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战和两相争
“郎君刚开始学习双手写字时，屋子里听不得一点儿杂音。等我们忍住不说话，学会调整了呼吸，发现他们俩写字的速度又变快了，等我们把速度练上来，他们对纸墨笔砚的要求又提高了，研墨就越发讲究了。”
阿蕊说完看了一眼罗安，“小郎君你怎么还停下了？”
罗安转头看了看两边的人，发现他们虽然听着阿蕊在讲话，手里的速度是一点儿没放慢，他刚拿起的笔又放了下去，“我此刻有些自惭形秽。”
“当真自惭形秽的人是无法说出来的。”周二说道。
陈朗刚想说话，就听见顾晚晴打哈欠的声音，轻轻地，像小猫咪在叫唤一般，陈朗轻声对她说道：“天色不早了，小娘子还是先去歇息吧，这里我自己可以。”
声音很小，房间很静，顾辞停了笔看向顾晚晴，“你累了？累了便下去吧。”
“不不不，我还能坚持一会儿。”她看着顾辞，头摇成了拨浪鼓。
“真的？”顾辞有些不相信，又扫了一眼她面前的陈朗，“若是无聊了就找阿蕊他们说会儿话。”
“好勒。”顾晚晴继续研磨，见陈朗正看着自己，她不好一点的笑了笑。
之后陈朗抄的那本书被山长作废了，漏字太多质量太差。当然，这是后话。
罗安抄完一本时顾辞已经抄完四本了，他搁下笔，喝了一口茶，“你们说这些书为什么刊印的这么少？”问完发现这个问题他们之前讨论过，“陈朗你们家就不能开一家书店吗？就是各种书都有的书店，每本书都有很多储藏的那种？”
陈朗这才想起来他们家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但确实没有经营过书坊，很早前他听大哥提起过，泉州各大书店的盈利状况都差不多，即使陈家开了书店在经营上也不占优势。
沈禾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还给他们带来了厨娘新作的月团，明日才十五，大街上老早就有贩卖了。他们还没尝过泉州这边的口味，顾长青就吩咐厨娘提前做了。
月团做的比一般的要小巧些，“这个里面是蜜饯。”罗安尝一口，皮的厚度刚好，剩下的一口吃了。他们这边一般月团里面会放海鲜。
“这个有点不一样，”罗安咬了一口，仔细咀嚼着，“好像有绿茶的味道，剩下的吃不出来。”
周二放下笔，也拿了一块，咬开味道清凉，微黄，“像是莲子的味道。”
顾晚晴也跑来拿了两块，递给陈朗一块绿茶莲蓉的，自己默默吃起来。
几人吃完月饼又净了手开始重新抄书，沈禾想起她刚进来时他们谈论的话题，“你们之前在说什么呢？”
“在怂恿陈朗家开书店呢！”罗安吧唧着还在回味月饼的味道。
沈禾想起陈朔纯商人的属性，她觉得没门。有利可图早就开了不会等到现在。
“雕刻的成本太大，大卖这些需求量很小的书，会赔。”陈朗模仿者他兄长的语气说道。
“雕版印刷是前代才革新的技术，纵观印刷术的发展史，下一次至少还要好几百年吧。”罗安认命般的叹息着，拿起笔开始老老实实的抄书，“我估计是看不到了。”
“雕版印刷术。”沈禾嘴里将这几个字又念了几遍，她这才想起来，在宋代印刷术不就有一次革新吗，她真是来这里太久了，这些东西都差点忘记了。
顾辞他们抄书已近凌晨才去休息。
第二日沈禾一起床对顾辞道了句中秋安康后就去找了陈朗。
“你们家在杭州是不是有不少分店？”
陈朗起后一开门就被沈禾堵在门口，听她这么问，陈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点了点头。
“有没有办事利索又值得信赖的人？”
沈禾问的认真。
陈朗想了想，还真有一个，他嫂子的大哥，一直在杭州打理丝绸生意。然后陈朗应沈禾的要求，托他去杭州打听一个人。
“这人是谁？”陈朗问道，他们也算是相处了几个月，沈禾这人脑子里的心思不比顾辞少，总会有缘由。
“之前在清远时，听人说起过他，说是位奇人，想着结交一下。”
陈朗听了多少有些怀疑，不过也不打算追问。
陈大娘子的哥哥办事的速度比沈禾预料的要快，他们回书院不过十天时间，就收到了对方的来信，还有一个大箱子。
陈朗把信和箱子交给沈禾的时候，她突然就紧张起来，当时她让陈朗托人去打听，也不过是试试运气，而且杭州城那么大，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么快就能有结果她觉得不是什么好的消息，不过若是没有找到这人，旁边这箱东西从何处得来。
没错，沈禾想打听的那个人就是毕昇，那个发明了活字印刷书的毕昇。
不过她只知道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书，而且他是在杭州做印刷工时总结了这套技术，其余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死了？”信上开头就写着当他找到毕昇时，得知他前几天过世了，沈禾不信，这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她又继续往下看，等她看完信上的内容，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被这个时代的商人震惊到了
信上说，毕昇精通雕版印刷术，但是他觉得雕版印刷的缺点十分明显，一直在研究改进的方法，只是他的技术还没有得到实践就过世了。
对方托人找到了毕昇存留下来的手稿，他觉得这东西十分重要，于是花重金从毕昇家人手里买来了他的所有手稿。信里还附有手稿买卖的契约。
沈禾又看了一遍契约，这不就相当于专利转让吗？这个时代的人做事情就已经这么全面了吗？
顾辞打开了那个箱子，发现全是纸，有文字有图案，像是手稿。
“活字？”顾辞看着手稿上写着用胶泥制作一个个单一的字，然后再组装排序，可重复使用。
顾辞的阅读量很大，对印刷这个行业的了解比一般人要深，很清楚这个技术的推广意味着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沈禾，小心翼翼的问道，“可行吗？”
“交给陈朔去搞吧，是可行的。”沈禾摸了摸顾辞的额角，笑着说道。既然毕昇已经过世了，那么他留下来的手稿应该相当详细，至少通过微调可以直接使用的程度，要不然史书上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就会不会是他了。
只是让沈禾没想到的是，毕昇居然也像梵高一样，是死后才出名的。
要知道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无异于互联网的问世，意味着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到来了。
沈禾准备将手稿和那封信全部交给陈朔，虽然是她托人找到了这些东西，但这都是属于毕昇的，她也不会占为己有。如此一来，桑山梯田那里欠下的人情也算是换了大半。
沈禾将信封好，看了一眼身边的顾辞，她又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将事情想得更复杂一些。桑山的情分她得记住，不过那些钱财于陈家来说九牛一毛，而这箱子里的东西，不止是让陈家更上一层楼，还可能垄断整个文化市场。
“这么好的事情一封信太草率了，还得当面说清楚才是。”
都说夫妻相，沈禾说这话时的眼神真是像极了顾辞。
十月授衣假过后，时间过得尤其快。三清山上的差异每日可见，都说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而三清山四季如常，只是偶尔会发现山间丛林中有一棵树黄了树叶，慢慢变红，似是在这座山里只有这几棵树在经历着时间的流逝。
再之后，红色不断减少，直至它消失在绿海中不可寻。学生们身上逐渐添加衣物，下课后开始喜欢扎堆，风吹过山峦的簌簌声压过了他们讨论的声音。每个人脸上表情慢慢趋同。
顾辞他们从膳堂出来，门口一堆人发生了争执，有位同学不小心把汤洒到了别人的衣服上，两人开始争执，又变成了一群人的争执。
顾辞他们趁着话题还没变前走开了，不一会儿，就从我不是故意撒汤变成了对呀，我就是故意的，你这个主和派的走狗。
北方战事逼紧，百姓们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北方的战争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常态。只是朝堂上主和派和主战派的斗争已经彻底爆发，各个学堂书院也开始划分阵营。
像这样的争执，书院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一开始是私下斗争，渐渐摆到明面上来，双方争执时总想找个人来评判对错。不仅是顾辞他们，就连几位先生现在除了上课，也鲜少在外面闲逛。
这节课监院讲《中庸》，课上大家的兴致都不高，监院干脆停了课。有些学生以为他要发表看法了，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们以为我要讲什么？这里是书院，只要你进了书院的门，就得给我遵守书院的纪律，再发生私下挑衅斗殴的事情，就给我滚。”
监院说完气冲冲的走了，这还是他们入书院以来第一次看到监院如此生气，而且他说的很明白，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允许挑衅，震慑了一些人，同时又激起了一些人的反抗欲。
一时间，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是窗外风在呼号，注定没有谁的心能安静下来。
“听说了吗，今上准备亲征。”教室里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了，憋屈。”
“难怪史书上会有那么多投笔从戎的故事了。”
这放在以前早已吵了起来，或许是监院的话起了作用，大家难得平和的讨论起来，只是心到底静下来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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