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清寒初雨

寻梅收回自己的思绪，拍了一下发愣的莫钰轩，便自顾自的边走边说。“记得你说的，带我去听风谷找姐姐，还有啊，我算是救了你一命，虽说大恩不言谢吧，不过小恩小惠什么的你还是要还的，但是，至于让你还我什么，等我想到再说………”

        寻梅只顾自言自语，并未发现莫钰轩的不适，原来，莫钰轩不慎被刚刚那场刻意放的火灼伤，如今已是疼痛难忍。终是昏厥过去。

        而寻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无人回应，便回头看去。见莫钰轩昏迷连忙前去查看，才发现，他的右臂本就有伤，现在又被灼伤了一大片，如今已是血肉模糊。竟不知是如何坚毅的人才能在这种疼痛之下仍可以隐忍不发。寻梅竟是莫名的心疼起来。而再看四周却无一处落脚之地。无奈之下，只得背起莫钰轩去寻一处落脚之地。

        本还是暖日当空，可不消片刻，乌云已遮盖了天际。在浩大的樟木林中，寻梅背着莫钰轩的佝偻背影就更显渺小。四下无人，寂静一片。就连林中孤鸟也躲避着这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风雨。

        寻梅此刻心乱如麻，急需找一个落脚之地。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心下莫名的升起层层恐惧。可由于背着远超过自己体型的莫钰轩，想要加快的脚步就更加显得缓慢而紊乱。

        但是，无论寻梅怎样的祈求，都没能在这偌大的樟木林里面找到半缕可以躲雨的地方。而雨水却迫不及待的跌落在了寂寥的大地，冰冷的雨水打在寻梅的脸上，不禁一阵哆嗦，又想到莫钰轩现在右臂还受了伤更是不能沾染这刺骨的雨水。

        想到这，寻梅也顾不得许多，只能草草的寻一处看着较大的樟木下避雨。待寻梅将莫钰轩缓缓的放下之后，又使劲的将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干净的衣裳撕下给莫钰轩包扎伤口。

        待一切就绪之后，雨也越来越大了，寻梅没有办法，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为莫钰轩挡雨，免得他受伤的右臂因沾染了雨水而愈发的恶化。就这样，他们一直在风雨中煎熬着，等待着雨停。

        春初初雨，细如牛毛，轻若薄纱。雷声沉沉。虽不胜夏雨那样粗暴，但是扫在身上却格外的冷。万里山河便被笼罩在这空灵朦胧的烟雨之中。

        夜雪倚身窗台，望着外面的细雨。前几天的冬末初雪，今天的春初初雨，对于这秀丽山河的万物而言，却是一派祥瑞之象，可是，如今的夜雪却不能感受这欣喜之景。

        此刻的夜雪心心念念的全是自己相识不过一月之久的妹妹。她未经世事，如今因自己而受难，会不会怪自己，会不会感觉到害怕。而自己却不能在这个时候陪着她，给她安慰。夜雪思及此，心中暗暗言到：“邢禛祥，请你不要让我更恨你，好吗？”

        夜雪紧紧地握着那个檀木镯，只能如此无助的将自己深深的害怕与担忧全然寄托于这小小的饰物之上，来寻求那虚无缥缈的安慰。

        “夜姑娘请放心，母亲嘴上虽说不会前去营救，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如此狠心，可以弃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于不顾。令妹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莫霁风的声音悠然飘来，希望可以给夜雪一丝丝安慰。

        “希望如此。”此刻夜雪才回头看了莫霁风一眼又看了看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欲言又止。终是将头又面向窗外，静听着这一夜的无声雨。

        芷柔拿着一件紫绒鹤氅与一位满头白发的女子披上。

        细看此女，一袭红衣曳地，银发及腰，横眉冷目。目光中满是寒意与警戒，让人不敢接近。她便是听风谷的谷主齐岚玉。

        芷柔为其披上鹤氅之后，悄悄的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岚玉，看得出，芷柔对她的恭敬，芷柔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开口道：“谷主，公子已经两日未进食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公子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怎么，那个叫夜雪的也劝说不了吗？”齐岚玉只是淡淡的问道。

        “夜雪姑娘，心牵其妹，自是无心劝说，他们两人这两日不言不语，不眠不食。如此下去……”

        “他们既然那么一心求死，就让他们死好了。”齐岚玉不耐烦的打断芷柔的话。

        “谷主，可是……”

        “够了，他这个逆子以死相逼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此忤逆我，留他何用。由他去吧，你也退下吧！”

        “谷主……”芷柔不甘心，继续着希望可以说服齐岚玉。

        “没听到我说的吗，退下。”而此刻齐岚玉早已经不胜其烦了，怒斥道。

        可是，芷柔不为所动，而是突然下跪，急切的述说，：“谷主，求求你了，芷柔知道，谷主已经派人前去搭救少主了，现在只需谷主的一句话，让公子安心就好，不然，恐怕少主回来了，公子却倒下了。谷主，你就救救公子吧！”

        齐岚玉看着跪着的芷柔，心绪却无比苍凉。他们两人皆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又怎会忍心不顾，只是，霁风从五年前便再也没有唤过自己母亲，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又如何能坦然处之，只能当面对他恶语相向，暗地里独自疗伤。

        正在这时，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前来拜见齐岚玉。原来他们是齐岚玉派去营救莫钰轩的人，但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却是未寻到人。

        没有人看到齐岚玉微晃的身体。镇静下来之后，冷冷的说道。“未寻到人是什么意思，寻不到活的，连尸体也找不到吗？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群黑衣人领命退下。齐岚玉让芷柔也退下，便不再理会芷柔，芷柔知道，现在的谷主一定心绪难平，也就不再固执，听命退下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齐岚玉一个人，静悄悄的毫无人气。她缓缓坐在了椅子上，紧了紧身上的鹤氅，望着屋外的冷雨。

        天亮雨停，但是寻梅的梦中却是一场狂风暴雨。

        在寻梅的梦中，血光漫天，每个人的脸上、衣上都沾满了血迹。但是却看不清梦中人的容貌，只能看到那一双双愤懑仇恨的眼睛以及那满院的尸首。

        血水流入院内的草木中，侵染了那无忧的年华。那哀声，冰刃穿过身体时的沉闷声，生生逼迫着寻梅，就连梦中月华也黯然失色。屋外的鼓声如雷贯耳，人一个个的倒下，血一寸寸的蔓延，恐惧一丝丝的漫上心头。可自己却始终无法醒过来，这梦魇纠缠着寻梅，让她窒息，无处可逃。寻梅怕了，挣扎着想要从这个噩梦中脱身。

        此刻，已经醒来的莫钰轩，用手触一下自己被烧伤的地方，发现伤口处经历了一夜的风雨竟然没有半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这时，自然也将那个紧贴着自己沉睡的寻梅收入眼底。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是她为自己挡了一夜的风雨，心里竟有一瞬间的暖流流过。

        待细细看去，才发现寻梅睡的极不安稳，眉头紧皱，浑身也在不住的发抖。还一直喊着‘救我，救我’。莫钰轩来不及细想，连忙去摇醒寻梅。

        刚刚被摇醒的寻梅，双眸中仍有掩不住的恐惧。她努力将这恐怖的场景甩出从自己脑海，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

        莫钰轩不由控制的默默安慰了一句“没事的，一场噩梦罢了，醒来就好了。”

        寻梅被这一句话唤回了心神，也不去探究梦中真伪，只是静静地点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莫钰轩突然想起来在牢中与寻梅所说的事情，不由得尴尬道：“如今我们都还活着，那么牢中所说的…”

        还未等莫钰轩说完，寻梅连忙接过“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知道，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事会被灭口，但是，好歹我也算救过你几次，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放心，我不会的，还有，昨天夜里谢谢你救了我。”莫钰轩风轻云淡的说道

        “呼，吓死我了，算了，你也不用谢我，我救你是因为还要让你带我去找我姐姐，所以不能让你有事。”寻梅轻抚自己惊吓的心口

        莫钰轩听到这个回答，似是落寞，又似是早已猜到这是静静地说道：“我知道。”

        “其实，你听我一句啊。你那么爱你母亲，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的，毕竟复仇不能是人生的全部，要是你去劝说你母亲的话，她会放下仇恨也说不定。那个时候你，你母亲，你哥哥会活的更开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陌生人一样了。”寻梅想起了牢中莫钰轩的述说，不由得好心劝说道。

        可是，莫钰轩明显的不领情，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寻姑娘，我希望那日牢中之事，你最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寻梅十分疑惑：“为什么，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呢？”

        “那你就忘了好了。”

        “对不起，忘不了，谁让我记性好。”寻梅赌气道。

        “你…好，那就尘封起来，从此绝口不提，这是别人的家事，你无权干涉，还有，不要总是同情心泛滥的想要劝说别人，毕竟你非佛，难渡世人。”

        “我……”寻梅被莫钰轩这冷冷的态度气到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赌气的撇过头去，不理会了。正在这时候，听风谷的黑衣人寻来，打破了这个沉默的气氛。

        莫钰轩本以为是敌人，待弄清楚是听风谷来的人的时候，两人也是不发一语的跟随黑衣人一同前去听风谷。

        我非佛，难渡世人，但，能渡一人，便已为佛。

        只是，那场梦，寻梅不知道那些闪现的场景是自己真实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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