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我不想喝药
待李轻云双脚落地，抬头仰望，才看清这魁梧的汉子竟然是分别不到半日的六合山庄庄主，柳士晋。
看清来人，李轻云心里担心宋连年和李叶子，回头去看时……
破旧庙宇已然成了一片废墟，虫群在飞鸟的掠食之下，几近全无。
还有些胆子大的鸟，落在地面，用爪子翻抓碎瓦残砖，让那些躲在下面的虫子也逃不出被啄食的命运。
李叶子顶着一头鸟毛冲了过来，将李轻云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你来作甚，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你！”柳士晋顿时脸色黑如锅底，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李叶子，“你当我是何人？岂会动你们分毫，不识好歹！”
说罢转身就要走。
李轻云一眼便猜出个七八分，当即稚声喊道，“谢谢大叔叔救我们，请受云儿一拜。”
不大的娃娃，浑身湿淋淋的，双手握拳学着江湖人的礼节，就朝柳士晋作揖。
当然，跪拜大礼就算了，不只是李轻云自己接受颇为困难，还在于柳士晋的身份受不起。
“活了二十年，还不如个娃娃懂事。”
柳士晋哼了一声，将李轻云拉起来，“大叔叔带你们回去可好？养好了伤再走。”
回六合山庄？
李轻云看了眼自己和飞身过来的宋连年，摇了摇头，“小叔叔说我们不回去，他说……”
说到这里故意停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有些胆怯地抬头看向李叶子。
“不回去！”李叶子并没责怪李轻云拿自己做挡箭牌，黑着脸就往马车方向走，“宋大哥，带云儿走了！”
才过来的宋连年刚要向柳士晋道谢，被李叶子这么一喊，还以为要出意外，当即答应一声。
朝柳士晋匆匆行了一礼后，抱起李轻云就走。
“哎，你们！”绿衣女子有些懵，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不说要求就走了。
但又惦记黑面佛的遗物，便没有跟上去。
柳士晋也没注意绿衣女子，黑着脸最终忍了又忍，才背负双手，脚踩过草尖树枝，以不亚于李叶子的轻功飞向马车。
“前方十里外是七里堡，有客栈，你们且跟着我！”
似乎怕李叶子又犟，柳士晋及时招呼道，“宋兄，云儿身体弱，受了寒，需及时服些汤药才好。”
宋连年被牵扯进来，但一心想着李轻云的安危，当即同意同行。
马车里，李轻云裹着被子依然冷得发抖，李叶子上车就给她喂了半瓶药水，但作用似乎不大。
行到七里堡，李轻云一路打喷嚏，进入客栈就开始发烫了。
迷迷糊糊高烧一直持续到午夜，等李轻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
“啊，睡得真舒服啊！”
李轻云从床上坐起来，狠狠伸了个懒腰。
手臂还没放下了，就看到了床边一脸阴沉疲态的李叶子。
“你，你怎么在这？小叔叔你黑眼圈好重！”
李轻云是真没反应过来。
“你没事了？”李叶子倒是不跟小孩子计较，为李轻云把了脉，“还真没事了，昨日寒邪入体，小生还以为你要夭折了。”
夭折这种事不好当面说吧？
李轻云终于想起来昨夜确实觉得难受，“你灌我喝药了？”
那苦味现在还压在舌根，一回味就无比提神。
李叶子想起了什么一样，起身说道，“那是，若不是我亲手给你喂了药，你小命都保不住。”
“对了，这是方才宋大哥煮好的，你……在做什么？”
床上的小丫头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
“我不想喝药，我好了！”
李轻云死死压着被子边，企图以此躲过喝汤药的命运，并在心里深切地怀念帝国浓缩药剂和治疗仪。
当然，这在李叶子看来只是小孩子耍赖皮，两招就把人扯出来。
然后……是李轻云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恐怖场景。
按头、捏下巴、灌药……
一气呵成。
“咳咳咳，小，小叔叔，难道我不该先吃点东西再喝吗？”
李轻云流着眼泪控诉。
“忘记了，现在吃也一样，小孩子肠胃好！”
李叶子扔了新衣服过来，“穿上吧，昨晚店里老板娘帮你擦过身子，吃完早饭我们马上离开。”
房门关上，并没有远去的脚步声，想来是李叶子怕李轻云再出意外，守在了门外。
李轻云干呕了几声，最终还是忍住了。
用茶水漱过口，才快将被汤药溅湿的衣服换了。
早餐时已经不见柳士晋，宋连年和李叶子都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应是一晚上都在照顾自己。
李轻云心有愧疚，上了马车便让出大半车厢，让两人轮流歇息。
车行走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人拦了去路。
“你们两个中原人咋回事？奴家苏苏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你们逃命啊？怎的跑得如此快，奴家追得腿都软了！”
是那银铃般的女声。
说着腿软的绿衣女子一步就跨上了马车，坐在了宋连年身边。
“大哥，你们帮奴家杀了黑面妖佛，说说条件吧。”
这姑娘妖妖娆娆，为人倒是爽快！
“姐姐你追过来就是要我们提条件啊？那个坏人都死了，你可以不用找我们的。”
李轻云小手拉了拉宋连年的衣，示意他不要说话。
“奴家说了，有恩必报，说吧，奴家可以帮你们啥？”
苏苏丽说话带了浓重的口音，说着话就将脚上的绣花布鞋脱了下来，照着车辕敲，“这泥真烦人，奴家好好的鞋都坏了。”
大咧咧的模样，将李轻云对她的所有美好印象粉碎。
“那黑面妖佛跟你们不是一个教派的？”
李轻云裹着被子，靠在宋连年背后，压低了声音，“小叔叔在睡觉，姐姐我们说话声音小一点。”
其实刚才李叶子就醒了，只是发觉对方没有恶意，才又闭眼假寐。
“是一个教派，不过我们那劳什子教派跟你们不一样，除了教主其他人都是对手。”
苏苏丽十分大方地说了西域药人谷的基本情况。
西域药人谷，位于圣唐西域行省边境。
当年高祖皇帝开盛世，西域还是接受云京管理的地方行省，但随着圣唐国力渐弱，这个行省如今也就空有名头。
如今西域基本都是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和势力各自为政。
建在西望城的行省府衙基本也就镇守关隘，管理方圆百里地域，其余的地方也是有心无力。
药人谷就在西域一个名为黑风岭的险地，出了许多手段毒辣诡异、名声也十分狼藉的江湖恶人。
宋连年是军中出身，对江湖事并不太上心，自然也不会瞧不起苏苏丽。
但李叶子可就不一定了。
见李轻云有留人的意思，李叶子‘悠悠转醒’。
“唧唧咋咋地吵什么？谁要你报恩，敢深入圣唐腹地，不如早点逃命去，别连累我们被正派人士追杀。”
“你！”苏苏丽不过二八年华，行走江湖几年也没能抹去一身脾气，“你咋不能好好说话？奴家都说要报恩的。而且奴家换了你们圣唐服饰，也可以用化名，别人怎么就知道奴家是药人谷的了？”
“就算是药人谷的，奴家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咋就要杀奴家？”
苏苏丽说得委委屈屈，倒是叫人心软。
李轻云不懂江湖事，只觉得既然人家没做过恶事，就不算是坏人。
李叶子只觉得自己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师父是翡翠妖姬吧，她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当年无缘无故就杀了临阳叶家满门，现在还挂在江湖恶人榜上。你赶紧走吧！”
“奴家的师父行事也是有道理的，叶家的负心汉骗了师父还偷了我们药人谷的《星海秘籍》，才招了灭门灾祸的。”
苏苏丽不服气，掀开帘子要再争辩，却又突然震愣。
李轻云侧头去看，这姑娘居然脸红了。
苏苏丽嘟嘟囔囔说出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你长得还真好看。”
这是夸李叶子呢。
初见李叶子本是平平无奇的青年长相，但回了趟六合山庄，整个人气质到外貌都变了。
外貌变化其实也没多少，但就是比原来看起来秀气英俊了不少。
应该是江湖传言的易容术，李轻云问过，李叶子却说不过是皮相，没什么重要。
“你说谁好看？小姑娘别乱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话似乎触碰到了李叶子的逆鳞，瞬间就黑了脸，“不要你报恩，赶紧滚！”
李轻云还想多找个帮手的，这一闹，希望不大了。
谁知道苏苏丽将帘放下，半点没有生气，“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反正奴家要报恩，你们一天不说让奴家做啥，奴家就跟你们一天。”
这……
李轻云抿了抿唇，回头看李叶子，小眼睛会说话，就是在问他打算怎么办。
“你们决定，与小生无关。”李叶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睡。
“我这里有颗药丸，名为九幽散。”
李轻云拿出那颗血红药丸，果然看到苏苏丽一听这名字脸色都变了，“我们处境危险，不能见到个人就相信，若是姐姐真想留下……”
苏苏丽俏脸瞬间涨红，“你，你这个小娃娃心思如此歹毒，奴家来报恩又不是送命给你们！你们只需说件事，奴家办了，从此青山绿水，咋还要吃毒药？”
苏苏丽出自药人谷，又擅长控木之术，自然是知道这九幽散的。
“那你走吧，”李轻云将药丸放回自己的小荷包，就挂在放花生米的荷包边上，“我们不留外人，你若死缠烂打，怕是有别的心思，别怪我两个长辈不客气。”
“你，你们盛唐人真是，真是不可理喻！”苏苏丽自然是不愿意吃毒药的，将三人看了一遍，啐了一口跳下了马车。
边走还骂骂咧咧的，哪里有半点妖娆美人的气质。
官道还好，李轻云远远看她走上了一条泥泞小路，顿觉得暴殄天物。
“可惜了这么美的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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