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赵雪青久久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她从窗前来到床上坐下。
李逾明发现她仿佛很累一样，动作很慢。看她不再激动，走到她跟前，说：“我叫他们进来给你梳妆好不好？”
赵雪青虚弱地摇头，但语气坚定：“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李逾明不解。
“我身份低下，出生不正，做不了旭王府的王妃。”
“这是你的理由？”李逾明觉得好笑，看着她说，“雪青，快五年了，我们在一起快五年了，你还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做王妃。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我处理不好，当不起那么大的担子。”赵雪青不看他，把头埋在被子里，“我只想清清静静的，不能做你的王妃，你去娶别人吧。”
李逾明有些绝望，他做了这么多，但终归抵不住她不爱她，她不愿意。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
“没有关系，雪青，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做，我绝不逼你。我从来没有逼你做过任何事是吧。”李逾明哀求，“成亲仪式之后我叫他们马上分家，那些人都走了，就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了。”
赵雪青依然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动也不说话。
“或者你去溪南，那里没有人管你。等我把所有事情做完，就去找你。”李逾明不想就此放弃，搜肠刮肚地继续讲，“但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哪里，你等我几年，还是我们一起去比较好。”
……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她肩膀在抖动，忙上前问：“怎么了，雪青，你在哭？”
赵雪青还是没有回答。
李逾明坐在她旁边，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掰过来，果然，她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李逾明轻声问。
赵雪青挣脱他的手，又把脸埋进被子里，这一次大声抽泣起来。
李逾明看着她剧烈抖动的身体，慌了神。成亲几年，她几乎没在他面前哭过，哪怕从周子山回来，每日梦魇，她都没有流过眼泪。
“是谁找你了吗？是我父亲吗？他威胁你了？”
赵雪青没有回答，仍旧哭着。李逾明心痛难忍，抚身抱住她，试图安抚她，但发现她身体也在发抖，不是哭泣带来的颤抖，而是整个身体在不可抑制的发抖。像一片秋叶，易碎而绝望，他的怀抱没有任何作用。
他也感受她的恐惧，害怕起来。
“雪青，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害怕，没人会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的。”
……
无论如何询问，她似乎没有听见，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和悲伤中，始终一言不发，一直绝望地哭泣、颤抖。
李逾明毫无办法，看她如此哭泣，变得恐慌无助，只好让步，俯身在她耳边说：“雪青不要哭了，我答应你，不成亲了，我不娶你了。”
赵雪青没有反应。
“我去娶陆晚晴，只要你不哭了，我马上去陆府娶陆晚晴好不好。”
“可是只有你不哭了，我才能放心走。你不哭了，我马上就走。”
……
李逾明等了很久，赵雪青才慢慢不再哭泣和颤抖。她有些脱力，试图坐起来而不得。
李逾明扶她坐起来。
她头发蓬乱，脸色微红，眼睛高高肿起，嘴唇发白，看起来憔悴虚弱。但情绪已经平复，又恢复到平日冷静自持、无坚不摧的模样。
“雪青，你真的就那样讨厌我，不愿意和我相伴一生吗？”李逾明声音悲凉。
她没有说话，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李逾明苦笑一下，没有再问。
外面又开始有动静，听声音是赵雪青的几个兄弟来找李逾明请示后面怎么做。
李逾明知道自己得走了，叫停外面的一切准备，然后出发去陆府。
“雪青，我娶了陆晚晴，你会离开我吗？”李逾明终于问出来。
赵雪青一怔，还是没有说话。
屋里极静，外面守门人的传清晰地进来：“王爷不许人进去，请几位公子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禀报一下。”
李逾明会意，艰难地从她身边站起来，说：“我知道了，我走了。”
赵雪青没有点头，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似乎很吃力地往门口走，离她越来越远。
“逾明。”
声音沙哑，赵雪青觉得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
“什么事？”李逾明在门口回头。
“我愿意跟你走。”赵雪青下了决心，语气却平常，“只要你确定这是你真的想要的。”
“这当然是我想要的。”李逾明回答。
“那好，你叫他们进来吧。”
“好。”他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李逾明一大早就出发接亲，接近中午时，他才穿着大红礼服，骑着高头大马，神采奕奕地带回了他的新娘。到了大门前，他飞身下马，回身到花轿扶出新娘。新娘穿着宽大而精致的礼服，蒙着厚厚的红色盖头，没人发现异常。
后面的流程非常顺利，跨火盆，太子主婚，拜堂成亲，送入洞房。虽然有人觉得奇怪，都国惯例，上午接亲，傍晚拜堂。但这一次，午后不久，成亲仪式就已经结束了，甚至遵循旧例的宾客还没到齐，是不是比平常的婚礼早了些。但在场的所有人，从傧相礼仪到主婚太子，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有疑问的人也没有提。
这一切只有雅乐云从新娘的手和纤细的身影发现出一丝不对劲，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也很乐意看一下这场闹剧以什么方式收尾。
入了洞房，其他人退出去，李逾明小心翼翼地取下红盖头，看到赵雪青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哭的太久，她眼睛还是有些微肿，鼻头发红，两颊和嘴唇涂了薄薄的胭脂，娇艳欲滴。李逾明觉得这样的她明艳照人，别有一番风情，没有丝毫犹豫，吻了上去。
他的唇柔软炙热，动作急切。赵雪青满头珠翠摇摇欲坠，到了床上，又发现床上极度不舒服，有什么东西硌得身子难受。
“床单下面是什么？”她挣扎着说。
“花生桂圆什么的。”李逾明回答，没有停下动作。
“让人进来弄掉吧，硌得慌。”
李逾明也发现不太舒服，说：“他们说寓意好，没想到这么碍事。”
他没有叫人进来，而是自己停下，掀开床单，把那些干果一股脑扫到地上。赵雪青趁机取下所有首饰。
事情结束，重新穿戴好，李逾明问：“你饿吗？中午都没吃东西。”
赵雪青确实饿了，点点头。
李逾明拍手叫人送些东西进来吃，端进来的吃食都是她喜欢的，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李逾明看她憋笑，问道。
“我笑我们熟稔的根本不像新婚夫妻。”赵雪青说，“当年那一天可是状况百出，一波三折。”
当年成亲那一日，因为不合胃口和精神紧张，王府预备的食物，赵雪青吃几口就吃不下了，生生饿了一天一夜不好意思说。
“当年我让人布置的房间你也不喜欢，没过多久，东西全部换完了。”李逾明说，“所以这一次，我让你自己来布置。”
“还是得改。”赵雪青环顾四周，心虚道，“我不知道是为自己布置的，所以没怎么用心。”
李逾明看她脸色，上午她那样的表现，他一直担心她不开心。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于是说：“你也有敷衍了事的时候。”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真的上心。”
俩人说说笑笑吃完饭，下人进来收了东西。
赵雪青看外面天色还早，但似乎所有事情都做完了，问：“接下来干什么？”
被她疑问，李逾明突然想到确实有一件事没做，叫人进来吩咐了几句。
不久，一个满脸喜气的婆子带着一个丫头走进来，道喜道：“恭喜王爷王妃大喜。”
丫头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婆子拿起桌上的酒壶，往两个被劈开的葫芦里倒酒。
酒倒好了，李逾明小心翼翼地端起一半葫芦，并示意她也照做。
“王妃，这是行合卺之礼。”婆子提醒她。
“来。”李逾明催促她。
赵雪青也小心端起另外半边葫芦。李逾明靠近她，手臂轻轻地绕过她的手臂，把葫芦送到自己嘴边。
赵雪青也同样动作，俩人一滴不剩地喝完了的酒。
婆子接了两人手里的葫芦，把两半合在一起，说：“王爷和王妃喝了这合卺酒，就代表着合二为一，白首不离了。”
李逾明很开心，说：“下去领赏钱吧。”
婆子喜气洋洋的出去了。
“你刚刚问干什么，什么也不干，就在一起说说话。”李逾明拉她到怀里，“这一个多月，你又躲着我，都没怎么和我说话。”
“赵雪青，你出来。”两人正说着，一声尖锐而凄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赵雪青一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你不要出来，我去看看。”李逾明起身。
院子里，陆晚晴穿着一身喜服，手持一把长剑，左劈右砍，发疯一般地跑了进来。几个侍卫被她砍伤，碍于她的身份，又不能真正出手伤她，只得跟在她身后，一脸惶恐无助地看着李逾明，说：“王爷，我们拦她，她就要伤害自己。”
看到李逾明，陆晚晴奔溃了，哭着说：“王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逾明看她披头散发，悲痛欲绝的样子，竟有些不忍，没有说话。
“当年你是喜欢我的，你去白云寺看我。在车里，我和赵雪青同时摔了，你先救的是我，先关心的是我。可是你现在为什么不愿意了？是不是赵雪青对你说了什，做了什么？”陆晚晴突然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又对着屋里大喊，“赵雪青，你出来，我要杀了你。”
屋里没有动静，陆晚晴继续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来我就……死在这里。”
陆晚晴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
“你们就这样看着？”李逾明对侍卫说。
几个侍卫忙上前把陆晚晴围住，劝说道：“陆小姐，你放下刀，有话好好说。”
陆晚晴不听，把剑往脖子又靠近一寸，眼见就看到血了，赵雪青才从门后现身。
陆晚晴看她同样一身喜服，恨红了眼睛，立马把剑锋指向她，说：“你害得我成为京城的笑柄，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陆晚晴说着不顾侍卫的阻拦，往前冲去。
李逾明看她越走越近，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一折，陆晚晴吃痛，扔了手里的剑。
陆晚晴没了剑，还是发疯似地要扑到赵雪青面前去。
“还不抓起来。”李逾明喝道。
侍卫们这才一拥而上，抓住了陆晚晴的手脚。陆晚晴继续剧烈挣扎，逮住一个侍卫的手咬了一口。
“找绳子捆起来。”李逾明说。
“晚晴，不要这样，这样伤的是你自己。”赵雪青忍不住开口。
“你们真是演的一出好戏，这边已经拜堂了，陆府却还蒙在鼓里，一直苦苦等旭王府去接亲。京城所有人都比我们先知道王府的成亲仪式都已经结束了，而陆府还没有人接亲。”陆晚晴不再挣扎，开始控诉。
“晚晴，忍了这一回。”赵雪青说，“回去走的远远的，不要再来趟这滩浑水了。”
“你不要假惺惺了，我恨透你这副嘴脸。”陆晚晴咬着牙说，“表面上和我互称姐妹，背地里抢了我的未婚夫，你和林雨彤有什么区别？你比林雨彤还不如，林雨彤最起码不会假惺惺互称姐妹，说要帮她。你这种人不得好死。”
赵雪青无言以对。
“带走好好看起来。”李逾明听不下去了，吩咐侍卫道，“去请陆丞相来领人。”
领命的侍卫还没出荣和院的门，陆岚已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看到女儿在这里发疯，上前就是两巴掌，说：“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叫你不要出来，还跑出来丢人现眼。”
“陆丞相，要管教女儿回去管教，不要在我院子里动手。”李逾明有些看不下去。
“教女无方，还请旭王爷请见谅。”陆岚转头对李逾明说，“还没恭喜王爷今日大婚，抱得美人归。”
“多谢陆丞相，我今日大婚心情好，不想扫了兴致，所以不计较令爱冲进院子，拿剑指着我的王妃，还有之前散播谣言，荷包下毒这种事。”李逾明说，“若是有下次，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光天化日掳人，再让她死于非命这种事不止陆丞相会做，我也会做。”
“王爷放心，下官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女儿。”陆岚说，“只是旭王爷这迁怒似乎找错了人，龙胜帮掳人一事可是令尊的主意，他开口了，我自然要帮他这个忙。毕竟我们是多年故交，早已不分你我。”
“陆丞相，你不用拿话来点我，我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你觉得我害怕你说的那些事吗？”
“旭王爷年纪轻轻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友故交。”陆岚说，“但是王爷似乎忘了，当初是谁力排众议，极力支持王爷进的兵部吧。”
“兵部是陛下的兵部，不是你陆岚的兵部，陛下要选用谁罢黜谁，那是陛下的自由。”李逾明讥讽道，“陆丞相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
“王爷虽然年纪轻，也不至于不知道赵潇当年是极度反对宗室掌权的吧，太子殿下现在如此推崇赵潇之前的其他主张，等他登基坐稳天下，你猜他下一个要对付的是谁？”
“多谢陆丞相为旭王府考虑的如此长远。但眼下，陆丞相还是先考虑自己的处境比较好。”李逾明笑着说。
“多谢王爷提点，下官懂了。”陆岚转头对女儿说，“跟我回去。再有一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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