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转眼到了期末，天气也冷了起来，石同伟也快要回来了，他和老婆这一年外出收获颇丰，虽然少了一根手指，但是生活并不妨碍，他还算满意。
这时候也是七中每年固定的家访时段，张关生还给石同伟亲自打了电话，约定了时间，其他的都好约，只是有几个学生住在偏远镇里，要去家访也根本访不过来，于是张关生和宫正彦不约而同地指派了班长和学习委员代访。
班长和学习委员代访的历史也是由来已久，从老校长那时候师资不足，家访从来都是选一些负责可靠的学生代替老师去家访，效果倒也不错。
李爻和学习委员汤旭阳俩人被分派到了里谷镇，离七中骑车也要近两个小时，李爻主动承担了去家访住在村子里的学生，让汤旭阳去了镇上家访另一名同学。
天气实在是太冷，石夏根本不想出门，她裹着被子在床上，对不停响的电话铃声充耳不闻，心中默念：今天是周日，我要在家睡到地老天荒，鬼神莫扰。
终于电话铃声停了，门铃响了。
石夏心说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开了门之后她愣住了。
彭有文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快点穿衣服，咱俩去家访。”
“家什么访？不是学习委员的事吗？”
石夏有点懵，“我记得学习委员活的好好的啊。”
“她生病了，她妈妈刚才打电话跟班主任打电话告假了，任务现在都在我头上了，你要是不帮我跑，我自己得跑到明天早晨！”
丝毫没有被说动的石夏原地不动，任彭有文在一旁干着急，她将信将疑地说：“你说学习委员告假了？”
“是啊。”
“那你听好，现在，我也告假了，我马上给张老师打电话。”说着石夏就去拿座机电话作势要拨号。
这边刚要拿话筒，突然来了个电话，她接的猝不及防，只得问道：“喂？你找谁？”
“石夏啊，你怎么才接电话啊。我是你班主任。今天咱们那个学习委员告假了……”
不用张关生说完，石夏已经猜到了刚才那几个电话都是谁打的了。她一边听着张关生的指派，一边对彭有文龇牙咧嘴的满口脏话。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电话一挂，石夏跳起来就踢了彭有文一脚，彭有文疼的叫了一声，按理说他也是个大帅哥来着，还没这么狼狈过，但是这个关口上，也任凭石夏发泄了，他真是对她不住，张关生问他还有别人能帮跑一趟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石夏好像在家……’
昨天找李爻打球，李爻说石夏去了他家看猫，走不开，他的约球泡汤了，只觉得不爽。
这一时的嘴快，让他在面对石夏的时候难免心虚，即便石夏暴打了他一顿，他还是贴心地给她戴上了帽子。
美其名曰；“石夏，别冻坏了你刚长出来的新头发。”
给自行车打了气，俩人匆匆忙忙上了路，要走的路线彭有文都已经跟石夏交代清楚了，只要去一趟应付了事就行，拿了家长的签名就立刻折返，他会在回市里的江边大桥红绿灯路口等她。
俩人从路口分别，石夏眼看着已经日晒三竿，冬日里4点钟就黑天了，得抓紧了，她默默地看了看路口，彭有文规划的路线是他走远的那条，他骑得是越野自行车比较快，石夏走的是近的那条路，如果俩人办事效率差不多，基本能同时到达汇合点。
让石夏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往蟠龙镇的路竟然在翻修，前路被一群施工队的挖掘机和水泥车堵的水泄不通，施工队的人告诉她可以从旁边的小路穿过去，来往的车辆都是这么走的。
石夏无法，只好绕行拐进了小路。
这条人多了踩出来的小路还有两条行车轧的痕迹，但是都很浅，看来施工队说的没错，他们说这条路前面有条分岔路，一般的司机都在前面就换路开了。
看来只好快点到岔路了，这田间的小路颠的她屁股生疼，石夏一边安慰自己的屁股，一边猛蹬。
彭有文收拾好了纸笔，跟家长推辞了好一会不吃晚饭，说好了要去和石夏汇合，就着这个借口，才在迟到了半小时以后到达了汇合处。到了汇合地，彭有文四处张望都没见到石夏的影子，他去附近的店铺挨个问了问，也没说有高中生过来买东西，一看天色也不早了，彭有文等来等去开始烦躁，决定往前迎一迎她，说不定半道就遇上了。
正要出发，从大路上李爻骑车过来了，“家访完了？”
彭有文点点头，但是眉头紧皱，看样子有急事的样子，李爻便问：“还有什么事？”
彭有文正要告诉他自己想去找石夏，话没出口就被汤旭阳打断了。
“李爻，我都在这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李爻淡淡地“嗯”了一声。
彭有文却突然问汤旭阳：“那你在这看见石夏了吗？”
他一说话，汤旭阳愣了愣，彭有文和汤旭阳有点小别扭，在场三人都清楚，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汤旭阳下意识地回答：“没有啊，我只看见你在下面找了半天，是在找石夏？”
“石夏？”李爻扭过头来，“你们学习委员呢？”
见汤旭阳也没见到石夏，彭有文叹口气：“学习委员请假了，我让石夏跟我来了。”
“她还没回来？”
彭有文点头，耽误了这么一会，天色又暗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李爻脸色一沉，“她去哪里家访了？”
彭有文骑上车，说道：“去蟠龙镇家访了，我以为她会比我先回来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我得去找她。”
人是他带出来的，他一定要把人完好带回去。
没想到李爻也骑上了车，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汤旭阳推来自己的自行车，一脸无奈：“你们都去了，那我怎么办？眼看就要下雪了。”
彭有文皱紧了眉头：“你不能自己回去吗？”
“行啊，到时候我也玩个失踪，是不是你们也要无头苍蝇地去找我？”
李爻没搭理她，径自骑上自行车往彭有文说的地方走了。
“回去的路都是路灯，能有什么？”嘴上这么说，彭有文却总也无法抛下她一个女生在这里，他只好停下，望着李爻远去的背影叹气。
汤旭阳也跟着望着，忽然道：“你喜欢的不是许梦竹吗？怎么对石夏这么上心。”
彭有文猛然回头，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汤旭阳笑了笑，“算了，你就当我在跟你开玩笑。”
“我跟你可没那么熟，希望你记住。”
汤旭阳骄傲地扬着脸，深吸口气：“但愿是。”
石夏果然出了点意外，是那种不大，却让人很头疼的意外——她的车子被扎爆胎了。
出门前彭有文就提醒过她不要给自行车打太足的气，容易爆胎，但是她一想要走那么远的路，就又往里打了十来下。
好歹家访完了，天也黑了。
石夏还是很希望彭有文能过来接她的，也不用做啥，给她一把手电也好啊，这地方乌漆嘛黑的，路灯的光好像营养不良一样，十米以外人畜不分，再怎么说，石夏还是个女生，在这荒野之中，还是非常渴望有一盏明灯，更渴望有个活人。
看来她对彭有文的期待过高了，石夏一边警惕着四周的情况，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风越来越大了，听耳边嘶吼的风声，预计马上就要下雪了，她心里又期待又担忧。
下雪以后，视野就会清晰很多，雪会折射光线，但是又怕下的太大，万一刮起来，就不是车爆胎的问题了，是她人都要被埋了。
石夏想着有的没的，赶紧把围巾又往头上紧紧缠了两圈，加快了速度。
“嘀——————”
刺耳的鸣笛声从石夏身后响起，车的前置灯打在石夏身上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她忙眯起了眼睛，看着那车呼啸而过，掠起一片尘土。
石夏紧盯着红色的车尾灯，希望那光能慢一点走远，再给她照一段路，她往前赶了几步，忽然间，仿佛在车灯扫过去的地方，显出一个人影。
“你怎么这么慢？!”
那声音令石夏瞳孔紧缩，她愣了一瞬间，之后不可抑制地兴奋的喊道：“你怎么来了？”
不管是谁，这个时候能见到活人，都会令她涕泗横流，哪怕是李爻这个活阎王。
视野里的人渐渐清晰起来，李爻还坐在单车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也许是刚才的车灯照到了石夏，他才停下的。
李爻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石夏，半晌问道：“你怎么了？这么晚？”
石夏现在看到李爻就像个老母亲一样慈祥且欣慰，她道：“哦，我这车不争气，车胎爆了，你说你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咱们快走吧，再冻坏了。”
这种口吻令李爻哭笑不得，“我根本不冷。”他骑了那么久的车，怎么会冷？
反倒是石夏，围巾上糊了一层寒霜，眼睫毛一片雪白，鼻头通红。
“我看你还挺精神的，估计不用人来接你你也能回去。”
“不不不，那还是很需要的。”
李爻想起，石夏说她扭了脚是一件小事，因为从小受的苦使她变得很顽强，看来不假。
天空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距离回到家里，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么走肯定不行。
“把你的自行车扔这吧，我带你回去。”
“扔哪？”
石夏本不想扔下车，但是雪越下越大，再犹豫，雪地里就会落下痕迹，只得同意。
李爻打起手电，四处照了照，在这荒野中，能藏一辆自行车的，也只有田地里的稻草堆了。他将石夏的自行车用稻草遮掩起来，说道：“改天再来拿吧。”
李爻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7点多了，快一点回去，也9点多了，石夏拍了拍李爻的越野车后座奇怪道：“你这个越野自行车竟然有后座？”
“后座有什么奇怪的？”
石夏坐了上去，李爻试着骑了一下，心中暗叹石夏挺高的个子，却没什么重量。
“彭有文的也有，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一起买有后座的越野车？”
想到汤旭阳看彭有文的的眼神，李爻意有所指道：
“他现在应该非常后悔。”
俩人一开始还说着话，但是风雪渐渐大了，冷风夹着大雪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好在李爻人高马大，为石夏挡去大部分风雪，她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大声道：“要不然我来带你吧！你骑了这么久也累了！”
风雪里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李爻有没有听到，但是骑行的速度没变，眼看着到了分岔路，石夏的车胎就是在这里被扎坏的，她抬手拍了拍李爻，喊道：“我看前面我还是下来吧，我的车胎就是在这里爆的！”
这回李爻听见了，他简短的回应说：“不用。”
李爻心里还是有准头的，他在来的时候就观察过这里，路边有很多被机器收割过的植物根茎，非常硬，石夏的车胎如果打气太足，轧过根茎很可能爆胎，但是现在积雪渐厚，他又有意绕过，爆胎的几率很小。
过了小路，俩人终于回到了平坦的公路上，石夏感慨道：“还是越野车好啊，屁股一点都不疼！”
李爻低笑，他微微偏过头：“那是你太瘦了。”
石夏立刻反驳道：“我虽然偏瘦，但是我的屁股还是很丰满的！”
李爻摇摇头不置可否。
这么一说话，石夏才看到李爻的鼻子和下巴都冻的通红，耳朵更是红的滴血，她直觉心头涌上一股酸意，立刻将围巾摘了下来，在从后面给李爻围的严严实实。
李爻被这举动逼迫停了下来，他抬手就要摘，石夏忙拉着他挡住罡风，语气里带着恳求：“你挡在前面，还是你戴吧，多挡挡风就好。”
被石夏拉住手臂，李爻只好妥协。
彭有文心里愧疚，纵然外面下着大雪，也没进屋里躲避。
汤旭阳在商店的玻璃门前搓手看着他，商店老板娘问道：“你男朋友啊？”她淡淡地笑了笑：“是啊，多傻。”
彭有文见到那辆从风雪里冲出来的自行车时，别提多开心了，他老泪纵横地拉着石夏看东看西，确认她确实没出什么意外，才安心下来。
石夏讲述了自己车爆胎的事，调侃道没有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彭有文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三人在雪中说了一会话，石夏冻的直跺脚，李爻就建议大伙进商店暖暖再上路。
进了商店，石夏一下子就看到了汤旭阳，猛然想起来刚才李爻在路上说彭有文‘他现在应该非常后悔’的事是指什么了，若没有当初驮着美女游街，哪有后来的绯闻不断，纠缠不清。
就这样四个人在商品店里大眼瞪小眼，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彭有文注意到李爻脖子上戴的围巾，才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石夏回去我带你吧，李爻骑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石夏眼珠转了转，她倒也无法再央求李爻带她一段，只得说，“好。”
李爻抬眼着看彭有文，彭有文却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汤旭阳看着这一切，忍不住轻嗤一声：“这商店里就有卖围巾的，还用抢那一条吗。”
老板娘适当地插话道：“是啊，我这店铺里有纯羊毛的，有针织的，还有粗毛线的，你看你们要什么样的？”
李爻黑着脸作势看了眼手表，“走吧。”
雪势渐弱，李爻将围巾摘了下来给石夏系上以后，骑上自行车就先走了，石夏不尴不尬地坐在了彭有文后座，被汤旭阳针尖一样锋利的眼神看着，简直浑身难受。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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