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无名之人乱世道 > 一


  
“休沐终了吗?”矢呼压着低沉的嗓音向正在狭窄门厅里换着校事曹官服的年轻人问道。
“对,今天就班。”年轻的校事曹便是豆瓜——戌组安插在许都的暗桩。他专心整理着衣冠,甚至没有向正在那张小小的食案上饮茶的中年人看一眼。
“曹操在宴请百官?”矢呼接着问道。
“是的。”
“夏侯惇也在?”
“是的,应该明天就回宛县了。”
“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没什么新的,还是宛县要屯粮的老消息。”
“行。趁着新岁祥瑞我也回去了。”矢呼站了起来,背上早已收拾好了的行囊,只用了近十步就从食案走到了门口,“我走以后,你好好蛰伏,没有我的指令不要跟外界联系。许都现在没几个隐门的人了,保护好自己。”
“是。”豆瓜轻声简短的回应之后顺手关了大门,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看不出丝毫对这位戌组首领的敬畏。
襄阳城太平观的神殿里,恶狗靠着火盆盘坐在地上,专注地端详着左手的手掌。修炼《闭息法》至今,他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气息顺着固定的路径在身体里四处游走。
真是神奇!恶狗在心里感叹。还在草堂的时候,他曾在矢呼的逼迫下观察过一个人从有到无的过程,那过程实在令人作呕,但矢呼说这是练习刺客之术必要的,只有将人皮肤遮掩之下的筋肉及骨骼了然于胸,落刀的时候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一刀毙命。对于行刺来说,落刀的机会通常只有一次,因此,年幼的恶狗忍下来了。
恶狗看着自己的左手,粗糙皮肤掩饰下的筋肉、骨骼尽在眼底,却始终无法看到那条有气息正在游走的路径,虽然他知道,那路径肯定就在这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绝不是能靠在沙场上逃命能悟出来的绝技!恶狗心里笃定。
“弈先生来啦!”恶狗的注意力被獾的大嗓门驱散。
太平观里有顶的建筑只有两座,一座是老芋头寝居的陋室,另一座便是这间供奉一尊结满蛛网的天尊神像的神殿。陋室只够老芋头一人卧睡,神殿却是宽敞许多,生起火盆,盖上厚厚的被褥,睡在松软的干草上也算舒适,恶狗与獾便是在这神殿里休憩。
獾中途逃跑过两次,两次都是趁着恶狗熟睡,第一次才刚动身就被抓住了,因为她没发现恶狗在她装睡时悄悄系在她腰带端头上的铃铛。第二次她吃一堑长一智,倒是没有弄出任何声响,可是门口却不知恶狗什么时候给弄了圈套,害得她单只脚被绳套套住,倒挂着生生被吊了一宿。期间,无论她如何大呼小叫,恶狗始终鼾声如雷,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惊讶”地发现已经被吊到脸色发白,嗓子哑到发不出声来的她。
那女公子说得对,这小子确实没想杀我。那时被恶狗从绳套上解救下来的獾如是想。
正旦期间,弈中人也来过一次,獾就是那时认识的他。当时他是和他那位让恶狗心心恋恋的女儿——弈涵一同来的,似乎是以新岁施善的名义。这不奇怪,襄阳城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每年新岁城中稍微宽裕一点的家里都会在灵宝阁祈福之后,顺带到太平观给老芋头施舍一些食物,以便慰藉他们积德的心理。也得利于此,太平观里的三位住客在正旦期间伙食较平日里可谓大为改善。
这一次,弈涵没有跟着父亲一起来,弈中人身后的是太平观中另外两位住客。恶狗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只是这种失落他从来不浮现在脸上,自然也就无人发现。
“能行吗?”老芋头笑着望恶狗问道。
“来吧。”恶狗从身旁拾起一根端部已被汗渍浸出光泽的木枝——他专门用于与老芋头过招的“武器”……
老芋头使了一个灵活的翻身,这个动作是为了躲避恶狗伏身突起的一记刺突。但,落地之后他停下了所有动作——从背后伸过来的横着的木枝早已在他咽喉处等着他,那记看似“杀招”的刺突实则是一记将他欺骗了的佯攻,他输了。
一番攻防切磋把獾看得目瞪口呆,除了“精彩”两个字她也找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形容。
“不错,不错,还是有天赋。”弈中人“啪啪”的两声鼓掌表达了他的满意。
“如约,前辈该是让我走了。”恶狗随手将木枝抛弃到一边,它已然完成了它的使命。
“你主叫你回去的吗?”
“那倒不是……”
“那何不再接着练习《通息法》?如此待你主唤你回去,予你要事,更能胜任。”弈中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册子说道。
弈中人似乎对让自己修炼太平道的秘笈有着不可磨灭的执着,恶狗从他那双初显老态的双眼中可以看出。说实话,自从学习《闭息法》以来,似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包裹着他的身体,这种享受逐渐成为一种魔力,让他有了一种对自身能力再进一步的渴望。尚不清楚,这种魔力是来自对强大的敬仰,还是这套太平道秘籍本身。
“前辈言之有理,晚辈就再多打扰几日。”恶狗上前将弈中人手中的册子接过,换得了弈中人赞许的目光。
江陵城里一家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客栈,临近正旦的时候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通常正旦之前就不会有什么客人了,也是客栈开始休业的时间,但这两位客人却以不菲的价格要了两个房间。赚点闲钱也不是什么坏事,店家毫不犹豫就将最好的两个房间给了他们。
“正旦不回家,你父母不会放过你吧?”芽边嚼着东西边问。虽然和黄叙分开就寝,却是在黄叙房间里一同用食。
“生气是在所难免的,顶多也就是臭骂一顿。”黄叙满不在乎地吃着东西。
“你这算是不孝吧?”
“算吧,我父亲常常骂我不孝子。”黄叙咽了咽口里碎渣,“不过,我觉得这乱世,最大的不孝当是子女死在父母前面。”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已经让你父母生气了,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
“去、去、去。新岁祥瑞,说点吉利话好不好?”
“叫你好好活着不算吉利话?”
“好像也是。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你要回长沙了么?”嘴上占了便宜之后芽总会很适宜地改变话题,黄叙也总是迎合她。
“怎么?舍不得我?”
“切,高兴还来不及呢,可算是清净了。”芽给了他一个含有笑意的白眼。
“是吗?”黄叙微微蹙眉,神色稍微有些正式,“可我舍不得。”
“吃你的东西吧。这么多话……”少女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低头猛吃起来。
门外过道上传来对话的声音,一个声音是店家的,这家客栈今天已经开业了,另一个声音好似来住店的客人,芽听着十分耳熟。
芽打开房门想探个究竟,正好与迎面走来的店家和客人打了个照面。
“是你?”芽与客人双双吃了一惊。来住店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受了马良之命正旦前就赶到江陵查探寄信人的占巴。
占巴到达江陵之前,马良告诉了他鸽舍的地址,又给了他信物与原信件,他也将草堂留守的人员尽数调出,布置为各城之间的通传网络。矢呼失踪之后,占巴便实际担着戌组首领的职责,回想起来,矢呼与他临别所言,似乎也是将戌组托付与他的意思。
然而,占巴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以为只是凭信物与原信件到鸽舍问出个人再依靠自己布置的通传传信回宜城的事,竟因为鸽舍荒谬的保密规矩连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得到。无奈之下,他四处扫听,得到了百芳楼能买“货”的消息。但,当他找到这座江陵城中有名的青楼,百芳楼已经休业。
如乞丐一般度过了一个居无定所的正旦后,看着城中商家纷纷开业,占巴第一时间赶往了百芳楼,却因囊中羞涩连大门都无法踏入。揣着怀里那几个钱,兜兜转转,总算是找到了这间价格让他比较能接受的客栈。先安定下来再做打算,占巴如是想着。毕竟,江陵的正月还是寒冷,露宿街头的日子他实在受够了。
沙羡黄祖军营的操场上,士兵们喝着整齐的口号,操练着长矛。
看着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将军台上的黄祖紧锁着眉头,这让一旁负责练兵的校尉感到紧张万分,他完全不明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这群精兵到底哪里让黄祖看过之后露出这样心烦的表情。黄祖是有心烦事的,与兵练得好不好并无关系。
正旦的时候,有人声称是受了黄叙之托给他送来了一件羊皮包裹着的密件。正旦送来的密件想必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吧。黄祖这样想着打开了羊皮,看到的是他家酉组的名册,还有一封信。信是以黄叙的口吻写的,大意说的是,这本名册是他在黄承彦府里无意看到的,得知酉组是他黄祖家养的之后,便将这本名册物归原主。
名册不是黄叙送的,信也不是他写的,这种事报自己名字有弊无利,黄叙没有这么蠢,他黄祖也没有这么糊涂。这本名册里面的名字都是对的,但它不是自己丢失的原件,只是一本抄誊本,用的是新野产的纸张。这多少可以证明,这本抄誊的名册是在黄承彦府上找到的不是空穴来风。
黄承彦,你这是防着我啊!发生这种事,黄祖心中难免怨忿。而让这怨忿上升成烦恼的则是,酉组留在西陵的人员全部一夜暴毙,首领飞霞也莫名失踪了。黄祖笃定,一定是这本抄誊本惹的祸,否则不可能被杀得这么干净。留守西陵的人员本就是他挑剩下的,没了也算不上太大损失。只是飞霞按他意思布置在军中的酉组人员他一个也不认识,没有飞霞调令,这些原本应该用来监视内部、刺探敌情的家养细作便只能当成普通的兵士用了。
前方来报,江东的周瑜似乎已经开始有所动作,此时军中斥候的水平却不够用。越想越心烦,黄祖不禁扶起了额头。这无心的举措让他身旁的练兵校尉更为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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