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梦想成真

　　“大家好，我是来自客服部的售后客服钟雪晴，很荣幸能在各位领导、各位前辈面前做展示……”她凭着记忆本能地叙述。钟雪晴长相清秀温婉，声音婉转动听，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然而，说着说着，她越来越紧张，说话的节奏也打乱了。再看一眼PPT时，页面早都过了，她还在讲上一张，只能猛然加速。好不容易赶上了，她的语速又恢复正常。不一会儿，她又慢了，又拼命加速。就跟新手司机上路一样，忙死自己，急死别人。
　　高陆强忍着笑。他心想，要是自己笑起来，那真就功亏一篑，那么钟雪晴再想神色如常地讲完，只怕难上加难。
　　可是，又一次跟不上PPT的时候，钟雪晴哀叹一声，撂挑子不干了：“哎呀，我又忘词了！我怎么这么蠢！”
　　高陆眼神坚定地鼓励她：“晴儿，把心放平，把气理顺。其实你的声音和长相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这就已经比一些人的外在条件要好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了。至于另一半，不是你的能力问题，而是你的心态问题。你要把今天的每一次机会，就当作明天的那次‘期末考试’一样去认真对待。明天的宣讲，我相信，你哭都会哭着讲完，不会半途而废，因为你知道，明天一局定输赢，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那么，你现在就得先从完整地从头讲到尾开始。我目前对你没有质量上的要求，只求数量。我们先从无到有，再从有到优，一步一步来。我们再来一次，无论如何，自己忘词也好，节奏乱了也罢，都不许停，都要原原本本地坚持到结束！”
　　钟雪晴平复着自己焦躁的心情，点点头。高陆把水杯带给她，示意她喝点水，缓缓神。她听了高陆的劝，又喝了水，胸口之前一直像是堵着的那团气似乎消散了，心情平和了一些。
　　这一次汇报，虽然还是会有卡壳或者跟不上PPT节奏的情况，但是，至少钟雪晴没有放弃，而是坚持到底。
　　其实啊，她以前也当过老师，按道理，做汇报对她而言，不应该是难事。但是啊，难就难在，她以前面对的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可爱，她本能地就会放下一切防备，展现出最真实自然的自我。而且，她是作为知识容量和生活经验丰富的老师，在向懵懂无知的小朋友传道授业。小朋友们只有一碗水，而她有一桶水，所以她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而现在，她明知这个展示对她而言至关重要，事关她这三个月的努力是否会有回报，所以，她的心态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平稳了。而她又得知要面对的是乌压压阴森森的一排领导，个个都是才渊学高、身经百战的大佬，她一个瑟瑟发抖、毫无建树的小透明，哪里有底气在他们面前做展示？如果说她有一桶水，那对方可是有一大缸水！或者一游泳池水！那不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吗？
　　可是啊，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钟雪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在高陆面前演练。刚开始几次，她还心慌意乱、手忙脚乱，等到后来，她都不把高陆当人看了，只当是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个大木墩，或者大白菜。
　　而这一遍时，高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晴儿，我觉得你已经很棒了。相信我，明天，肯定会有好消息！”
　　钟雪晴也感受到自己明显的进步，这当然与高陆陪她一遍又一遍的“磨课”，以及高陆对她一次又一次的鼓励分不开。
　　“高陆，谢谢，耽误了你这么久。”钟雪晴真心道谢。
　　“谢什么，你跟我说的‘谢谢’还不够多吗？”高陆爽朗地反问。
　　也是哦。钟雪晴不由回忆起从刚与高陆相识到现在，这段时间，自己的确受到高陆好多帮助，对他说了不少谢谢。初识那时，她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他成为朋友。
　　他帮钟雪晴打开单元楼的门，给忘带钥匙的她椅子和矿泉水，帮她解决电梯里书包怼头的危机，帮助被熊孩子的篮球砸到的她打抱不平，在她加班到深夜时特意到小区门口接她，陪她去还保安叔叔的手推车时告诉她有麻烦一定要告诉他，以及刚才，帮助和鼓励她练习第二天的演讲。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心细如尘的钟雪晴都储存在她的记忆中，成为他们距离渐渐拉短、友谊渐渐加深的证明。
　　缘份，也着实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东西。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在折磨又愉悦的时光中度过。钟雪晴看了看时间，都五点多了。高陆知道钟雪晴大概觉得时间有点晚了，颇有自知之明地说：“晴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露露你别走，留下来吧。”钟雪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高陆满心振奋地说：“你说什么？”
　　“我说，你留下来吃饭吧。你不是说段梓鑫回家了，你没饭吃吗？”钟雪晴慌忙解释。
　　高陆继续追问：“不是，我说，你叫我什么？”
　　“露露啊。”钟雪晴依然不明所以。
　　“哎！”高陆明朗一笑，悠然自得地说，“晴儿，你这还是第一次叫我‘露露’！”
　　原本他还因为这个昵称过于女性化，而怪过段梓鑫和熊梦雪，不许他们再叫，怕有损他男子汉的形象。但是钟雪晴这样叫的时候，他却完全不会有不舒服、不喜欢的感觉。
　　怎么说呢，钟雪晴喊他名字的时候，嘴巴嘟嘟的，看上去特别可爱。（段梓鑫、熊梦雪：怎么，我们叫你名字的时候，嘴巴不嘟？还是嘴巴嘟得不够可爱？）而且，她明明没有刻意撒娇，但高陆却不知从何处听来了一种卖萌撒娇的意味，让他很是受用。
　　“晴儿，你再叫一声吧。你叫我‘露露’，真的好好听！”高陆忍不住凑过来。
　　钟雪晴感觉他又开始牛皮糖般黏黏糊糊了，直接下了逐客令：“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好了好了，不叫就不叫，”高陆见风使舵地退了一步，“那我们继续做饭吧！”
　　第二天上午十点，考核准时开始。钟雪晴上场前又开始慌乱起来。她看了一眼手机，高陆前不久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晴儿，稳住心态，把控节奏，你就是我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她把手机牢牢握在手上，似乎在从中汲取力量。
　　等到钟雪晴上台汇报的时候，她却不再紧张，似乎进入了一个浑然忘我的境界，把烂熟于心的语言轻车熟路地呈现出来。她的汇报，引得一两位领导的连连点头。而钟雪晴看到领导点头肯定后，愈发鼓足干劲，迎难而上。
　　高陆预料得没错，钟雪晴以考核总成绩第二的名次，顺利获得轮岗机会。第一名的是一个电子商务专业男生，钟雪晴输给他，也的确心服口服。不过啊，前两名都有轮岗的机会，那么钟雪晴也就不算输。
　　她忍不住第一时间和熊梦雪分享了这个快乐，然后，想了想，也发消息告诉了高陆，并且再次感激他帮助自己。
　　高陆也不客气，直接回答：“我就说你一定可以！不过口头感谢算什么？”
　　正当钟雪晴揣测他意图的时候，他又立刻回了一句：“要谢就用排骨藕汤来谢！”
　　她莞尔一笑。
　　师傅小颖得知钟雪晴获得转岗机会时，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如意，你终于梦想成真啦！恭喜恭喜！高迁了，可别忘记师傅哦！苟富贵，勿相忘！”
　　“就这么盼着我赶快走啊。”钟雪晴故意说。
　　小颖故作潇洒道：“当然啊，你走了，再也没人师傅长师傅短地叫我了，再也没有人给我惹麻烦了！多好啊！”
　　“我怎么觉得你明明挺乐此不疲的？”钟雪晴开着玩笑。
　　两人又相视而笑。
　　无论如何，钟雪晴知道，小颖是真心诚意地希望她一切都好。她也是，即使转岗了，她也不会忘记小颖给她的善意和温暖。
　　周末的时候，四人组还是一有时间，就会在一起聚餐。这天，大家又相聚2502，开始了一周一度农家乐般的做饭生活。
　　熊梦雪和段梓鑫一如往常地相约九点出门买菜，而熊梦雪也不负众望地再次迟到。段梓鑫自然是虽然闷声不响，但是眼神犀利如刀。
　　两人在菜场门口上次来过的早点摊吃了热干面、喝了豆浆，又吵吵闹闹地买完了菜。照例是熊梦雪当甩手掌柜，而段梓鑫则负重前行。他简直不知道熊梦雪跟着他出来买菜的意义何在。菜不认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撑死了就是个陪聊的，但是段梓鑫还嫌她过于聒噪。
　　他自然不知道，熊梦雪大热天不在空调房里呆着，而选择跟着他出来买菜的目的，一方面是陪伴失恋的他，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她的一己私欲——在他面前晃悠，增加出场次数，更好联络感情。
　　虽然啊，这感情也不知道联络到哪里去了，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不对付。段梓鑫嫌弃熊梦雪聒噪烦人、智商感人，熊梦雪则嫌弃他直男反应、情商堪忧。
　　他们买完菜回来，钟雪晴和高陆也煮好了绿豆汤、做好了冰粉。冰粉是钟雪晴的最新尝试，因为熊梦雪说想吃，于是钟雪晴就网购了，经济实惠，简单易学。
　　她依然只让高陆帮着做些清洗水果的活，不让他帮忙切水果。高陆幽幽抗议：“晴儿，你这是对我的极度不信任！”
　　钟雪晴一边切水果一边嘴比脑快：“不信任那也比你切了手强。”
　　他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一丝关切的气息，于是凑过来嘚瑟地问：“晴儿，你这是心疼我吗？”
　　钟雪晴白他一眼，不予理会。
　　但高陆就当她默认了，于是自己个儿在旁边臭屁了很久，哼着走调的流行歌曲。他帮着给四个碗里都盛上冰粉，又舀上满满一大层水果，端出去和段子、梦雪分享。自从和水果西施熊梦雪住在一起后，大家常常有新鲜水果免费尝，这点倒是挺好的。
　　钟雪晴收拾了一下，走出厨房后，高陆赶紧把冰粉递到钟雪晴手里。
　　熊梦雪注意到了高陆的举动，边大快朵颐，边插科打诨：“露露，这么体贴啊！”
　　“那可不，我可是暖男！”高陆倒是一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确实，跟段子比，谁都是暖男。”熊梦雪不忘拉踩段梓鑫。
　　钟雪晴也忍不住加入闲聊行列：“怎么，你们今天去买菜，又发生什么故事了吗？”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她把笋瓜当作西葫芦，又把茭白当作竹笋，去买鱼，她连鲫鱼都不认得，被我嘲笑了而已。”段梓鑫平淡地说。
　　“我家是卖水果的，又不是卖菜的，我哪里认得。你就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拿你擅长的和我不擅长的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比比看谁认识的水果多！”熊梦雪小嘴撅得老高。
　　“我家也不卖菜，但我就都认得。”段梓鑫反驳说。
　　“……那你是特例。不算！”熊梦雪无理取闹。
　　高陆和钟雪晴被这俩天天争吵不休的活宝逗笑了。高陆问：“段子，那你怎么认识这么多菜？你说的有些菜，我也不认得。”
　　段梓鑫回答：“我小时候爸妈上班都很忙，没空照顾我，所以总是把我送去我家家家。”
　　“家家家？”高陆疑惑地鹦鹉学舌道。
　　“就是外婆家，我们武汉人把外婆叫‘家家’。”熊梦雪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哦哦哦，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高陆连连点头。
　　段梓鑫继续说：“我那时还很小，外婆去哪里都带着我。每天早上，外婆就牵着我去菜场买菜。买着买着，就认识菜了。”
　　“难怪，原来你是家家带大的啊！我是奶奶带大的！”熊梦雪和段梓鑫有了共鸣，“不过啊，比起和奶奶买菜，我更喜欢跟着爸爸的的士车满武汉地跑。所以，问我菜我不见得都知道，但问我车，我有研究得很！我爸最爱给我讲车了。”
　　熊梦雪说起话来，又开始滔滔不绝。
　　高陆和钟雪晴吃完凉粉，就回到厨房继续忙活。天气越来越热，做饭越来越难，大家干脆煮火锅，省了炒菜的这个最热的环节，倒是落得个轻松自在。
　　段梓鑫最近买了一个榨汁机，还可以磨豆浆。他把榨汁机就放在了熊梦雪、钟雪晴这儿，钟雪晴心想，他大概是觉得吃了熊梦雪不少水果，不好意思吧。而火锅是高陆买的，他说他和段子那儿有一个火锅，就放在钟雪晴她们这儿好了。
　　于是，钟雪晴和高陆准备火锅的时候，熊梦雪就去把绿豆汤榨成了绿豆沙，又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无籽西瓜榨成了西瓜汁。
　　随后，四人组又开始了愉快的干饭的时间。
　　熊梦雪边喝西瓜汁边讲故事：“我想讲讲我们那儿街坊邻居的故事。那对叔叔阿姨和我们是老街坊了，他们家最开始是推手推车卖早点的，我从小就在他们家过早。听我妈说，他们为了做生意，每天三点钟就要起床准备食材，磨豆浆、做豆腐脑、准备面条之类的。他们出摊风雨无阻，刮风下雨大太阳就撑一把大伞，也就过年的时候休息几天，去走走亲戚。他们这么辛苦，也算有收获，等我上初中的时候，他们用攒到的钱盘下一间店面，终于不用日晒雨淋了。而且，房子也买了个大的，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那挺好的呀，夫妻俩白手起家、相互扶持，这就是我们父母辈的爱情故事，平平淡淡，本本分分，但又能相守一生。”钟雪晴咽下煮得鲜嫩可口、油光发亮的小白菜，真心评论道。
　　熊梦雪没有点评钟雪晴的话，而是继续说：“听说，他们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早餐店，一年能赚至少三十万，也真的很不错了。他们有一个独生女，也很争气，从小就懂事听话，成绩特别好。去年刚考上一个市内的一本，也真的很光宗耀祖了。”
　　高陆也捧场说：“那这生意越做越红火，生活也越过越有滋味。你这是和我们分享人生赢家来了啊。是为了给我们这些打工社畜加油打劲来了吗？”
　　可熊梦雪瘪瘪嘴：“你们也觉得这个家庭很和谐幸福对吧？如果事情只是发展到这里，也确实是个很美满的结局——不过啊，有时候偏偏事与愿违——”熊梦雪停下来，摇着头继续喝了一口西瓜汁。
　　“然后怎么了？”钟雪晴被吊足了胃口，迫切问。
　　熊梦雪这才继续说：“我上周回家，看到那个叔叔挽着个大肚子姐姐。那个大肚子姐姐我也认得，也是我们的街坊。过早阿姨和这个大肚子姐姐之前的关系还特别好，像照顾妹妹一样，经常关照她。还让她在他们早点店打工。我就觉得那个叔叔和大肚子姐姐在一起很奇怪，就问了我妈妈是怎么回事。我妈一开始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后来被我缠得没办法才说。原来其实那个叔叔一直想生儿子，而大肚子姐姐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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