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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冬祭大典(二十二)


季长护老远就听见了高喊声,脚下步子不自觉加快。可到了赫连央帐前,却发现水格带着赫连府上的人正挡在门口,几个别府打扮的侍从也被拦了下来。

        和悦宗君府上的人不过慢了几步,就被一个小丫头拦了下来。想到里面那位可是少君,他们本来就够担惊受怕了,这会儿又听见自家公子放肆的大呼小叫,心中更是不安。几人只好装腔作势地威吓:“为何不让我们进?快让开!”

        然而水格却不为所动,捧着胳膊歪着头,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发生何事?”

        季长护满脸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水格一看来人是他,顿时有些慌神;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里面便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

        明清逸咳得泪花都现了,涌到嘴边的咒骂却在看见赫连央嘴角露出的冷笑时,硬是吞了回去。若刚才在这儿的所作所为传到父亲那里,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明清逸后怕。可偏这时,眼前这人的神色却诡异地柔和起来。

        “清逸公子,您都误会了。”赫连央对他笑了笑,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还是回吧。”

        没想到对方先让步。明清逸该发泄也发泄过了,再对“少君”不敬,恐怕宗主也难维护他。于是宗室小公子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终于转身离开赫连央的帐子。

        季长护一看出来的是明清逸,心中觉得厌恶,毫不遮掩地显露在脸上。后者则不改骄纵本色,趾高气昂地带人走了。

        “早晚把他套上麻袋揍一顿……”季长护朝水格小声嘟囔,说着便去撩帐帘。不想,却被水格一把抓住:“等等!”

        季长护颇显意外,他不解:“连我也不让进?为何?”

        水格眼神闪躲,却故作调笑:“谁拦你了?只想留你说说刚才的骑猎如何罢了。”

        “嗨,这个啊。”季长护舒一口气,笑开,“那就进去说嘛,正好我过来也要跟央姐说这事呢。”

        “不……”水格紧张地想要再编个借口拖住他,这时帐子里却传出了赫连央的声音。

        “阿护,进来吧。”

        水格这才放下心来,松开季长护的手臂转而去撩帐帘,笑笑:“季二公子,请吧。”

        明清逸气呼呼地从赫连央的帐子里走出,却毫发无损——明清樊只觉得不解。他料想赫连央招惹明清逸到这般地步,绝不是为了看他失态跳脚而已。

        ——直到第三天上午,一切才逐渐明了。

        明清逸去少君帐内吵闹的事,最终还是被和悦宗君明琰知晓了。他自然气极,近两年来头一次将脸板正,狠狠训诫了明清逸不说,更是责令他回城之前不准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不知是不是怄气,明清逸除了当天中午拧着脸吃了个午宴外,便没再露面。晚宴时常随传话说明清逸觉得困,许是骑猎比试时太累,胃口不佳。众人并无所谓,就连明琰也只认为儿子在闹别扭;尤其看到对面坐着的赫连央,心中难免羞愧,哪怕夫人想要离席瞧看也被他按下来,只差人送去了吃食。

        然而到了第三天早上,明清逸却已经下不来榻了。

        张氏碍于丈夫,前一天深夜匆匆瞧过儿子一眼。当时明清逸只是说话懒洋洋的,语气中还在跟父亲赌气,她也怀疑是不是冻着了,可摸了额头也不觉得有热,最终只好哄着明清逸好好休息、明早在父亲面前顺从些,便离开了。但她哪里想到,隔天早上日头未上,明清逸帐子里服侍的人就仓皇在外传信:

        “宗、宗君!夫人!公子那边…那边不太好了!”

        明琰跟张夫人几乎立刻吓白了脸,外衣都未披好便赶往儿子的帐内。到那一看,果然如侍从所说,明清逸“不太好了”——原本白玉似的人儿,这会儿几乎全身蜡黄、脸色土灰;别看已经这样,他却全然感觉不到般,仿佛只是沉沉睡着。

        “昨日家君震怒,今早小人们本想叫公子早些起来服侍家君跟夫人更衣用膳,哪想凑近一看便发现公子的异样,任凭我们如何叫都不醒……”侍从越说声音越小,一是害怕眼前的明琰跟张夫人降罪,二是担心明清逸真的出个好歹、他们从此便再无靠山庇护了。

        做母亲的当下就急哭了,明琰也慌了手脚,赶忙叫人去传府医。

        此时,明清樊跟弟弟妹妹已经在父母的帐内请安。阿长从外面进来,低声禀:“王上,清逸公子那边似乎病了。”

        “病了?”明桓微微蹙眉。不仅他,帐内的其他人同样不明所以。

        “是,病了。具体情况尚未可知,只听说这会儿人事不省颇为严重,和悦宗君已经叫了府医前去。”阿长抬起头,试问,“陛下是否也派宫医过去看看?”

        明岚王点头:“嗯,任你安排吧。”

        “是。”阿长领命,然后退了出去。

        明清重显露担忧:“昨日早上参加骑猎比试时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难道是受了风寒?”

        “可我们都无事啊。”明玉漱也想不通。

        “清逸毕竟年纪还小,平时娇养惯了,兴许是气候不适吧。”贺瓦兰转头对知眠交代,“火上的参茶分一壶给张夫人送去。她底子本就虚,这会儿难免急火攻心,拿清汁润一润,总要好些。”

        知眠得令,转身出去办事了。

        母子三人纷纷揣测之间,唯有明清樊一言不发。阿长进来说明清逸“病了”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赫连央两日来铺垫的结果。

        长子闭口思索的样子又被明岚王一丝不差地收进眼底。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停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晚君,朝君,你们去探望下清逸。”

        皇子代替明岚王出面本是自然。于是明清重领命向外走,明清樊紧随其后。

        既然消息都传到了皇室这边,那么宗室众人必然也早就赶了过去。如此一来,围场之内也就无人不知明清逸突发急病的消息了。

        二人路过赫连央的营帐外时,那人也正好撩开帐帘走出来。视线相交的一刻,赫连央微微点头致意。明清樊同样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便一路向前。

        明清逸的帐外站了许多人,似乎是不能都挤在里面,但又碍于各种原因不能一走了之。比如荆沐暄跟她的两个哥哥。自从那日明清樊拒婚,荆沐朗跟荆沐明再见他时,便连面子上的虚情假意都淡了五六分。此时见他远远过来,二人便率先一步挡在妹妹面前,躬身施礼:“敬见晚君殿下,敬见朝君殿下。”

        明清樊没理他们,跟明清重径直走了进去。

        明清逸榻前已经站了一排大夫,都是各府的府医跟明岚王方才派来的宫医。明清重上前关切问询,明清樊便站在一旁不作声。他趁机细细看着榻上人,发现那小子除了面色、身色着实骇人外,面相倒是格外安然,就像是沉沉睡着了一般。

        当然,人家的父亲母亲可不会这样看得开。

        张夫人在旁啜泣,仿佛担心哭声都会加重小儿的病情;明琰也早没了宗君风姿,衣服都是匆匆套上的,头发都没顾得上梳整齐,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嘴唇都干得起了皮,可见心火之大。

        各位医者都已诊过两轮,却依旧愁眉不展。静默许久后,只听一位资历最老的宫医犹豫开口。

        “清逸公子这……这恐怕是错服了脏物,才昏迷不醒。”

        “脏物”两字出口,周围人便心下了然——不过是“中毒”的婉约说法罢了。明岚王少年时也曾被人设计投毒,此后宫闱之内便十分忌讳这二字;如今不仅明岚王,整个阆都城最贵重的人们都在这里,若再出投毒事件必然不是小事。可谁要投毒?如何做到的?到底是想加害明清逸,还是明清逸误打误撞倒了霉?

        不敢多想,大夫们也不敢多说。

        “脏物……”明琰尽力回想,但他又能想到哪里?昨天他朝儿子发火,几乎一整天都没去瞧过他,甚至不许夫人见他……思及此处,明琰真是懊悔不已。可此时多说无用,他只好低头向夫人问起:“夫人昨晚可发现异常?”

        闻言,张夫人也一边抽泣一边细想。但她也无所助益,只能想到明清逸昨天好像异常困倦。

        贵人们慌乱不堪,底下的人只会更加吓破胆——尤其是一直照料明清逸的侍从们。且不说和悦宗君跟宗主会不会迁怒他们要他们陪葬,单是冬祭大典的围场出了下毒这码事,难道无需给明岚王一个交代?可拿谁交代?

        怎么看,他们都是最好的祭品。

        于是常随咬咬牙,豁了出去。

        “昨、昨日!昨日公子曾去过赫连少君…赫连少君的营帐……”

        话虽短,却足以构成攀咬君殿的罪状。此话一出,明琰先是一愣,而后才惊慌起身怒斥:“混账,闭嘴!”不过为时已晚。

        一直闭目无言的明斐蔷终于撩起眼皮,看向跪在地上的侍从,悠悠问道:“何意?细细说来。”

        有了宗主壮胆,常随几人好歹不再发抖,一口气便将昨日明清逸跟赫连央之间的矛盾以及那会儿二人独处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一时间,无人再敢言语。

        明清重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皱眉,深知这事无论跟赫连少君究竟有没有关系、又有几分关系,一旦把她牵扯进来,都是麻烦。于是他适时开口调和;“想来应是误会,诸位切不可妄加判断。”

        但明斐蔷却未回应。静默了一阵后,明斐蔷才慢慢起身,摆明了无视沛陵晚君的调和:“既然如此,老身不防舍些力气去赫连少君那儿走一趟,问问清楚也好。”

        这架势不像是“询问”,倒像是“问罪”。

        明清樊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腾出路来,阻拦之意……呵呵,倒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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