非常能侃，凡是能聊上两句的，都能做个朋友。这个11班的‘洋娃娃’就是她以前在二中认识的。
趁着集训稍息休息，唐悦去叫了张欣过来，仨人神神秘秘的找了颗树靠着，叽叽咕咕的研究了一会。
集训休息20分钟，彭有文去买了瓶水回来碰见李爻和王秦在颗大柳树下面坐着乘凉。
“你们护旗手不是训练挺紧么，你怎么还在这呢？”
李爻懒懒的靠着，“教官说可以了，每天适当练练就行。”他说话看似骄傲，其实挺实在的，教官对他赞不绝口，说他的正步走的很好，可以直接检阅。
彭有文十分羡慕，哀叹道：“当护旗手这么爽啊，我们这成天练站姿练正步，妈的累死了。”
彭有文把水递给李爻，他摇摇头，还是有点小洁癖的样子，彭有文又把水递给一旁的王秦，他接是接了，不过也是没碰嘴，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他说道：
“那你赶紧着报名啊，你们班不是正缺一个护旗手么？还有个大美女陪你。”
王秦自带着一股子不正经的气质，说话也是混不吝的架势，但是又不让人反感。
彭有文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想了想又解释说：“那个是我姐，另一个我不认识。”
“另一个？”
彭有文嗤笑一声，“是啊，另一个也是女的。”
李爻只是听着，眼中神色微变，没说话。
王秦愣了愣，侧过脸极目望去，仔细辨别着石夏的胸口。
正巧，石夏也朝这边看过来。
王秦正要说话，被一个清亮地女声打断。
“彭有文，你过来一下。”
三人都看向来人，是个梳着羊毛卷的女同学。
彭有文认识她，她叫汤旭阳，不仅一头金色卷毛，脸蛋更是长得颇有异域风情，深眼窝高鼻梁，说话的时候嘴唇红艳艳的，美得很有特色。
李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走在不远处的石夏和唐悦、张欣两人，心里冷笑。
彭有文脸上表情淡淡地，脚底仿若生根般，一动没动，“怎么了，说呗，这是我的两个哥们。”
汤旭阳倒也大方，她冲彭有文笑着：“你跟我们班长认识啊！你竞选班长了吗？”
彭有文疑惑的看了眼李爻，他什么时候都竞选班长了？李爻轻轻摇头。
他又转过来，“我不选。”
“你怎么不选啊？你护旗手也不竞争，连班长也不想竞争？”
彭有文笑笑，很有礼貌地说：“我性格就这样，不太喜欢竞争。”
这时候，汤旭阳把手中的饮料递给他，笑得有点暧昧：“逗你的，我们班也没选班长呢，我还要竞选呢。”
王秦忍不住调侃：“我也要竞选，咱俩竞争啊旭阳？”
汤旭阳很是大方：“行啊。”
彭有文是很欣赏汤旭阳的，她做事有魄力，很有领导风范，他也确信，如果汤旭阳当选班长也一定会是一个好班长，无论是学习方面，还是纪律管理方面。
“你加油啊。”
汤旭阳冲彭有文点点头表示收到了鼓励，末了还是劝说了一句：“该争取还是争取一下吧。”
彭有文本来就想报名护旗手了，只是单纯的想偷懒而已，也是不经劝，给了台阶就去报名了。
这回好了，护旗手‘招募’完毕，教官的眉头终于舒展不少，给大家休息的时间也多了。石夏心里也不那么焦虑了，彭有文是个很合格的‘教官’，尽心尽力，任劳任怨，主要还是碍于唐悦的淫威。
终于在石夏和唐悦俩人能走出个人样的正步之后，三人一同离开了集训处去食堂吃饭。
这个食堂有很多窗口，但是能让学生赞不绝口的就三号食堂一家，这家承包的老板娘有个好用的脑袋瓜和灵巧的甜嘴，但凡是来过她这里打饭的学生，她看一眼名签，下一回你再去她这里打饭，她保管说出你叫什么，喜欢吃什么，是哪个班的。
石夏对她这项本领很是佩服，只来过一次而已，便为老板娘的人格魅力折服，常常跟唐悦俩人倚着窗口边跟老板娘闲聊天。
“石夏啊，来来，这次还要番茄炒蛋盖饭？一瓶可乐？”
石夏咧着嘴笑着：“对对，别忘了让大厨给我加点糖。”
老板娘笑眯眯地拿本子记下了：“好嘞！”转头吩咐了后厨一声，只听那边一声勺子敲锅边的回答，老爸娘才满意冲石夏点点头。
“三娘，你怎么还戴上话筒了？”
窗口的玻璃有一层油腻腻地污垢，石夏毫不在意地将两只手搭在上面，和老板娘闲聊。
三娘的脑子委实灵光，一边能跟后面的学生点菜单，一边还能抽空回答：“这不是一天招呼太多了，哑了么，不敢大声说话。”
听得出来，她说的话像蹦豆子一样，却并不清脆，反而有点嘶哑。
石夏皱皱眉，下意识的闭了嘴。
三娘转头盛了碗米饭递了出去，斜眼看见石夏，不甚在意的笑笑：“没事，就下午饭点儿这么一会。哎，你们军训还有几天？”
“2天，我们马上就检阅了。”
三号食堂的长队已经排到了用餐处，石夏忍不住敲了敲窗口玻璃，示意老板娘放她进去。
老板娘手里拿着餐盘和勺子顾不上她，石夏只好从下面钻了进去，“我帮你张罗一会，饭来了你叫我。”
“哟，这活你会干吗？”
石夏没理她，拿起餐盘对着窗口问道：“这位同学，吃什么？”
一位接一位，倒也颇为顺利，她还特意学着老板娘的路子，专门挑着漂亮话说：“哟，这不是林青松大帅哥吗？”
林青松是11班的，出了名的臭美和狗腿。
闻言，林青松很受用，他嘴角一挑：“长得帅也是负担，到哪都能被认出来。”
石夏一愣，随即笑道：“是是是，你们班那么多人，一打眼我就看见你了，长得特别出众，气质特好，”夸完了倒也不忘切入正题，“那吃点什么呀帅哥？咱是不要吃点好的呀，犒劳犒劳自己？”
林青松嘿嘿地笑，他仰头看了看菜谱，细长的眼睛眯着。
石夏赶忙帮他介绍：“点两个炒菜，一份拌菜，再来个汤最好了，晚上喝点汤养生，然后咱们食堂还送你两瓶饮料任选。”
林青松眨眨眼，很是心动，“是吗？”
“是啊，你看看想要什么菜，炒菜特快，拌菜你自己选着，汤我们都是炖好的，小火给你温上！”
石夏嘴皮子很溜，不过两三分钟，就打发了林青松。
老板娘坐在一边的矮凳上摘菜，忍不住笑道：“你这嘴，好像我亲闺女。”
“闺女不敢当，师父，师父。”石夏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她龇着牙，冲着窗口叫道：“下一位同学，吃点什么？”
前胸的名签上明晃晃地写了两个大字，见到这个名字，石夏眼皮抖了抖。
“林青松点的菜，估计三个人吃刚好。我就不点了。”
李爻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丝讽刺地笑。刚才石夏忽悠着林青松点菜的字字句句都被他听在耳朵里，小奸商的嘴脸一览无遗。
石夏见是他，没来由的一阵郁闷。她张了张嘴，斜眼看了看蔫蔫的老板娘，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那……下一位？”
李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同他一起地还有一个人，似是察觉到石夏的目光，王秦冷不丁回头，在李爻看不见的角度冲石夏暧昧的眨眨眼。
石夏心里一阵抵触，不适地皱紧了眉头。
帮着老板娘张罗了一会，石夏的盖饭也做好了。
“石夏啊，快去吃饭吧，一会饭凉了！”
石夏擦擦手，“行，那我就先吃饭啦，您忙~”
唐悦和彭有文俩人吃着面条等着石夏，石夏匆匆忙忙的端着饭碗，寻觅着唐悦和彭有文的身影，随即一怔。
唐悦见到石夏，冲她招招手，“石夏！快来呀，等你半天了，这面都坨了！”
坐他斜对面的林青松回过头来，咧嘴笑道；“快来！”
这几个人竟然凑在一个桌子上了。
看着林青松身边的阎王背影，石夏的脚步逐渐变得不情不愿。
她刚一坐下，就听见彭有文说：“你帮忙张罗那么半天，这个盖饭还用花钱吗？”
“怎么不用？我那是义务帮忙，又不是为了钱……”
李爻咳了一声。
忽悠林青松点的几道菜铺满了桌子，王秦吃的还挺欢快，边吃还不忘夸这厨师做的好，唐悦笑道：“我们平时吃饭菜都是去三号窗口，就是因为他们家几个师傅做菜很有一套，我今天要不是因为陪彭有文排队，我也吃三号食堂了。”
彭有文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地拆穿：“不是因为你不舍得花钱么？”
“那你今天请我吃面条，我改天也可以请你去我家吃饭啊，你三姨可想你了，‘大外甥’~”
“你别给我乱做主啊，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在食堂吃点面，挺好的。”
石夏跟李爻面对面坐着，李爻吃饭很斯文，没声响，也不说话，石夏见他吃饭就像小鸡啄米一样秀气，不禁调侃道：“你这么吃饭，什么时候能吃饱？”
李爻的筷子顿了顿，当没听见。
“你不喜欢吃辣的？”
李爻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不怎么。”石夏观察了下，“你还不吃葱花？”
彭有文吃了口面条，“他还不吃香菜呢。”
李爻瞪了彭有文一眼。
石夏‘哦’了一声，“你这么挑食还能长这么高啊，那你要是不挑食，说不定都当选世界巨人了！”
李爻知道石厦故意在这个当口挤兑他，他倒还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淡定地吃饭。
王秦看了看俩人，笑着说：“他估计更想进nba吧。”
彭有文点点头：“咱们学校过一段时间应该有秋季运动会，我们班男生我看了，打篮球的不多，你们班倒是能上两队。”
李爻思索道：“都不怎么熟悉，我们得提前磨合，还得有人带头组织，说不定……半斤八两吧。”
王秦笑眯眯地：“那你可得竞选班长啊，到时候你带头搞篮球队啊，一呼百应。”
一旁的彭有文仿佛得到了提醒，眼睛都亮了：“对啊！那我也得竞选，之后搞篮球队方便多了。”
谁能想到，竞选班长竟然给这几个人当成组队的私利了。
这时候王秦忽然说起：“今天我们班那个洋娃娃找他，是你的主意吧？”他一脸琢磨地盯着唐悦。
唐悦嘴里还叼着面条，“啊？”这个反应，这个脸红速度，这个支支吾吾地德行，石夏一扫就看出了猫腻。
“我，我就是跟石夏走正步走的太差了，想让人教我们……”
彭有文不明所以，“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石夏果断摘干净自己，“她说你唯利是图。”
李爻轻轻地哼了一声。
唐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石夏，满脸受伤，她忙和彭有文解释说：“其实是……我看你挺喜欢汤旭阳的，我就多给你创造个机会啊，做好事，我不想留……名……”
她越说越没底气，彭有文越听越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唐悦小声嘟囔：“哦，原来你不是矜持啊……”
彭有文无语极了，干脆也撂了筷子，跟李爻、王秦吃好了走了。
石夏撇撇嘴，李爻在这，她浑身不舒服，现在他走了，她不仅身心舒坦，感觉这份盖饭也格外的有食欲了。
林青松从头到尾都没插上话，等三人都走了，他才弱弱地说了句：“我……不会打篮球。”
石夏嗤笑一声，安慰道：“没事，你长得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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