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忆
沈心醒来时已近黄昏，往日醒来时，睁眼看到的会是一片漆黑，而今天，她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窗户外在天边连成片的橙红色晚霞。
晚风吹动着纱幔，一切美得恰到好处。
披着睡袍将毯子和枕头叠好放回柜子里后，她来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转角处。
这栋别墅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她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三岁家里发生变故后，她曾短时间离开过这里，但是很快她又主动要求回来。
她有钱，妈妈留下的遗产足够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年纪还小的时候，自己做主为自己请了一位住家阿姨，专门为她准备一日三餐。
后来，她跟着住家阿姨学了不少做饭手艺，再加上年龄大了一些，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便没再请住家阿姨，自此开始独自生活。
她替自己改了名字，为自己选小学、中学，一步步成长至今。
沈心双手抱在胸前，抬头望向三楼，三楼是她父母的房间，由于父母都醉心于魂种研究，他们早早就分房睡，将楼上的六间房间一分为二，各选了相邻的三间。
厚重的灰尘层层堆叠，与二楼形成鲜明对比。以前住家阿姨还在的时候，会替她打扫一下三楼的走廊，可自从住家阿姨走了之后，三楼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打扫过。
是时候上去看看了。
沈心迈开右脚，终于在楼梯上踏实。
随后她一把紧紧拽住扶手，宛若梦魇的回忆如潮水般朝她袭来，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那段回忆面前，她仍然溃不成军。
三岁那年，她听妈妈的话，乖乖躲进了雕花小柜子里。
这只雕花小柜子是妈妈为她量身打造的，名叫‘心心的小柜子’，除了可以用来装东西外，它还有一个奇异的功能，就是这个柜子只有她可以打开，其他人，甚至包括妈妈也打不开。
紧接着她就听到有人闯进她的房间，并与妈妈爆发了剧烈冲突。
他们打起来了，天翻地覆的打斗动静像是要把整栋楼都给拆掉，她只能瑟缩在柜子里，用稚嫩的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任凭眼泪流淌却不敢哭出声来。
终于，等了很久，柜子外终于安静下来，她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妈妈隐忍的□□声，妈妈受伤了！
她好想冲出去，可是妈妈让她不准出去。
脚步声渐渐响起，柜子被扣响，她听到陆道在柜子外柔声道：“心心，爸爸妈妈和好了，快出来，该吃晚饭了。”
沈心踟蹰着将小手贴到柜门上，她哽咽道：“我想听妈妈说话。”
“……”陆道没料到沈心会有如此要求，“妈妈嗓子不舒服，暂时开不了口，你先出来，替妈妈泡碗热茶，妈妈嗓子就好了。”
“我要听妈妈说话！”沈心一下子哭出声来，前所未有的恐慌爬满她的心头，妈妈一定出事了！
“心心，你不乖的话，爸爸可要生气了。”
“我……只想听妈妈说话。”
“好，满足你。”
沈心将耳朵凑上去，一声强忍疼痛的闷哼声在柜子外响起。
“心心，我数到三，自己出来，否则我就杀掉妈妈。”
“一！”
“二！”
“三！”
陆道话音刚落时，沈心猛地推开柜门，她想听妈妈的话乖乖躲在柜子里，可是她不敢赌。
目光越过柜子前居高临下的陆道，她看到妈妈飘在空中，一道道漆黑的光刃贯穿了她的身体。
“妈妈！”
沈梦艰难地侧过头，望着从柜子里探出脑袋，一脸伤心的沈心，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心心不该出来的，只要她不出来，就可以活到自己朋友过来支援。
沈心挣扎着想冲过去抱住空中的妈妈，陆道却一把将她从柜子里抱出来，“心心，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沈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爬完二楼到三楼间的楼梯，她已满头大汗。
望着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沈心握紧了拳头。
撑住！
记忆中，陆道极少允许她进入他的房间，那天，陆道将她放倒在自己房间里的一块玉石板上，她的四肢、脖子全被束带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道神色疯狂的取出刻刀，他用刻刀划破了手腕，血液很快自他的手腕处流下来，滴落在玉石板的刻槽里。
血液顺着玉石板上的刻槽迅速朝四周蔓延，将她团团围住。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呓语，如梵似魔。
很快，钻心的疼痛从右脚掌处传来，这还没完，四肢、胸腔、小腹、颅骨接连被割开，她的血液迅速流失，她疼到麻木，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
陆道取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玻璃球，对着她的伤口塞了进去。
更强烈的疼痛传来，身体开始忽冷忽热，她撑不下去了……
弥留之际时，他看到陆道狰狞的面孔，他就像掌控一切的魔神。
她还看到了漂浮在一旁的妈妈，眼泪糊住了视线，她看不太清楚，她想擦擦眼睛，可是手被牢牢捆住，她做不到。
她张了张嘴，想说一声自己不疼，可嘴巴才一张开，鲜血就从喉咙呛了出来。
她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吧。
陆道在一旁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看到被种植到沈心身体内的魂种已经扎根，一丝丝血肉包裹交缠着那一枚枚魂种。
从来没有人能做到一次性种入七枚魂种而不死，人体的承受力是有限度的，孕养一枚魂种已经是绝大部分人的极限，能同时孕养两枚的便是万里挑一。
魂种一旦植入超过身体承受极限，身体便会衰败崩溃。
就如现在的沈心一样，被种植了七枚魂种，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承受极限，那七个部位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像是被吸干了血肉迅速塌陷下去。
他转头看向沈梦，勾了勾嘴角，冷声道：“轮到你做出选择了，你是否要眼睁睁看着心心在你面前被魂种吸食而亡。”
他勾了勾手指，贯穿沈梦身体的黑刃尽数消失，沈梦失去支撑重重地落到地上。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恐怖的贯穿伤口在迅速合拢恢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你掌握了s级魂种【涅槃】？很久了吧，你我的研究都到达瓶颈，你一直突破不了人魂共存，我也突破不了魂种等级极限，不巧，正好知道你觉醒了【涅槃】，连上天都想让我走到你前面。”
“在没有拥有【涅槃】之前你就被称作是魂师界里最难被杀死的人，虽然我杀伤力很强，但是我依然没有信心可以杀死你。”
“但是现在不同了，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你死，还是心心死。”
紧接着陆道指了指玉石板上奄奄一息的沈心，此时她已经被魂种吸食得面无人形。
谁知沈梦却笑了笑，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傲然道：“你以为你赢定了？”
沈心在昏迷前，仿佛看到一只翅展遮蔽天地的火凤凰从天际朝她俯冲而来。
温柔的凤啼在耳边响起，冰冷僵硬的身体在凤凰的包裹下，开始回温。
她呢喃道：“妈妈……妈妈……”
沈心握住门把手，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天她在医院醒来，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他们都说，妈妈已经死了。
是被她害死的。
这十五年来，她无时不刻不在自责，她不该不听妈妈的话，从柜子出来。
如果她一直听话乖乖待在柜子里，妈妈可能就不会死……
推开妈妈的房间门，铺面而来的是浓烈呛鼻的霉味。
房间的顶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掉了，只有零星几盏壁灯还能用。
妈妈的房间很大，但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很小，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被打通，大部分地方都堆积着如山似海的书籍。
沈心走到妈妈曾在坐过的椅子边，不顾椅子上的灰尘坐了上去。
她随手从一旁拿起一本书，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魂种基础研究（三）》。
她要把这屋子里的书都认真学一遍，她要成为最厉害的魂师，她要好好活下去，她要为妈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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