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通讯器里时而响起“滋滋”的电流声，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分割成几段。
夜星来心猛地往下一沉，直觉告诉他，镇司长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追踪他的位置、要求跟他通话，都和他查到的东西有莫大的关系。
能让镇司长这么重视的事，恐怕非同一般。
可他夜星来什么人啊，从来不向任何人露怯，他低笑一声，大步迈向停车场出口方向，漫不经心道：“你既然把我的行踪给希特，证明你觉得他不是我的对手，我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让我不冷静的事。”
或许是觉得让夜星来去直观感受更好，镇司长并没有打算说出他查到的东西，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保持联系。”
“不对啊，只能你主动联系我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下次你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你有本事见到我的话。”
镇司长雷打不动就这一句话，总有种在引诱夜星来去见他的意思。
夜星来勾唇一笑，以后他非得去见见这个镇司长不可，看看你是什么大人物，见你一面究竟有多难？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时，镇司长并没有掐断通讯，但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很明显镇司长不是个多话的人，夜星来也认真起来执行任务了。
容风大厦一共有七十四层，抬头一眼望上去，整栋楼像一棵参天大树，不见一丝灯光，单单矗立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恐惧。
夜星来左右看了一圈，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路边没有任何人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连一声汽车鸣笛都听不见，安静得太诡异了。
希特是个beta，夜星来不能靠信息素辨别他的位置，他拧起眉头绕着容风大厦走了半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咻——”
高空传来重物急速下坠的风声，夜星来立刻警觉起来，他抬头看向半空，一团黑色的东西正顺着大厦外围向下坠落。
夜星来看清下坠的东西时，脸色登时一变，他低声骂了一句，用信息素托住了即将坠向地面的“东西”。
“怎么？”镇司长问道。
有了信息素做缓冲，那“东西”下坠的速度缓了下来。
夜星来两步上前，看到了全貌，那是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
“有人扔了具尸体下来。”夜星来皱眉道。
镇司长沉吟片刻道：“小心。”
夜星来走上前一看，尸体已经死去五到六个小时，脸色乌青，口鼻还有凝结的血液，看穿着似乎是个保镖，夜星来蹲下身翻看他身上有没有身份证明。
“白鹰”组织的所有成员，都是一群亡命徒，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所以夜星来面对这具僵硬的尸体依旧镇定自若，甚至觉得能在死后留一具完整的尸首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叮——”尸体上衣口袋里出现一道亮光，在静谧的大厦底下传来了手机铃声。
夜星来紧绷着下颚，把手机从尸体口袋里翻了出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不用怀疑，这通电话的主人应该就是希特。
这具尸体或许连下马威都算不上，只是想引起夜星来的注意。
“你在哪里？我已经到了。”夜星来接起电话道。
电话里先是沉默一阵，片刻后传来几声年轻男人愉悦的笑声。
“我希望你在滚回监狱之后也能笑得这么开心。”夜星来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眼前这具尸体足以说明希特并不害怕引起a国元首的注意，难保他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男人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动怒，反而轻松自在地做起了介绍：“夜先生，您好。我是希特，很高兴您能来到这里。”
夜星来微微眯起眸子，夜风吹起满头黑发，模糊了那张英气俊美的轮廓，他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捏着手机，鼻尖涌入一股尸体淡淡的臭气，他静静地问：“孩子呢？”
希特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感谢您的识时务，让我不用进行不必要的杀戮。”
夜星来嘴边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仰起头，似乎在漆黑的大厦玻璃上看到了一点细微的亮光，即使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夜星来依然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问道：“你下来，或者我上去？给你一次机会，你选吧。”
希特并不意外他能看到自己，甚至站在窗边将手机的亮光折射得更明显，“我在27层等您，门开着，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夜星来将手机扔回尸体身上，直接大步跨过尸体，走向了大厦的玻璃门。
通讯器不知道是否被切断，一直没有声响，夜星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夜星来现在很平静，甚至觉得这么轻松就找了希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可在他的内心深处，隐隐也在为镇司长的话和希特的态度感到疑惑。
不，应该是自打希特出现在谷雨市时，他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希特要向曾经审判他入狱的a国高官报仇，在越狱后为什么要前往与a国地理位置完全相反、戒备森严的世界中心——谷雨市呢？而且他并没有其他动作，仅仅是在现身之后就回了a国，他这么做，就好像是故意为了引起“白鹰”组织、夜星来的注意一样。
大厦没有灯光，电梯却可以正常运行，在上楼的这段时间里，夜星来脑子里思考着这几天围绕着希特发生的事，最后都直指一个结果——他是故意把自己引到奇客市的。
为什么呢？他这么做不是自寻死路吗？
电梯上行到二十七楼，在踏出电梯那一刻，夜星来忽然问：“你听得见吗。”
右耳的通讯器里传来淡淡的“嗯”。
镇司长虽然不会主动开口，但对夜星来几乎有问必答。
夜星来咬了咬舌尖，忍住心里的疑问，知道就算得到答案也没有意义，或许，他应该更直观地自己去接近真相。
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让他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在走廊尽头，一间办公室里吹来一阵狂风，借着隐约的光线，夜星来看见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外面的落地窗已经消失不见，任由高处的风胡乱地吹着办公室里的陈设。
夜星来顶着强风靠近，走到门边时，看见办公室里的东西杂乱无章，桌椅侧翻在一旁，地面凌乱地散落着纸张，被大风一吹纷纷飘向窗外。
在一堆废墟中亮着几盏应急灯，模模糊糊照亮周围的轮廓。
“夜先生，请进吧。”
昏暗的光线中，传来了一道透亮的男声。
夜星来“砰”的一声踹开门页，大步迈进办公室，目光冰冷地看向靠在墙边的一道身影。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白色风衣，一头金色短发，长相完全符合西方人的特征，眉眼深邃，高鼻梁薄嘴唇，手里举着装了半杯红酒的高脚杯，优雅地轻晃着，狂风吹乱了他的衣袖和头发，他却不紧不慢、不骄不躁，嘴边噙着一抹绅士的笑容。
夜星来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见他似乎没有和自己动手的打算，夜星来双手环胸靠在一张歪倒的办公桌边，比起动手抓人，夜星来更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孩子呢？”夜星来冷冷问道。
希特抬起蓝色的眸子，朝夜星来温和地笑了一下，目光将夜星来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惊艳。
“夜先生，您出乎我意料的年轻，也出乎我意料的好看。”
夜星来懒懒看他一眼，冷笑道：“如果你只想说这些废话，我不介意用一点强硬的手段带你回你该去的地方。”
希特抬起左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还没有自不量力到和您动手，虽然我是个‘重刑犯’，可是真的和您动起手来，我恐怕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能不废话吗？我没那么多耐心给你，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的说法不能说服我，要么你主动跟我回监狱，要么我打你一顿带你回监狱。”
心底越来越深的疑惑让夜星来心情愈发烦躁起来，他真希望这个傻逼只是单纯地回来向审判他的高官报仇，可种种迹象都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希特无奈地叹了声气，指了指夜星来的右耳，说道：“能请您扔掉通讯器吗？这件事不方便让更多人知道。”
夜星来犹豫了片刻，通讯器里响起镇司长的声音，“我等你来见我。”
末了，他破天荒地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夜星来深吸一口气，摘掉通讯器抬手扔向了窗外，咬牙道：“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句废话。”
办公室恢复安静，希特敛起嘴边的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夜星来，一字一顿道：“夜先生，我的手上从来没沾过任何孩子的鲜血。”
夜星来听见他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双眸子沉得吓人。或许他来之前就隐约猜到了，又或许他只是不想被希特发现自己真正的情绪。
风吹起他脸上的头发，完整地露出了精致的面孔，灯光阴影将他一半侧脸埋入黑暗中，像一幅笔墨浓重的画。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如果说服不了我，我不保证你能活着地离开这里。”夜星来眸中寒光毕露，似乎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能在瞬息间截断他的手臂。
他现在已经是在强忍着不对希特动手，因为他认为所谓的“真相”在疯狂地踩踏着他的理智。
事实上，从他给希特辩解的机会时，对于希特要说的话他已经信了一半了。
希特脸上挤出一个苦笑，“您想见见那些死去的孩子吗？就在这里。”
夜星来长睫一颤，哑然道：“在哪儿？”
“夜先生，请跟我来。”希特走到夜星来面前，微微弯腰。
夜星来轻轻抬起下巴，示意他带路。
希特随手将酒杯放到一边，带夜星来走到一面书柜前，拧开一个简单的机关，书柜“轰隆”一声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扇两米宽的门。
随着书柜不断分开，逐渐有光线洒了出来。
“救、救命！”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求救。
希特弯腰朝夜星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夜星来走进亮光中，看清眼前的东西时，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像被人掐住了呼吸。
只见，在一个全封闭的储藏室里，摆着成百上千的玻璃罐子，而每一个罐子里面都浸泡着一团肉粉色的东西，像是——未分化的腺体！
灯光打在玻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看得夜星来眼睛生疼。
他放轻呼吸，逼迫自己往前走，僵硬地看着满屋子的玻璃罐子，一个一个、一瓶一瓶，全是幼小的、还没来得及分化的腺体！
腺体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心脏，一旦丢失了腺体，没有人可以活过十天。
在一堆罐子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他满脸写着惊惧，看到夜星来仿若看到了救星，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储藏室里：
“你、你是‘白鹰’的人？我见过你！我是a国的科研人员！你身后的人就是联邦大牢要抓的重刑犯！你快抓住他然后给我松绑！”
夜星来眼神阴翳，男人接触到他的眼神全身一凉，登时不敢再继续叫唤。
“你想告诉我什么？”夜星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希特。
希特红着眼眶看了看周围的玻璃罐子，咬了咬牙，说：“联邦政府一直在进行一个秘密实验，他们养了一批特殊军种，想通过实验来控制军种里omega发情期和alpha易感期，而最好的实验对象就是未分化的腺体。这些腺体、那些孩子……”
希特看向罐子里幼小的腺体，声音颤抖：“……就是失败的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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