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狗屎运

　　钟雪晴看着自己的小房间，虽然没有那么新，但哪有侯健说得那么差，稍微收拾一下，应该也能住得比较舒服。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包容度比较高的人，对吃穿用度都没有那么挑剔。太挑剔，别人会累，自己也会累。没必要。
　　钟雪晴去拿了劳动工具，一个人收拾着自己的房间。外面，小情侣叽叽喳喳、甜甜蜜蜜、热热闹闹，而钟雪晴房里安安静静、寡寡淡淡、冷冷清清。
　　她拿出棉絮，可惜，她今天只能拿一床棉絮来，两床拿不下。如果把棉絮垫在床上，就没被子盖，把棉絮当被子就没有垫絮。她想了想，只能床上不垫棉絮，睡觉时，把被子裹紧一点，像蚕宝宝一样，这样就可以将就着凑合几晚，以后再慢慢去学校拿东西。
　　等钟雪晴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时，熊梦雪来敲门了：“晴儿，我和小猴子出去吃饭，你和我们一起吧，庆祝我和你同居！”
　　“是合租，合租。”钟雪晴打开门，认真纠正道。
　　“管它是什么，反正你要去。”熊梦雪又开始施展她磨人的功力，抱着钟雪晴的胳膊死活不松手。钟雪晴又一次拗不过，只能被迫继续担任电灯泡。
　　在餐厅吃饭时，侯健像是根本没把钟雪晴当外人，当着钟雪晴的面和熊梦雪耳鬓厮磨，看得钟雪晴有点头疼脑热。
　　“梦雪，我好哥们儿刚失恋了，你有没有合适的女生朋友介绍给他？”侯健突然说。
　　熊梦雪问：“哪个哥们儿？”
　　“就是阿铭，你见过好几次了。”侯健提醒道。
　　“啊？他不是和他女朋友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分手了？”熊梦雪好奇地问。
　　侯健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我看阿铭最近挺消沉的，就觉得得给他介绍一个新女朋友，没准能让他振作起来。”
　　“那我周围没有合适的女生。”熊梦雪拒绝道。
　　“没有？”侯健故作诧异道，又挑挑眉，“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钟雪晴的心咯噔一响，她甚至感觉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还好，熊梦雪没有帮着乱点鸳鸯谱，而是想也不想就心直口快地拒绝：“那你别想了，晴儿现在一心只想拼事业，没心思找男朋友的。”
　　“说没心思是假的，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侯健对熊梦雪说完，又对钟雪晴笑着说，“哎，说真的，我哥们儿人挺不错的，要不要认识一下？”侯健还在帮自己的兄弟说话。
　　熊梦雪直截了当地反对：“他才分手你就把我好朋友介绍过去？晴儿又不是替代品，不行！”
　　侯健无语道：“分手了就是单身啊，难不成还要他为前女友守孝三年不成？”
　　“反正就是不行，你都说了他最近很消沉，他心里肯定还有前女友，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把晴儿介绍给他啊？”熊梦雪也有点不耐烦了。
　　钟雪晴担心两人因为自己而继续引发矛盾，赶紧劝和：“谢谢你们看得起我，不过我只想好好工作，最近都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就不麻烦你们了。”她又给熊梦雪夹了好些菜，好心催促她：“梦雪，快吃吧，别浪费。”
　　熊梦雪还想和侯健争执，但听钟雪晴这么说，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侯健惋惜地说：“那真的太可惜了，阿铭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体贴大方，而且很讲义气的。”
　　“又不是拜把子，什么义气不义气的。”熊梦雪含着菜嘟囔着。
　　侯健闷声干了一大口饮料，不再与熊梦雪争论。
　　钟雪晴在这里也挺尴尬的。她虽觉得侯健是个热心率直的人，但他缺少分寸感和距离感这一点，还是令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就比如当面要给就见了三次面的并不熟悉的钟雪晴介绍男朋友，以及一再地当着钟雪晴这个外人的面提到要熊梦雪和他同居。但对方毕竟是熊梦雪的男朋友，她作为熊梦雪的好朋友也不能说人家男朋友的坏话，这样不太好。她知道，在很多女生心目中，或者说，在绝大多数女生的心目中，男朋友的地位是远远高于好朋友的。
　　吃完饭，侯健就要离开了。他们三人一起走到小区门口，侯健对还在生气的熊梦雪说：“梦雪，我要走了。”
　　熊梦雪对他爱答不理。
　　“我真的要走了。”侯健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熊梦雪依然无动于衷。
　　“那我走了。”侯健无奈地最后说了一遍，转身要去找车了。连对侯健略有微词的钟雪晴都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熊梦雪见他转身，这下着了急，几个箭步跃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别走！”
　　侯健惊喜地转身，眉眼盈盈笑：“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归生气，但舍不得还是舍不得。”熊梦雪难得娇羞。
　　钟雪晴见小情侣依依惜别，只觉得自己又吃了一嘴狗粮，识趣地退到远处，独自在路灯下等待熊梦雪。
　　小情侣的身高差还是挺好磕的，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拥，影子也合二为一。难怪有个成语叫做“形影不离”。他俩现在，不就是么？
　　钟雪晴抬头，明月清辉给人一种淡淡的孤独感。我会有男朋友吗？我的男朋友在哪儿呢？他怎么还不来找我？钟雪晴在心里灵魂三连问，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又有谁能帮她解答。
　　小情侣又磨蹭了好一会儿，然后熊梦雪才满心欢喜地雀跃到钟雪晴的身边，一把搂住钟雪晴的胳膊：“晴儿，你还在等我啊，你真好。”
　　“你也好，怕我没吃饱，还特意给我备了满满的狗粮当饭后甜点。”钟雪晴开着玩笑。
　　“哎呀，讨厌。”熊梦雪嬉笑着。
　　钟雪晴收敛了笑意，认真说：“不过，梦雪，真的要谢谢你。”
　　“谢什么啊？小猴子出的饭钱，又不是我。”熊梦雪文不对题。
　　钟雪晴笑了，也没解释。但她心里还是感激熊梦雪在饭桌上为她解围，甚至为了她不惜和侯健争执。
　　其实，熊梦雪知道钟雪晴在谢什么，她不过是插科打诨过去了罢了。对于侯健对钟雪晴说出那些不合时宜的话，熊梦雪还是挺过意不去的。因而，她也不好意思承受钟雪晴的感谢。
　　回到她们的小窝，钟雪晴第二天要去公司上班，就早早地洗漱了，窝在床上玩手机。其实，她还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明明昨天晚上她还蜗居在宿舍，和室友们有说有笑地开着卧谈会，怎么现在她就搬出来和熊梦雪合租了？空荡荡的小房间，陌生的陈设，安静的气氛，钟雪晴突然有点难过了。
　　她在宿舍微信群里发了个哭的表情，没人理会她。她想着大家可能正如往常一般热火朝天地开着卧谈会，没空搭理她吧。而这时，她的微信视频通话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室友姗姗。钟雪晴笑了，按了接听键，没想到，姗姗、乔乔、小洁、小玉四人都出现在视频里，她这一看到她们，就有点泪目了。
　　“晴儿，你怎么了？”
　　“晴儿，你住的地方怎么样？”
　　“怎么发了一个哭的表情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钟雪晴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就说：“没有你们一起开卧谈会，我睡不着。”
　　小洁俏皮地说：“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翻译成——你想我们了？”
　　钟雪晴重重地点点头，又问：“晓燕呢？”
　　乔乔回答：“她在洗澡。晴儿，不只是你不习惯，我们也不习惯。你不知道，你的床都空了，我看着心里就有点难受。”
　　“哎呀，别说了，再说我真的要猛女落泪了！”钟雪晴含着泪开着玩笑，把大家都逗笑了。
　　几个人又聊了聊，钟雪晴感觉自己真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就借口明天要上班结束了视频。
　　挂了电话她这才抹去了眼角的泪。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也自认为不是个好哭的人，但这会儿她真的忍不住。其实想想，自从工作以来，她好像就比以前要爱哭了。分明以前，她没有这么频繁落泪的啊。
　　看来，受了委屈要哭，感到治愈还是要哭。难怪有句话说，女人是水做的。
　　没一会儿，房门口传来敲门声：“晴儿，你睡了吗？”
　　钟雪晴把脸上的泪抹净，尽力保持嗓音的平稳：“还没，怎么了？”
　　“我睡不着，我能和你一起睡吗？”熊梦雪的声音又娇又软，让人难以拒绝。何况，钟雪晴本就也睡不着。
　　于是她起身把反锁的房门打开，邀请熊梦雪进来：“来吧，我也睡不着。”
　　“那我们正好聊聊天，”熊梦雪开心地说，“我去拿枕头。”
　　钟雪晴突然想起来，为难说：“等一下，梦雪，我只带了一床被子，所以没有垫絮……”
　　熊梦雪张望了一下，看到钟雪晴光秃秃的床板，于是拉起她的手：“那还是你带上枕头，去我那边睡吧！”
　　钟雪晴没有拒绝。
　　棕熊小姐妹窝在同一张床上的同一个被窝里，开始了属于她俩的卧谈会。
　　“晴儿，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睡觉！”熊梦雪激动地说。她一把搂住钟雪晴的腰，头依偎在钟雪晴肩膀上，小猫似的蹭来蹭去，撒娇道：“你的头发好香啊。”
　　钟雪晴一把把熊梦雪推开，故作嫌弃道：“哎，太肉麻了。”
　　熊梦雪继续厚着脸皮抱上去，钟雪晴再推，两人笑作一团。
　　关灯后，钟雪晴看着睡着的熊梦雪，她呼吸均匀，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没有半点所谓的“睡不着”的痕迹，反而是钟雪晴自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钟雪晴不由心想：到底是梦雪睡不着所以过来找我，还是梦雪担心我睡不着所以特意过来陪我呢？
　　新公司要求八点十分到岗，钟雪晴不到七点就起床收拾准备。熊梦雪过几天才去上班，所以依然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
　　钟雪晴收拾好，在七点二十出了门。她在楼下早餐店买了豆浆和烧麦，在去上班的路上匆匆忙忙边走边吃，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步行二十分钟，她八点之前就到了公司的客服部，其他同事还没来。上次和她一起来公司参观的几个女生都在，大家凑在一起聊着天。
　　“你们怎么都还在这里？要去隔壁的大会议厅做操！”一个老同事善意提醒她们。
　　几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跑错了地方，难怪说怎么其他同事都不在。于是她们慌慌张张跟着老同事去了隔壁的大会议室。这一看，里面乌压压的都是人，让钟雪晴有不少心理压力。
　　她们几个新来的员工见其他同事都排队站好了，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就随便找了个排得不长的队先站着。过了一会儿，客服部的陈经理找到她们，把她们领回客服部该站的地方。钟雪晴只觉得她们像几只找不到群体的迷途羔羊，无头苍蝇般心慌意乱、游离在外，好不容易才回了家。
　　一会儿，动感的音乐响起，大家开始做操。钟雪晴她们几个新来的不会，只能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钟雪晴心里暗暗吐槽，之前在幼儿园上班，也是一大早就做操，结果换了份工作，现在还是，这辈子算是和做操这一茬过不去了。为什么毕业了还要做操啊？钟雪晴实在不理解。
　　更可怕的是舞蹈里居然有《海草舞》，这简直是钟雪晴的噩梦，因为她在幼儿园也跳过这个舞，让她瞬间回想起受幼儿园支配的恐惧。她并不讨厌这首歌啦，其实这个歌节奏轻快活泼、旋律洗脑上头，还挺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只是和她曾经悲惨的工作经历联系上，就让她欣赏不来了。
　　做完操，钟雪晴跟随客服部的大部队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陈经理给她们几个新员工安排了工位，还给她们每个人找了一个师傅带她们。
　　钟雪晴坐在自己的师傅小颖旁边，听着师傅跟自己大概介绍工作内容。说是师傅，其实这个女生比钟雪晴还要小一岁，只是毕业得早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负责培训新人的女生过来找他们新员工填表，给他们申请员工账号之类的。这个女生后来又把他们这七八个新人集聚在客服部的小会议室里，给他们进行新人培训。
　　钟雪晴拿出事先带好的笔记本和笔，认真做着笔记。她早就听人资的小李说过，他们在客服部是学习三个月到半年，之后，会根据他们的表现，择优调到别的职能部门。既然有竞争，那么她就得全力以赴。
　　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钟雪晴下班时，只觉得头昏脑涨。她一下午都在认真学习产品知识和天猫知识，因为培训师小王说这周三会对他们新员工进行测试，考试内容就是从这些知识中抽查。
　　钟雪晴回家之后，熊梦雪正在房间笑得乐不可支，极具感染力的声音从没关的房门里传出来，惹得钟雪晴忍不住问：“梦雪，你在干什么呢？”
　　熊梦雪想从床上坐起来，但笑得没力气，根本直不起腰。她连笑带喘地说：“这个小说真的超级搞笑！我可以笑到当场去世！”
　　钟雪晴开玩笑道：“这么喜欢看小说呀？那你可以去当小说编辑，那不是带薪可以看好多好多小说了？说不定还可以和喜欢的网络写手做朋友！”
　　“哎哎哎，这不失为一个好提议！要是我工作黄了，我就去当网络小说编辑！但是会不会我根本不够门槛哈哈哈哈哈哈……”熊梦雪突然来了兴趣，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说得兴致勃勃，后来又捧腹大笑，笑得瘫倒在床上。
　　“那说不准的嘛，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钟雪晴回答，“人生就是有许多种可能性，我们也别自己限制了自己的可能性嘛！”
　　两人有说有笑，等熊梦雪从床上起来后，两人打算一起去外面吃饭。走到楼梯间的时候，熊梦雪捂着鼻子嫌弃地问：“晴儿，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骚味？”
　　“闻到了，可能是小孩子随地小便吧……”钟雪晴屏住呼吸皱眉说。
　　两人没再继续讨论，而是小心地看路，怕一不小心踩进尿里了。
　　两人刚押一付三交了房租，手头都很紧，于是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奶茶麻辣烫，只是去楼下的长青麦香园一人点了一碗素面和一杯豆浆。
　　吃饱喝足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们这是老房子，楼梯间没有灯，她俩拿着手机照明。钟雪晴转身和熊梦雪聊天的时候，没注意看路，一脚下去，绵软而又陌生的触感让她顿感心力交瘁。她不愿相信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萦绕在空气中的叫人一言难尽的味道直击她的天灵盖，无情地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
　　熊梦雪把鼻子捏得更紧些：“咦，什么味儿啊，晴儿你踩屎啦？”
　　钟雪晴只觉得头脑发麻、浑身乏力，想当场去世、一了百了，但不能。而且脚上的这双红色小皮鞋她很喜欢，是妈妈给她买的，她也舍不得一扔了之。于是她怒气汹汹又无可奈何地说：“什么人啊，怎么随地拉狗屎？”
　　她说完也感觉不太对劲，而熊梦雪已经在一旁幸灾乐祸了：“哈哈哈哈哈哈……晴儿你太好笑了！人怎么会拉狗屎呢？是像你一样的单身狗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雪晴用仇恨而幽怨的眼神扫向熊梦雪：“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
　　熊梦雪一面偷笑一面强忍着说：“没准是好兆头，预示着你要走狗屎运了呢！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回家给你拿双鞋，再拿包卫生纸，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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