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误入相思劫
听风谷中，琴音喑哑，断断续续，如怨如泣。却是与这院中初春之佳景极为不符。
夜雪循声寻去，在一个院落中遥望见屋内的莫霁风，依旧是那么娴静儒雅，映着窗台，独奏古琴。夜雪就如此望着，不知多久，芷柔端着一碗药送入了莫霁风的屋内，但是，莫霁风将芷柔打发之后，就同样将药水倒入了窗台的草木之中，但是，莫霁风没有看见，芷柔在屋门前停滞的脚步，以及落寞的神情。而这一切却都落入了夜雪的眼中。
夜雪等在廊旁，待芷柔走近了之后冷不丁的问了句。
“你明知他从不喝你熬得药，为何还如此固执，亦或是不换个方式？”
芷柔没有想到夜雪会在这里，但是也一瞬间明白了夜雪所问何事。
“如何没有想过，只是公子的病是心病，他若不想复明，我也无可奈何。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日日不间断的熬药，希望有一天公子忽然想开了或者是体谅一下我的苦心将药喝了，那么我这么多年来的付出也就都值了。”
奈何情这一字，几多痴狂几多伤。芷柔的爱只能如此卑微的默默的付出着，可是有些爱注定不会有回应，有些付出注定没有回报，但是，芷柔却依旧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夜雪出神片刻，忽而问芷柔要来了一碗药端去给莫霁风送去。芷柔虽不知夜雪何用，但是也答应了夜雪，只是悄悄的跟上去想要一看究竟。
夜雪将药端来，放于桌上，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奏琴的莫霁风，忽而琴音断。
“不知夜雪姑娘所谓何事。”
夜雪也不做隐瞒，坦率的回道，“只是得知公子身体不适，故而特意端药拜访，顺便来邀公子，一同欣赏这满院春景。”
“多谢美意，只怕要负了姑娘好意了。”
“无妨，那我便说与你听，浮生听风去，十里落花停。这是公子曲中之意，可惜现在院中，桃花似火，更加前几日春雨洗濯，越显娇艳之姿，如此美景，定不可负。”
“呵，此曲不过是在下即兴而作，无关风月，不过，姑娘所说的佳景，在下却早已经铭记在心了。”
“只是，可惜这世间佳景万千，又岂是寥寥十余年便可以尽数览尽的。”
于此，莫霁风也听出来了夜雪的话中有话，便问道“是芷柔让你来劝我的吗？”
可是，在莫霁风心中多想答案为否，但是，夜雪并没有正面回答莫霁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难道，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你重拾光明吗？”
莫霁风听夜雪如此问道，沉凝不语，正待夜雪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莫霁风却忽而答道。
“有，我最想看的风景是一个人，此人也是我最想与之共赏天下美景之人，若没有此人陪伴，即使天下处处佳景如画，我也宁愿永留黑暗之中。而此人便是夜雪姑娘你。”
至此一瞬，花开有声。
莫霁风的回答让夜雪始料未及，倒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在屋外的芷柔依靠在柱边，早已经泪如雨下。
原来，爱，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先来后到。
夜雪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住处，只是这一路想了好多，好多。
而另一边的寻梅此刻不知住处，反而是缠上了莫钰轩
“别再跟着我了，虽然母亲让你留下，但是也不能任意走动，免得遭惹祸端。”
莫钰轩对寻梅寸步不离的紧跟，有些不适应，可惜，人家寻梅可没有感觉到他适应不适应。听此一说，更觉得是莫钰轩在关心自己，就更不愿走了。
“我知道啊，就因为怕遭惹祸端，所以才要与你寸步不离啊，跟着你才是最安全的了。”
寻梅露出的那种天真无害的笑，一时间让莫钰轩无语，便也任由寻梅跟着自己。
但是，寻梅怎会如此老老实实的跟着莫钰轩，于是，一路上，寻梅又开始了自己的自说自话。天马行空，无所不说。
“钰轩，钰轩，感觉好怪，以后叫你阿钰，你也不要和我客气，叫我阿寻好了。”
“……”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
“……”
“好吧，我就知道阿钰一定会答应的，因为阿钰是个冷面热心的人，其实你若多笑笑，常常展露你热情的一面，一定会人缘很好的。”
寻梅只顾自的说着，却忽视了莫钰轩早已无语到别捏至极的脸。
“还有啊，其实你嘴毒起来，还是挺厉害的，伶牙俐齿的，什么你非佛，难渡世人，哇，我一直觉得这是姐姐才能说出来的话，那一瞬间，不禁对你充满了深深的钦慕之情啊。”
此刻，莫钰轩的脸已经黑线无数。
………
就这样，莫钰轩，一直不停的走着，寻梅也跟着边走边说，一刻不停。但是，……
“停，呼，好累啊。”
“累就在这原地休息。”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但是却被寻梅拦下。
“喂，你将我转的迷迷糊糊的，现在又准备把我丢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你故意的吧。”
莫钰轩瞅了一眼双手掐腰的寻梅，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但又是不动声色回答“这正是你居住的别院，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寻梅刚刚并没有注意，听莫钰轩一说，四周打量，才发现有几分熟悉，但是，再转身便看见莫钰轩已然走远。可还是不甘心的冲着莫钰轩的背影喊道，“喂，你是故意的吧，”
回答寻梅的只有无际的沉寂。
寻梅只知道自己被莫钰轩整了，却不知道莫钰轩听见她的喊声时舒展的眉头与上扬的嘴角。
遇见寻梅，莫钰轩何其有幸，短短数十日而已，却让莫钰轩比以往五年笑的都多，但是，何其不幸，从此古井无波的心便泛起了涟漪，无法平复。
情来无踪，防不胜防。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初升的日光洒在满院桃枝上，如一副泼墨的古画，娴静而久远。透过古朴的别院窗棂，洋洋洒洒为窗台铺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此刻夜雪将一副图纸铺开对寻梅分析道
“这是近几日我所绘的这个宅院的地图，哪里的守卫人员稀少已经了若指掌，但是，逃出宅院之后听风谷中常年烟雾缭绕，稍不慎就会迷失方向，而且机关重重，甚至会由此而丧命。可是，听风谷中的人却可以来去自由，这其中定有玄机，我们只有找到出谷的方法才能够平安逃出去。”
寻梅听姐姐分析的如此详细，心知姐姐定是打算离去的，可是不知为何，寻梅一想到自己离开，就会莫名的心疼。竟愣愣的问道。
“我们就不能留下来吗？姐姐就没有想要留下来的理由吗？”
夜雪听了先是一愣，脑海中浮现的是莫霁风对自己所说的那一席话，片刻回头怔怔的看着寻梅。
“莫不是小妹不想离去了？”
“啊！不会不会，怎么会了，姐姐去哪，我就去哪，我，，，我去找找出谷的方法。”寻梅连连摆手否定，说后又怕夜雪察觉什么逃似的离开了。
夜雪目送着寻梅离去的背景，只是轻叹一声便再无其他。
寻梅漫无目的的拂过桃花枝桠，任由一路花落满肩，却不想拂去。寻梅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惆怅，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想走，可是又找不到理由。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莫钰轩的别院，此刻莫钰轩正在练剑，漫天的桃花随着莫钰轩的武步飞舞，像无根的落叶，如蹁跹的蝴蝶。而此刻，桃花落在莫钰轩的眉间，指间，剑尖。他一袭白衣，如今看去彷如闯入人间的谪仙。
寻梅则是看愣了，驻足在原地，不愿离去。自然莫钰轩早已经发现了这个误闯进自己世界的女子，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可是，突然一根银针向寻梅射去，好在莫钰轩眼明手快为寻梅挡下来了。再去看射针之人竟是听风谷谷主。
莫钰轩挡在寻梅前面，疑惑万分。
“母亲，你这是何故。”
听风谷主，缓缓走近，用听不出丝毫波澜的声音说道。
“轩儿，为娘这是特地来提醒你，你的生命是用来报仇的，儿女情长你现在还不配拥有。”
莫钰轩垂下眼眸，看不出悲喜。“孩儿明白，我想是母亲误会了。”
齐岚玉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寻梅，便轻哼一声离去了。
莫钰轩待其母走之后，也跟着离开，只是留给寻梅一句话。
“日出南门，离开吧，听风谷不适合你们。”
寻梅愣愣的看着莫钰轩离去的背景，细细咀嚼着日出南门这句话。
寻梅回房之后，并没有告诉夜雪莫钰轩所说的日出南门之说。看到夜雪依旧在研究听风谷的地势图，便一言不发的倚窗而立，顺手折了一朵透窗而入的三月桃花。把玩在手中，自言自语着。
“桃花啊桃花，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总是在想他呢，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寻梅如是想着，不由得回忆起与莫钰轩的点点滴滴，忽而不禁一笑。
“一定是的，不然和他之间的事情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他呆呆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可是他喜不喜欢我啊。”寻梅想到这个问题不禁一阵头疼，眉毛拧成一团，纠结到不行。忽而想到用桃花花瓣来作答。于是便傻傻的开始一片花瓣为一个回答，喜欢与不喜欢的重复着。
书桌旁的夜雪早已经注意到了寻梅的一反常态，不过见寻梅如此幼稚的举动倒是忍不住好笑。便想要作弄一下寻梅。
“小妹，这是干什么，莫非是如今满院春尚好，惹得小妹春心涌动了。”
寻梅听后急忙掩饰，将花背与身后“姐姐说笑了，我这是在数一枝桃花有几片花瓣罢了。”
“哦，原来，数花瓣是用‘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来数的啊，那小妹可数出结果了。”
寻梅无言以对，一张俏颜涨的通红。夜雪见此便也不再打趣寻梅。
“桃花一朵五瓣，小妹这样数是数不出什么的，若真想知道答案，与其在这里倚窗问花，倒不如直接问那个人来的划算。毕竟说了所得到的答案也许会伤心，但是，如果不说，就一定会留有遗憾。”
寻梅听后依旧嘴硬着不承认，嘟着嘴不满的嘟囔“哪有什么人啊，”
夜雪也并没有揭穿，只是但笑不语。
满院春光，桃花艳丽，淡看着这世间情爱，寻梅怎会知道，有时候即使嘴上不承认，但是，爱却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入心，从此便缓缓蔓延，直至深入骨髓，直至刻骨铭心。
却将心事付桃花，莫教生死作闲话。
此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夜雪起身开门，见是莫霁风。
待莫霁风进来之后，夜雪不动声色的支开寻梅。寻梅也并未多想，便带上门离去，但是，因为好奇又加上担心夜雪，所以寻梅并没有走远，而是悄悄的躲起来，透过窗看屋内发现什么。
“莫公子前来，莫不是谷主有什么吩咐。”
“不是，只是在下前来归还一样东西，我让芷柔去画楼取回了夜雪姑娘的画，另外，这个送你，桃枝为约，愿此情不负。”莫霁风说着便将画从画布中取出，也取出了一枝娇艳的桃花。
夜雪接过画，却没有接过那妖娆的桃花。
“谢过莫公子，只是，公子情深，而夜雪命薄，恐怕无福消受。”
莫霁风收回赠与桃花的手臂，掩盖住自己眉间的些许落寞。
“这恐怕是夜雪姑娘早已经想好的措辞吧，无妨，莫强求。”
两人便也相视不语。而窗外的寻梅不淡定了。寻梅知道了莫霁风喜欢上了姐姐，可是也明白了姐姐拒绝了莫霁风，寻梅在想自己如果被拒绝了该怎么办。纠纠结结，寻梅还是决定去表明心迹。
寻梅站在一棵桃树下，抬头望着最高的那枝桃花，思衬着。
“既然要表明心迹，为了证明诚意，怎么着也要送他最高的那枝桃花吧。”
寻梅如是想着，便开始攀爬这株桃树。
风乍起，惊得桃花飞舞。
寻梅采得最高的那枝桃花，正在喜形于色的时候，却很不幸的投入了土地的怀抱。缓缓起身，揉着自己摔疼了屁股，却还是喜笑颜开。
寻梅悄悄地走近莫钰轩，像做贼似得。在与莫钰轩一尺的地方定下。
而莫钰轩此刻也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寻梅，只见寻梅手背在身后，不住的深呼吸。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走了吗？”
寻梅知道莫钰轩发现了自己，硬着头皮靠近莫钰轩。似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快速的讲着。
“姐姐说，有些事说了可能会伤心，但是不说一定会遗憾。所以，我决定对你说，你听好了，我，喜欢你。桃花送你，桃花为约，愿…愿此情不负。”
寻梅一下子说完自己想要说的，将桃花递给莫钰轩。不敢看莫钰轩的表情，将头深深的低下。
等了片刻，不见莫钰轩回应，也不见莫钰轩接过桃花。寻梅急了，怕莫钰轩拒绝自己。
“你现在不用急着回答，我知道，是我唐突了。你…那个，我…我先走了。”说完将桃花硬塞进莫钰轩手中，然后自己逃似得飞奔而去。
莫钰轩看看寻梅离去的背景，又望望手中的那枝桃花。自言自语道“桃花为约，定不负相思。”
一瞬间，花开无声，月落有影。
当然，寻梅并没有听见莫钰轩这一句低低细语。只觉得自己十分大胆的做了一件大胆的事，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只为了让莫钰轩能够明白。
一枝桃花为约，束缚了谁，又成全了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星光妍妍，脉脉其言。
两颗心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靠近，如果一切都可以顺岁月静好，停在这最绝美的瞬间多好，他们会是一对静美的鸳鸯，可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命运悄然的安排着一段离别，不经意伤了人，却无法怪罪的安排。
齐岚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眸中射出犀利的光芒，暗暗决定着一场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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