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我被他用手圈在椅子里，晨光自他身后透窗而入，他的脸逆在光里，目色沉沉无一丝温度。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一脸紧张的盯着他。

        “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僵持许久，他竟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

        可怕，当然可怕。

        许是我的无声与诚惶诚恐的表情已经足够回答他的问题，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先是低笑，然后越笑越大，放肆到全无形状。

        我一时傻在了那里，愣愣看着他几乎将眼泪笑出来。

        “你知道七公主是怎么死的吗？”他渐渐止住笑，目光重新阴鹜起来，俯身慢慢向我靠近，嘴唇几乎贴在我的耳畔，沉声道:“她知道了一个秘密，本宫的秘密，本宫很不高兴，便派人送了她一程，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本该享尽这世间的一切荣宠，可她偏不知死活，想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本宫，也是死不足惜，所以，辰曦你怕我吧，本宫只要你听话！”

        七公主落水而死时才十七岁，也是这样一个寒冬的清晨，没有人知道她那么早跑去晏池边做什么，她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时，肌肤几乎白成了一张纸，五官被冰冷的池水泡到发紫肿胀，再看不出一点往日俏丽娇艳的模样，父皇为此伤心欲绝，下令将一切可疑之人处死，但时至今日，我才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是你？”

        我声音发颤，几乎快要坐不住。

        “是呀，辰曦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不，”

        我摇头，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可本宫很想告诉你。”

        他眯眼，越是看我害怕，越是笑的骇人：“那日宫中设宴，本宫醉酒宠幸了一名戏子，那名戏子长相清秀可人，举手投足十分风情，尤其是眉梢那颗小痣，简直与你的一模一样，本宫真是越瞧越喜欢，本宫将他的口鼻用丝帕蒙住，只露出眉眼，看着与你就更像了，本宫将他当作了你，唤你的名字，可他那样的人一心只想攀龙附凤，在本宫身下婉转娇吟，半分矜持也无，又怎么能比得上辰曦你呢，本宫玩过之后便将他丢了出去，可是没想到他竟是个左右逢源的好手，转身便想攀附七公主，还蠢到将本宫与他的事说于她听，七公主自以为抓住了本宫的把柄，竟借此事向我讨要兵部的官职来安置外家，也真是愚蠢，本宫岂会受她的胁迫，既然她要自寻死路，那本宫也只好成全她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止不住一阵恶心，捂着嘴巴竟差点干呕出来。

        他见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身子离我远了一些，语气似有些懊恼：“你这是什么毛病，是要弄脏本宫的衣服，你才开心吗？”

        我根本不是，我只是不想听到这种污秽的事。

        他又看我片刻，终于将手放开，方才那种笼罩在阴影之下的压迫感终于消失掉了。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撇我一眼，冷嗤一声:“本宫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

        我不想在他面前太过软弱丢脸，红着眼从椅子上慢慢起身，我脚下还穿着濡湿的鞋袜，双脚被冻到有些麻木，竟不小心微微踉跄了一下。

        太子见状目光缓缓向下，落在我的锦靴上，不知为何他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我有些疑惑的垂下眼去看，才发现我脚下这块地方已经被我靴子上融化的积雪踩得有些脏污了。

        我不觉有些脸红，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两步，离他更远一些。

        他将目光收回，重又放在我的脸上，嘴唇动了动，过了片刻才漠然吐出一句：“你当真比七公主还要蠢。”

        说吧又皱眉看我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他一走，我便脱力的跌坐回了身后的椅子上，每次见太子我都如临大敌。

        我昨晚本就没有休息好，等缓过神后，更觉得整个人都疲倦不堪，坐在床边将湿了的鞋袜从脚上蹬掉，身子一歪便蒙头倒在了床上，但思绪却纷纷乱乱停不下来。

        太子敢将七公主的事告诉我，自然是料定我不会将这事告诉给父皇，且不说父皇会不会信，单是这其中的缘由我也没有脸对父皇说。

        我思来想去除了忍耐到离宫去封地竟再没更好的办法了。

        “小侯爷…小侯爷……”

        感觉自己才刚入睡，便听外面有人轻轻敲门。

        ‘什么事？’

        我闭着眼翻了个身，不悦道。

        ‘小侯爷，皇上那边请您过去一下。’

        我闻言，瞬间睡意全消，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人，’我朝殿外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两位宫人托着干净的衣服和鞋袜走了进来。

        我感觉自己不过睡了一会儿，但看看时辰竟已过了午时。

        ‘小侯爷要用些饭吗？’

        宫人跪在脚边，一边帮我套上鞋袜，一边低声询问我。

        ‘不必。’我道。

        父皇召见，我不敢太迟，便想着回来再吃也无妨。

        宫人闻声应了声：“是。”便起身退到了一边。

        我将穿好的衣服又稍稍整理一下，这才起身，

        早上那双靴子已经脏了不能再穿，宫人便取了新的给我，这双靴子应是尚衣局新制的，不仅绵软厚实，靴角两侧更用金丝绣线各坠了一颗不知是什么的珠子，圆润莹白细看竟还隐隐泛着淡紫色的光泽，这两颗珠子我瞧了一眼，似乎有些眼熟，但也并未真的在意，毕竟宫中珍宝无数，再是好看，也不过是个装饰而已。

        昨夜一场大雪直下到清晨才停，本以为今日天气应当放晴了，虽知这会儿竟又下了起来，路上积雪还未消融，我不敢再踩，免得再将靴子弄脏，便命人备了轿撵坐着去了御宵殿。

        宫道被雪覆盖十分难走，宫人怕摔着我，所以走的格外小心，我方才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心里十分着急，想了想，便吩咐宫人从小路绕行去御宵殿。

        这条小路正从勿殊使臣居住的别院经过，裴荣早上醒后没多久，呼衍懿便亲自领了几名宫人到了二哥的寝宫，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裴荣在这处的，同二哥客套了几句便说想接裴世子去别院里养伤，裴荣听罢，暗里朝我撇撇嘴，也只好无奈的跟着呼衍懿去了。

        路过别院时，我没忍住将帷幔挑开向外看去，只见那处朱门紧闭，却有一股灰白色的轻烟自院中袅袅升起，偶尔被雪中的细风轻轻吹散，不一会儿又丝丝缕缕缠在了一处。

        我疑惑瞧着，等轿撵转过一座假山，想看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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