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赵雪青找了个去挑布料的借口跟阿祥出门，骑马到水墨布庄，然后一路被引到上次来过的那间卧房。
屋子门窗紧闭，门外有人看守，阿祥走过去打开门，对她说：“王爷在里面。”
赵雪青一路忐忑不安，不懂自己的举动是否正确，临到门口，却下不了决心进去。
阿祥看她犹豫，并不催促，只问守门的侍卫：“王爷现在怎样？大夫看过了吗？”
“大夫看过了，开了药煎好端来，王爷却不吃。”侍卫回答，“现在好久没动静了。”
李逾明不吃，阿祥不在，没人敢劝他。
赵雪青深吸一口气，迈步进门。
李逾明盖着薄被躺在床上，意识全无，额头上放着一块降温的毛巾。赵雪青拿掉毛巾，摸一下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屋里气温比外面高，又闷又热，煎熬的人难受，赵雪青叹口气，吩咐：“把窗打开通风，再让人打盆冰水来。”
阿祥过去打开窗，屋里通风，凉风灌进来，李逾明感觉舒服一些，嘟哝了一声。
赵雪青听出他在叫“雪青”，阿祥隔的远，没有听到，问：“王爷说什么？”
赵雪青心里发酸，说：“没什么，你去把药端过来，我喂他吃药。”
阿祥把药端来，赵雪青想扶他坐起来，但只是轻轻碰到他的手，他就突然一脸戒备地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赵雪青以为他醒了，于是说：“你生病了，快起来吃药吧。”
李逾明见她在身边，放心地又躺回去，说：“我头好疼，雪青。”
“你发烧了。”赵雪青轻声说，“坐起来我喂你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李逾明不动。
“起来吃了药再睡。”赵雪青又说了一次。
李逾明还是不动，赵雪青轻轻推了推他的手，没有反应。这才明白他刚刚没有完全醒，只是长期养成的警醒习惯，被人碰触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起来发现没有危险又睡了。
“阿祥，你把他扶起来。”
阿祥过去，托住他的背，想让他坐起来，李逾明不愿意，挣扎起来，说：“我全身好疼，不想动，想躺一会。”
“除了头，还有哪里疼？”赵雪青发现他病的比想象中厉害。
“胸口疼。”李逾明说，“一定是伤口裂开，出血了，你帮我看一下。”
赵雪青往他胸口看去，他穿着她送的那件薄薄的月牙白丝质寝衣，胸口布料完好无损，没有血迹。
他烧糊涂了。
“胸口没有出血。”赵雪青说，“那里的伤已经好了。”
“真的出血了，不然不会这么痛。你解开衣服看一下，雪青。”李逾明突然激动起来，用手扯胸前的衣服。
他自己把衣服扯开了，露出那条狰狞的紫红色疤痕，赵雪青看一眼，心像被针一样，红了眼眶，不忍再看，伸手帮他把衣服拉上。
“我受伤了，要死了，你怎么不管我了？”李逾明越想越气，悲痛欲裂。
“你不会死，只是生病了。”赵雪青声音哽咽，轻声哄他，“起来吃药，吃了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真的吗？”
“真的。”
“好。”李逾明这次没有拒绝。
赵雪青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喂给他吃。李逾明嘴里又干又苦，一吞咽喉咙就疼，根本吃不出味道，只配合她机械地吞咽。
喂完药，赵雪青扶他躺下，盖好被子，又绞了冰水帕子敷在他额头降温。
李逾明躺下，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没那么难受了，慢慢睡着了。
赵雪青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看他似乎睡熟了，起身往外走。
阿祥侯在屋外，看赵雪青出去，问：“王爷怎样了？”
“他吃药睡下了，我出来太久赛维达会怀疑，先回去了。等他醒了再给他吃碗药，应该就好了。”
阿祥没想到李逾明烧的这样厉害，迷迷糊糊不清醒，俩人没说上有用的话，但又找不到理由继续挽留她，只说：“多谢王妃。”
赵雪青在门口又下站了一会，才往外走，正要出院门，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焦急又紧张的呼唤：“雪青。”
赵雪青一愣，停下脚步。
李逾明刚睡熟又突然惊醒，艰难地坐起身，见屋内无人，唤她也不见应答，心凉了半截，又连忙唤：“阿祥。”
阿祥应声进屋，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她没来吗？”李逾明失望地问，“我刚刚梦见她来了，和我说话，还让我吃药。”
“王妃来了。”阿祥回答，有些心酸。
“真的吗？”李逾明不敢相信，急切地问，“她现在在哪里？”
阿祥默默指了指屋外。
李逾明急忙起身下床，不顾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出门果然看到赵雪青背对着他站在院门口，于是不管不顾地奔过去，一把紧紧抱住她。
“我还以为我刚刚在做梦。”李逾明把头埋在她的发间，“不要走，雪青。”
可能是站不稳，他全身的力量都倚靠在她身上，赵雪青站的有些吃力，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
李逾明以为她要走，将她抱的更紧，低声说：“不要离开我。”
他身体滚烫，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赵雪青被箍的喘不过气，勉强支撑着他的重量，说：“你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
“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李逾明不放手。
“我不走。”赵雪青答应他。
她答应的太干脆，李逾明没有高兴的感觉，只觉得有些不真实：“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你没有做梦，我扶你回屋里去。”
赵雪青自己扶不动他，对阿祥招招手，俩人一起把他扶进屋里，重新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
李逾明昏昏沉沉，却不敢睡觉，死死拉住赵雪青的手不放，和她说些闲话来保持清醒：“雪青，我昨晚一直在想雪文郡主留下的那个丫头，就是前晚在河边和你搭讪带你进义水巷的那个。”
“她怎么了？”
“她做这种事一定不是第一次。”李逾明说，“你想想，雪文郡主带来的人，除了她都死了，她却能平平安安的出府嫁人，必定是和谁达成了交易。”
赵雪青也这样想过，还是说：“就算如此，你也不要去动她。你们在这里闹出人命，引起注意，官府会追查的。”
“这种卖主求荣，没有底线的人留着终究是个隐患。”李逾明不放心，“何况她现在已经彻底暴露了，更会肆无忌惮的投靠收买她的人。我若要做，自然不会让人看出来是我们杀了她。”
“你不要去，现在一切只是推测。我会自己注意的。”
“她害你的事是板上钉钉的。”李逾明忧心道，“还有那个岑韵，他被赛维达送回娘家，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举动也很难预测。”
“这些都是没有的事。”赵雪青看他支撑的十分勉强，“你不要胡思乱想，睡一会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李逾明确实非常累，慢慢闭上眼睛，但仍然说：“雪青，雪文郡主的事你只能做到这里，后面的高擎你动不了，和我回去好吗，后面的事情我来做。”
赵雪青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我们离得太远，不能互相照应。我回去了，在大都一天都不能安宁。”
“你把我忘了就好了。”
“我怎么忘了你，死都不会忘了你。”李逾明越说越悲伤，“可是我们离得这样远，有一天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你怎么又说这个。”赵雪青阻止他继续说，“大夫也说你只是寻常发热，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李逾明拉着她的手，“每次上战场前，我都觉得自己可能会死，你这样想过吗？”
赵雪青太懂这种感受了，但一直以为他自己是不怕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害怕过，说：“那你为何要学武入军队？你明明可以不做这些的。”
“小时候我父亲送我去的，大都贵族都不愿意自家子弟习武，因为他们知道打仗很容易死人。但是我父亲儿子多，他不怕我死。”李逾明苦笑，“你没进府之前，每次打仗之前我都想，若我死了，消息传到旭王府，府里不会有一个人为我真心难过。”
赵雪青突然非常难过，再也忍不了，把头埋进他的臂弯，说不出说话。
“后来年岁渐长，发现大都人人畏战，整个朝廷软弱不堪，就不得不做了。”李逾明松开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不后悔做这些事，但我不想你跟着我担惊受怕，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怕担惊受怕……”赵雪青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他手掌里，下定决心，“不要说了，我和你回去。
李逾明宽厚的手掌轻轻摩擦她细嫩的脸颊，问：“真的吗？你不怪我了吗？”
“我们不要说那些事了，永远不要再说。”赵雪青不想谈，“从小到大，我从未为自己任性过，这次我跟你走，不管以后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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