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娘子，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
沉寂。
养心殿内的所有空气都被抽走了，这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安静。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逝去，当最后一缕日光辗转而来，燕祯颤颤巍巍的举了剑。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阿左……”
“你要答应我啊，你一定要醒过来。”
“娘子，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龙床上的尸体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依旧闭着眼睛。
他陡然痴狂一笑，“娘子，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答应了。”
一直守在暗处的十七顿时心神不宁，他意识到燕祯要左什么，忙从屋顶上跳下来。
“皇上，您要做什么？不要。”十七想要逼近。
燕祯举着剑后退，他眼底都是翻涌的戾气。
“十七，你退下。”
“你不要过来，这是我欠她的，我应该要还给她。”
断她一指，他还她一臂。
这样，她心里的恨意是不是就会少一些？她就不会再丢下他。
十七还要阻止，“皇上，左姑娘不会知道的，您不要自残啊！您不止有左姑娘，您身上还肩负着北唐。”
“难道你忘记了小帝姬了吗？”
燕祯周身的戾气翻滚，一头白发在空气里飘舞，他眼里的光芒也跟着一点点的暗淡。
无忧。
“十七，你还提醒我了，我还欠我的无忧……”
他活生生的抽走了，她身体里的一根肋骨啊！
她当时可有多痛？
她如今对他有多恨？
十七惊愕的瞪大眼，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
因为燕祯眼神一狠，他已经决然挥起冰冷锋锐的长剑，狠狠地斩向他的左臂间。
剑气落下的声音那样的清晰，空气忽然一片沉默。
十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睛里都是血色。
长剑在半空中卷起凌厉的剑气，以其势不可挡的气势斩入左臂……
鲜血，如水往外涌。
他却残忍地挥过长剑，下一瞬，猩红色的血液四处飞溅。
而他的左臂，被他亲手斩断。
“啊！”
他发出凄厉的痛苦声，手里的剑从手指尖无力的跌在地上。
他颤抖地捂住他鲜血淋漓的左臂，那里已经没了一条臂膀，只能看到鲜血里的白骨森森。
痛。
原来这就是痛吗？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的痛……
他好像可以体会到，当初的她有多么的疼。
他痛得身躯站立不稳，那一条左臂掉在他脚下的血泊里。
他却踉跄地上前，双腿一软，跪倒在龙床边。
“娘子……是我错了，我终于知道你有多疼了。”
天地间一片死寂，十七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
他震恐的叫道：“皇上！”
疯了吧。
如今的燕祯也许是真的疯了……
挥剑自断一臂，连他这样的杀手都不敢。
可是燕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真的就一点都不觉得疼吗？还是只是想要用这样近乎暴虐的自残方式来报复自己……
满地的鲜血，犹如朱砂。
燕祯跪在龙床边，断臂那里是钻心碎骨的剧痛，整个人都要被撕开，然后再一针一线的缝合起来。
他伸出仅存的一只右手，指尖去抚摸她毁容的脸皮。
他像个疯子一样，低低地说：“嘘。”
“你不要吵醒了娘子，她在睡觉，她很累了。”
“她要是没睡够，她会生气的。”
十七浑身颤抖，脸色大变，他几乎在下一瞬间就冲出了养心殿。
“传太医，快传太医！”
十七从小就跟在燕祯身边，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但是他今天却慌乱了，是那么的惊慌失措。
燕祯其实已经很痛了，所以他的身躯也不再挺拔，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扑在了她面前。
断臂处的血如泉涌，他黑色的锦袍已经快要被血浸透。
他看着可怜又可怕，毫无血色的额头抵在了她的手背上。
“娘子，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你很累了，你睡吧，夫君会在这里守着你。直到你醒来……你说好不好？”
“夫君……一直守着你，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守着你。”
你是不是就会相信，你的阿祯真的回来了。
鲜血不断的往外渗，顷刻间就染红了地板。
他面容惨白如鬼，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
他已经很累，也很痛，意识和神志也已经不再清晰。
他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沦陷在无尽的黑暗里。
手臂那里断得他快要死掉了，但他不惧。
这算什么痛呢？
她和无忧承受的要比他多啊！
他强撑着最后的意识，那般眷恋的握紧了她的手指。
他和尸体的手指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他触及到的再也不是温暖，而是刺骨的寒冰。
“娘子，我终于知道你有多痛了。”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到透明，声音也愈发的低哑。
“我惩罚我自己，我惩罚伤害过你的每一个人。尝你受过的所有委屈和悲痛……可是你要答应我，你到时候一定要醒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愈发的模糊昏暗，一种无力疲惫的感觉袭遍了他的全身。
他挣扎着，想要多看她一眼。
但是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眼皮沉重的合上，把所有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他头一歪，直接就昏在了她的面前。
十七带着太医赶来时，看到就是这样悲凉的一幕。
高不可攀的帝王半跪在尸体边，一阵冷风穿过，卷起了帝王的一头白发，白雪般的长发在血色里肆意飞舞。
他们十指紧扣，那样靠在一起。
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把他们分开。
哪怕，是生与死的距离。
太医都吓得结巴了，“统领……”
“去救皇上！”
十七又让影密卫封锁消息，再请重渊入宫。
如今燕祯这般疯魔，只怕之前谋反的有些人会趁机作乱。
宫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后和皇后，十七必须要封锁消息。
但他能够想到的人，只能是重渊。
重渊和燕祯同出重国公府。
他们是兄弟手足，想来重将军一定比任何人都忠心。
重渊这几天也忙得不可开交，燕祯丢下的烂摊子全部都要他来处理，对此朝中已经有人不满。
重渊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歇一口气。
他又听影密卫说燕祯自断一臂！
重渊当即就惊得摔碎了一盏茶杯。
疯了。
看来，他真的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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