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时意——01
赵东民将车停靠在路边，颇不好意思道：“音音你坐车里等我一会儿。”他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拿手机最后拔掉车钥匙，“临到家门我才想起来你小姨中午说家里没米了，叫我下午买袋米回去。”
说完他懊恼地拍拍头，像是嫌弃自己不记事。
覃音对周边不熟悉，入目只见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没看见超市，她问：“超市近吗？要不要开车过去。”
“不用。”赵东民摆手，对她再嘱咐一遍：“你坐车上等我。”说完他快步向方才他们经过的那条路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白日的暑气却没有消散。
覃音在车内干坐了会儿，有点无聊地玩起手机。
车里关了空调，前后两边的车窗都打下来了，有微风拂过，可她仍觉得燥热。
早起缺觉加之又被闷在车里，此刻她泛起困意，靠着椅背耸拉着眼皮。
“诶，这不老赵车吗？”寂静的街道突然被道声音打破。
说话的男孩扯着嗓子，紧接着传来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响。
覃音确定篮球就砸在他姨夫车旁边，与她近在咫尺。
她侧目，因为坐在车里的缘故，她先是看见一只手稳稳托住弹跳起来的篮球，继而又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砸坏了你赔？”
砸球的男孩笑：“我知道你准替我接着。”
旁边高个男生没接腔。
两人都看见车里副驾驶坐着位面生的女生，肖文屿歪着头疑惑道：“认错车了？不是老赵的。”
覃音惊魂未定，一双眼愤愤盯着车外两人。
肖文屿是个没出息的，刚才还皮呢，此时与覃音对视后仓皇撇开眼，心虚地将身子默默挪开。
“不好意思啊，我们认错车了。”沈昱行将球用手肘夹在腰处，垂着头瞥向车内。
他瞧见车里赵东民常用的保温杯：“是老赵的车没错，你认识老赵？”他自言自语一句，又问车内人。
“老赵？”覃音可不认识什么老赵。
男生又说：“赵东民。”
覃音抿抿唇，眼神瞥向他左手握着的矿泉水，纠结再三开口：“水，你还喝吗？”
沈昱行跟随着她的视线看回自己手中那瓶没拧盖的水，大方地递给她：“你要喝？”
“谢谢。”她接过，与他们拉近点距离：“你们认识我姨夫？”
肖文屿从沈昱行身后跳出来发言，“你就是高老师外甥女？”他听他妈说楼下高老师外甥女要来他们家住段时间，还可能要转到一中读书。
他妈还说高老师外甥女非常漂亮。
肖文屿不禁打量起覃音。
她是一眼看过去就会被人记住的长相。黑长发披肩，简单的发型更凸显了她姣好的面容。女孩姿态随意地坐在车上，明明比他们还矮一截却教人难以忽视。
打量完他做出评价，她确实挺漂亮，属于丢在一堆高中女生中绝对显眼的那类人。
覃音一下午都没怎么喝水，此时口干舌燥。原本想等车外两人离开后再拧开瓶盖，可她看这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拧盖捧着水灌了两口。
喝完水她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眼底有淡淡疏离和防备。
她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态度倒把沈昱行逗笑，他轻笑声，喊肖文屿：“走了。”
肖文屿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覃音又捧起水，目光不经意瞥见远行的两个男生。黑色球衣男生背后洇湿好大一片，他手夹着球与同伴渐行渐远。
赵东民把米袋丢进后备箱，拉开车门看见覃音上下眼皮打架问：“是不是等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掩着嘴说是自己早起的缘故。
“马上就到了。”他发动车子。
覃音应声，看向窗外一排排往后倒的树木。
五六分钟后，赵东民将车停在小区门口。他们住在一中旁边的一个小区，房子年代久远，没有电梯。
覃音从后座拿过书包，赵东民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拎下车，对覃音说：“音音，你先上楼，四楼左边那间。”
“我把米抱上去。”她站在后备箱处，目测大小估算着米袋的重量，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抱上楼。
“米重，等我再下来一趟。”
“没事姨夫。”
赵东民不让，催促她上楼。
两个人争执几句。
沈昱行在他们后面点，他将空瓶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里，三步并两从赵东民手里提过行李箱就往楼上冲。
“嘿，这小子。”赵东民看见沈昱行不意外，向覃音介绍：“我班上的孩子，他姑姑就住我们家楼上。”
覃音双手抱着米袋，抬头与楼梯上沈昱行视线相撞，她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她的眉眼生得十分柔和，一张笑颜比刚才在车上更生动。
赵东民从她怀里接过米，“走吧，你小姨肯定等急了。”
覃音还没到四楼便听到小姨高蓓的声音，“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吧。”
“不了，沈老师也开饭了。”
高蓓笑吟吟说：“你姑姑今晚又做什么好吃的？刚刚看见我外甥女没，她对卢城不熟，暑假你和文屿带着她一起玩。”话音刚落，高蓓看见覃音上楼高兴道：“可算来了，你姨夫做事真没谱，让中午去接人搞到现在才回来。”
“小姨。”覃音喊她。
“快快，快进屋。”高蓓从方才嘴角就没下来过。覃音来了也顾不上沈昱行，“那就不留你了，吃过饭喊文屿一起下来吃西瓜。”
“您忙，老赵我走了。”他冲刚冒头的赵东民喊。
赵东民上楼一趟气喘吁吁，顾不上和沈昱行说话。
高蓓拎着覃音行李箱进屋，对满头大汗的赵东民说：“去擦擦汗，别吹感冒了。”
室内空气骤然变冷，赵东民确实受不了这样的转变。忙去浴室拿毛巾擦汗。
“你姨夫就这样，爱出汗，夏天吹空调很容易感冒。”高蓓笑望覃音解释。
覃音也跟着笑，心里初来的不适感渐渐消失。
高蓓将她的书包放到主卧旁边的房间，“音音你就睡这里，房间都是我参考你房间布置的，喜不喜欢。”
“喜欢。”覃音亲昵地挽着高蓓胳膊。
高蓓带她在房内转了一圈，赵东民也从浴室出来了。
“吃饭，吃饭。”高蓓嚷。
高蓓和赵东民搬过来也不过两年。这里是赵东民父亲的老房子，之前一直租给在一中陪读的家长，后来赵东民调到卢城一中夫妻俩才重新装修房子搬过来住。
饭桌上高蓓对覃音说：“学校的事姨夫已经替你咨询好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办入学手续就行。”
“好。”覃音乖巧应答，转头对赵东民道谢：“谢谢姨夫。”
赵东民笑容可掬：“我和肖老师说好了，把你放在他班上。”
高蓓紧接着补充:“肖老师就住我们楼上，刚才替你拎箱子的是他爱人的侄子，叫沈昱行，和你是同级。”
覃音点头，将这弯弯绕绕的关系理清。
饭后高蓓将客厅地上的西瓜搬到厨房切好，又洗了些葡萄和荔枝，一并放在客厅茶几上。
“老赵，把这一半西瓜搬去楼上给昱行和文屿。”
赵东民说：“哪有老师给学生‘献殷勤’的。”话虽如此，赵东民还是从沙发起身，接过高蓓手里的西瓜。
“等会儿，阳台的甘蔗也拿两根上去。”
高蓓从阳台拿了三根细长的甘蔗递给赵东民，他腾不出手，覃音说：“我帮姨夫一起拿上去吧。”
赵东民念叨：“直接让他们自己下来拿不就得了。”
“一道送上去，上午我就给沈老师说好了，结果忙一下午又忘了。”甘蔗是赵东民亲戚自家种的，昨天送了一大捆到他们家，他们根本吃不完。
覃音伸手接甘蔗，高蓓说：“也好，上去认认人。”
考虑到甘蔗的长度和楼道的宽窄，赵东民说：“音音，我和你换换。”
覃音抱着西瓜跟在赵东民身后上楼。
赵东民刚上去就遇到外出的沈昱行，看自己老师扛了三根甘蔗他戏谑道：“您这又是哪儿出？”
“别废话，把门给我打开。”
沈昱行反手拧开大门，过道逼仄，他不得不贴着墙壁让赵东民进去。覃音跟在赵东民后面保持着安全距离，他进屋后后半截甘蔗才消失在楼道。
沈昱行见覃音抱着西瓜，她也看了他一眼，沈昱礼貌地冲她点点头。
覃音来不及回应就听见屋里一声吼：“沈昱行！”她怔了怔，看向门边那人。
后者一脸无奈，抬下巴示意覃音先进门。
屋内与高蓓他们家是一样的布局，不过装修看起来陈旧些。
覃音进屋后沈茹忙清了清嗓子，亲切地上前：“你就是音音啊，长得真好看。”
“这是沈老师。”赵东民介绍。
“沈老师好。”
“诶，你好。”沈茹眉开眼笑，瞥到覃音身后沈昱行开口对他说：“吃完西瓜再回去。”
“我爸……”
“你爸开车过来也没这么快。”沈茹截他的话，再用眼神威胁一番，沈昱行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
沈茹喊丈夫去厨房把西瓜切了，自己则拉开茶几抽屉找小零食。
暑假沈昱行长待在她家，加上自己儿子，两人看电视玩游戏都要零食做消遣，所以她备了很多他们那个年纪爱吃的零食。
虽然丈夫总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
沈茹一股脑将东西全部摆在茶几上，她招呼覃音：“音音吃啊，别客气。”
覃音道了声谢，就近拿了包薯片，也没拆，就拿在手里。
肖文屿捡了包自己最爱的辣条拆开，被端着西瓜出来的肖杰看到，他不悦地提醒：“少吃点辣条。”
“行行行。”肖文屿回答得很敷衍。
赵东民正在和肖杰谈话，覃音坐在沙发上只好看着眼前的电视机。
沈昱行坐她旁边，见她拿了薯片后就没动静，将她手上薯片拿过来撕开口子又递还给她。
“谢谢。”覃音也不扭捏，伸手拿了两片，顺道分享给沈昱行。
他说不吃，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他爸打来电话。
“姑姑，我爸来了，我回去了。”他冲众人道别，沈茹起身送他。
赵东民看时间也不早，带着覃音与沈昱行一道下楼。
“再见老赵。”到四楼，沈昱行顿了步子同赵东民说。
赵东民冲他摇手，“去吧去吧。”
两人似乎非常熟，虽然赵东民对他言语上多有挑剔，可是给覃音的感觉是姨夫很喜欢他这个学生。
高蓓见两人回来提醒，“音音先去洗漱，洗完澡早点休息。”
“好。”
覃音今天确实挺累的，一早送完父母又接到小姨的电话，说姨夫中午过去接她到卢城。
覃音父母是做生意的，两人开了间挺大的家具店，因为发展问题，覃音父母想拿下一间与他们合作多年的家具厂，夫妻俩去外地谈生意了，女儿则拜托高蓓夫妻代为照顾。
卢城一中师资力量比覃音原先的学校强，高蓓夫妻俩都是教师，又住在学校附近，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覃音父母一商讨，征询了覃音的意见，最后她来到卢城跟着高蓓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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