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刘辨教弟

　　张辽和华清的事情，就这么简单直接的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刘辨再操心了，只需要到时候去喝喜酒即可！
　　当然，还要送礼！
　　和皇城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四方馆的冷清。
　　陈留王刘协居住的院子里，只有主屋里还亮着烛光。
　　刘协和陈群，相对而坐。
　　几案上只有几盘简单的菜肴佐酒，两人对酒消愁。
　　愁更愁！
　　“先生，今天我的那个皇兄在皇城大宴群臣，可惜此处只有你我二手形只影单。而且我们来到洛阳已经几天了，但是都没有得到接见。本王别说进皇城，如今就连这个四方馆都已经出不去了！”
　　“看来，今次，我等是真的危险了！”
　　刘协的帝王术学得是真的不错，从见识到陈群的智谋能力之后，言必称“先生”，语必说“请教”！
　　陈群也对这个仅仅九岁的小孩刮目相看！
　　礼仪、心智、心胸均是上上之选，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权谋和气概吧！
　　“王爷，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这么糟！”
　　陈群思忖片刻，缓缓说道。
　　“我们入京已经三天了，如果陛下真的对王爷起了杀心，我们估计早就已经被下狱了，或者我们直接就没有机会到达洛阳！”
　　“而陛下既然准许我们进入洛阳，说明他最少会见您一面！”
　　“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句话陈群已经说了几遍了，但是此时从陈群嘴里吐出来，刘协还是觉得心安了不少。
　　“叩、叩！”
　　敲门声响起，刘协和陈群对望一眼。
　　来了！
　　打开门，一个身穿皂衣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正恭谨的站在门前，双手微微一拱。
　　“陛下有旨，请陈留王明日未时半入宫觐见！”
　　“有劳公公了！深夜造访，本王也是身无长物，唯有此方玉佩尚可入眼，请公公笑纳！”
　　刘协一抬手，从腰带上摘下一块玉珏双手奉上。
　　“王爷，使不得！”
　　青年男子连连挥手，坚决拒绝！
　　他是宫内负责传旨的内侍，以往传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油水，他也一直笑嘻嘻的收下。
　　但是此番刘协递上来的玉珏，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收！
　　一来此物乃陈留王随身之物，太过贵重，他收了可能会有祸端。
　　二来，如今陈留王还是戴罪之身，陛下要如何处理他还没定论，此时与其牵涉过深，也有着不大不小的风险。
　　“王爷太过折煞小人了！王爷的赏赐，小人是万万不敢领的，请王爷恕罪！”
　　小内侍深深一躬身，“如今陛下的旨意已经传达，小人这就回去了！”
　　说完，小内侍拱拱手，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去！
　　刘协的脸阴了下来，转身看着陈群，微微萧瑟的一叹。
　　宫中惯例，传旨的内侍收下财货，说明事情起码不坏！但如果内侍连财货都不敢收，则说明其中恐怕福祸难料了！
　　“先生，明日之行，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啊，但是估计凶多吉少了！”
　　“王爷，如今木已成舟，人为刀斧，我为鱼肉，说再多也无益！今日夜已深，还是撤了吧！养足精神，明日方可小心应对！”
　　陈群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也有着一丝即将解脱的洒然！
　　未时三刻，刘辨准时醒来，他如今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午后的小憩，可以让他一下午都精神饱满。
　　“陛下，陈留王跪在麟德殿前已经半个时辰了！”
　　初七正在服侍着刘辨更衣，王林站在门口，轻声禀报道。
　　“是么？”
　　刘辨一愣，“朕记得是让他未时半前来啊！”
　　王林横了初七一眼，“是的，是他早来了。初七没有告诉你？”
　　初七作为陛下的身边人，接到传讯却隐瞒不报，此事可大可小，王林不敢有丝毫隐瞒。
　　“陛下午后有小憩的习惯，阿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陈留王既然对陛下起了歹意，我不刺他几个透明窟窿已经算好了，怎么可能为了他影响陛下休息？哼！”
　　初七琼鼻一皱。
　　“你！”
　　王林大惊，手已经高高扬起！
　　这个小妮子，已经隐隐有点恃宠而骄了！
　　“呀！”
　　初七吓了一跳，一下子躲到了刘辨背后！
　　“好了，王林你也别恼，这件事初七做得对！朕既然已经定了时间，他就不应该早到。如今他早来了，还跪在门外，是要给谁看呢?”
　　刘辨微微一笑，拦住了暴怒的王林。
　　“再说，你真舍得揍初七吗？”
　　“阿爷才不舍得揍我！”
　　初七从刘辨身后得意的探出个头来，一边说还一边朝着王林做鬼脸。
　　“呃......”
　　王林一时语塞，无可奈何的笑了，看着初七的眼神里，全是宠溺！
　　“罪臣叩见陛下！”
　　麟德殿中，刘辨站在台上，看着堂下跪着的小小的刘协，鼻头有点反酸。
　　这个小子，这几个月看来也不好过啊，都瘦了一圈。
　　来到大汉大半年，刘辨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时而杀伐果断，时而又多愁善感！
　　特别是这几个月来，他深深体会到了先帝的不易，对于刘协也多了一分疼惜。
　　“随我来吧！”
　　刘辨盯着他看了一阵，带头走向茶室！
　　“行了，王林，让朕和协皇子单独呆一会儿！”
　　刘辨让王林到门外等候，转身亲自开始烹茶，初七自然还是在他身后，抱着长剑一言不发。
　　茶室中，一时间滚水的咕嘟声，清晰可闻。
　　“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刘辨亲自给刘协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体会着滚烫馨香的茶水流过嗓子，把五腑六脏都温暖了一遍的舒爽。
　　“此时此地，也没有外人，我作为兄长，和小弟你说几句话。”
　　刘辨斟酌片刻，缓缓说道。
　　“请兄长示下！”
　　刘协站起来，躬身说道。
　　“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们好好说说话！”
　　刘辨连忙制止道，看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在这里装出一副知书识礼的大人模样，刘辨心里就不舒服。
　　“小弟，你指导我们是什么人吗？”
　　“大哥，我们是皇族！大哥你是大汉的天子！”
　　“没错！”
　　刘辨点点头。
　　“其实，我不恨你造反，真的！”
　　看着刘协又要跪下请罪的模样，刘辨连忙阻止。
　　“先帝驾鹤西去，留下我们两兄弟，我因为有着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舅舅何进的支持，所以做了皇帝。而先帝最疼爱的你，却只能做一个王爷，如果我们设身处地，也许我也会造反。”
　　刘辨微微一笑。
　　“但是，小弟你造反的根本立足点，却是错了！”
　　“正如你的檄文所说，要回归大汉正统，重复光武帝爷的荣光！这本身就是错的！”
　　看着犹自不明白的刘协，刘辨微笑着摇头。如果不是他有着几千年的眼光，可能也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
　　“我们来看光武帝，当时王莽篡位不久，光武帝爷就起兵了。跟着他支持他的人是什么人？”
　　“都是世家豪族，都是刚刚才跟着王莽篡汉的那一批人！”
　　“而这些人为什么前不久才造反覆灭了大汉，紧接着又开始支持光武帝复汉呢？”
　　“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跟着王莽篡汉，是为了更多的利益。有句话说的好，王莽谦恭未篡时！因为还未篡汉之前，王莽和他们一样都是世家豪族，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他们支持王莽篡汉。而当王莽篡汉开启新朝之后，情况变了！”
　　“此时的王莽，已经是新朝的帝王！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以帝王的身份行事，也就和世家豪族之间有了利益上的冲突！”
　　“此时，王莽已经成为了这些世家的敌人！所以，他们转而扶持光武帝复汉！”
　　“第二个原因，光武帝本身只是一个很弱小的宗室，手中没有什么力量，所以这些世家投靠过来，就轻而易举的掌握了整个大汉朝的命脉！”
　　“整个大汉，说起来是我们刘家的，实际上却是世家豪族的天下！天子的命令，最多也就在四十里皇城才好使！”
　　“所以，世家豪族，本身就是我们皇室的敌人！”
　　“而小弟你，却没有看到这一点，反而想要依靠着世家成事，这是要把我们刘汉江山拱手让人啊！”
　　看着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不太服气的刘协，刘辨继续道。
　　“说起来，小弟你还不服气！这个问题，其实父皇他老人家也看到了。世人都说父皇卖官鬻爵，这是事实。但是父皇搞回来的钱财，用到哪里去了？”
　　“马上年节了，前几天，为兄命人用红色绸子把皇城内几座主要宫殿和行道扎上绢花，太后还责怪我铺张浪费，要我和父皇学习！”
　　“这是为什么？就因为父皇看清楚了大汉之前的问题，而且父皇也只是普通宗室，没钱没势的，只有想办法捞钱。但是父皇捞回来的钱，却没有用于自己享受，而是为大汉建立了几只铁军！”
　　“西凉铁骑！并州狼骑！西苑八部！铁甲禁卫！”
　　“正是有了这几只强军，父皇才能逐渐把权力从世家手中收回来。可惜天妒英才，父皇壮志未酬身先死！”
　　“而同样的，世家也是洞悉了父皇的作为，所以才玩命腐蚀和拉拢何进，让何家成为了世家之首！也是因为世家的鼓动，何进才会走上谋逆之路！”
　　“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利益之争！”
　　“而且，何进失败之后，袁隗马上伙同张让等人，撺掇你去陈留起兵造反！”
　　“他们的目的，和当初支持何进一样，就是要把父皇的心血，彻底的消灭干净！要把所有影响他们世家豪族利益的势力，消灭干净！”
　　“如此，哪怕你真成功了，你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这，才是世家的目的！”
　　“呼！”
　　刘协长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所以大哥你才说我立足点是错的！”
　　刘辨微笑这点头！
　　“我错了，请大哥责罚！”
　　“罪臣错了，请陛下为了父皇，为了大汉严肃朝纲！”
　　刘协五体投地跪下，心悦诚服领罪！
　　“责罚肯定有！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你还要承担起作为皇族的责任和义务！”
　　刘辨微微说道，语气森然！
　　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兄长，也是大汉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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