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苦尽甘来

　　十点钟的时候，钟雪晴才终于完成表格。她保存好表格后，关了电脑，又把灯、电闸和门窗都关好，这才总算踏上归途。她幸运地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在车上，她给高陆发了消息，请高陆去小区门口接她。
　　高陆照例给她带了一罐冰冰凉凉的旺仔牛奶，为她抚平加班的烦闷。是的，钟雪晴虽时常因为工作而心烦意乱，但只要给一点甜头，她就又可以抚平伤口、火力全开。工作中也好，生活中也罢，似乎有时候就需要这样的自愈能力，才能让自己坚持不懈、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而今天的甜头，自然就是这罐旺仔牛奶了。
　　“露露，要你接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还给我带旺仔，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钟雪晴握着手中凉意十足的旺仔感激说。
　　“那你就少加班，早点回来。”高陆开玩笑道。
　　钟雪晴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现在成了‘表姐’，天天出了做表还是做表。偏偏我又是个文科生，对数字根本不敏感，看着一堆数字我一个头两个大，真的很绝望。”
　　“晴儿，之前我也说过，万事开头难。你没当过运营，也没做过数据分析，突然要你去做这些事情，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为难你的。好在啊，你也才刚开始，还有的是机会可以学。短时间内无师自通的都是天才，大多数普通人都是要么师傅领进门、要么通过长期努力才能自学成才的。所以你也别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就可以了。”高陆真诚地劝解她。
　　钟雪晴点点头，她回答：“也许是我太焦虑了吧。我可能有时候也没有很好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心态，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中。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又不能控制我自己。我要是像你和梦雪一样，每天畅所欲言、逍遥自在，心里不藏事，那就好了。”
　　高陆爽朗地笑起来：“那你可以把我当树洞，有什么情绪、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我来开导你。你要是不好意思当面告诉我，那就给我发微信。你要是需要我回复，我就回复，你要是只是想说说，不想要我回复，那我就假装没看见。怎么样？”
　　“其实也还好，我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一点小牢骚，什么Excel操作不熟练，和新同事之间还需要磨合之类的。”钟雪晴不想总是麻烦高陆。何况，动不动单独找他聊天的话，她总还是会觉得怪怪的，毕竟高陆又不是她男朋友，哪能总是事无巨细地找他倾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和工作，总是打扰别人，不好。何况，她也不想像祥林嫂一般，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就把生活的苦楚一股脑地倾倒给对方。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钟雪晴时常在想，可能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这样的吧，籍籍无名，默默无闻，碌碌无为。还是那句话，渡己已实属不易，又何谈渡人呢？
　　高陆灵机一动：“我知道有个网站上有很多免费的课程，我等会儿发给你。你可以跟着学习一下Excel的操作方法。我以前学过，还蛮简单易懂的。晴儿你这么冰雪聪明，一定一点就通。”
　　“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我今天学习那个什么‘匹配’，一直学不会，运营经理都快气吐血了，哈哈哈。”钟雪晴自嘲道。她很喜欢自嘲，这种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苦难中开出一朵花的方式，她还挺喜欢的。
　　“哈哈哈哈哈……”高陆捧场地跟着一起笑起来。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一排，为了配合钟雪晴的步幅，个高腿长的高陆总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他扭头去看钟雪晴在路灯下的一张清秀温婉的脸，虽然因加班而略露倦容，但依然眉目如画。尤其是她笑起来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清清浅浅，软软糯糯，让他不由自主地目不转睛。
　　钟雪晴注意到高陆的视线，下意识回望过去，高陆仍旧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她梗着脸问：“你看什么。”
　　“再看，就把我喝掉吗？”高陆立刻笑嘻嘻地回答。
　　钟雪晴知道高陆在说旺仔牛奶的广告词，她打开旺仔，开始享受甘甜滋润的牛奶。
　　他俩在昏昏暗暗、幽幽静静的小径上缓慢行走，影影绰绰，恬恬淡淡。皎洁的月洒下一片清辉，清爽的风带走一切烦恼，聒噪的蝉唤起一阵暑气，夏日的夜晚，总是这样叫人沉醉。
　　两人告别后，钟雪晴进了2502的门。
　　“晴儿，快吃蛋糕！草莓味的，超级好吃！”熊梦雪从冰箱里把特意为钟雪晴留的蛋糕拿出来，欢欢喜喜递到她面前。
　　“对了，等我一下。”钟雪晴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
　　熊梦雪不明所以，等她看到钟雪晴抱着一个熊本熊背包出来时，这才欢呼雀跃起来：“送我的吗？晴儿你太懂得投其所好了吧！”
　　“喜欢吗？”钟雪晴把背包递到熊梦雪手中，笑着问。
　　“当然啦！”熊梦雪爱不释手，小孩儿般一把抱住钟雪晴撒娇。
　　等她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后，她又问：“晴儿，你昨天出去玩也花了一些钱，不是破产了吗？哪来的钱给我买礼物？”
　　“也不至于真的破产，再怎么样，给你的礼物也不能少嘛。”钟雪晴认真回答。
　　“但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都没给你送礼物，我好羞愧。”熊梦雪满心愧疚说。
　　钟雪晴爽朗笑笑：“没事，我们来日方长，明年生日时，我等着你的礼物。”
　　“好！好希望你快点过生日！”熊梦雪神采飞扬。
　　“别了吧，我可不想那么快又老一岁！”说起年龄，钟雪晴也很是头疼。
　　她俩又笑成一团。平淡无趣的生活中，能有彼此的陪伴，真的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对了，晴儿，你今天发工资了吧？我从现在开始扣五险，工资一下子少了几百。人生怎么这么艰难啊啊啊啊啊！”熊梦雪苦着一张脸，哭唧唧，惨兮兮。
　　钟雪晴这才如梦初醒：“我做表做得头昏眼花，都忘记今天发工资了。我看看。”
　　钟雪晴查了一下，看到她两千出头的工资，差点一口老血卡喉咙里，险些当场去世。
　　“这也太少了吧，就两千出头。”钟雪晴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啊？怎么会比我还少？”熊梦雪疑惑不解。
　　钟雪晴找出企业邮箱里的工资条，一一查看明细，发现扣除五险一金后，她的工资的确所剩不多。这个工资，真的是饿也饿不死，但是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又真的很艰难。除了付房租水电之后，真的就只够她的交通费和伙食费。
　　“梦雪，你说，我们是只有刚毕业的时候这么穷，还是会一直穷下去？”钟雪晴又开始忧患起来。
　　熊梦雪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以她天生乐天派的性格，她本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们当然总有一天会有钱的”。可是，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也害怕晴儿问她“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钟雪晴没有等来熊梦雪的回答，她用叉子挑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嗯，草莓真的好甜好甜，一直甜到心里去了，甜得发齁，甜得醉人。
　　次日上午，运营经理查看钟雪晴发给她的plus版表格时，站在一旁的钟雪晴眼见着她脸色越来越黑。她心知肚明，不用说，肯定是自己的表格出岔子了。
　　“钟雪晴，你这些数据是怎么来的，就是把运营给的数据简单相加吗？”运营经理开门见山地问。
　　钟雪晴混混沌沌点点头。她心想，运营经理说得简单，“简单相加”，天知道她昨晚为了做这个“简单相加”的表，十点才下班。
　　“他们发你的表格呢？给我看看。”运营经理问。
　　“都在桌面上。”钟雪晴回答。
　　运营经理打开表格，先在总表上把有问题的数据一一用黄色填充，然后结合几张分表一一核对，把有问题的数据都标注出来，边标注边指点钟雪晴：“你看这个，他要这么大的量，半年都买不完，到时候又成大库存，又要害死人。”
　　“还有这个产品，怎么可能要这么多？别人厂家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也不可能给我们这么大的量啊！”
　　“钟雪晴，你不能头脑简单地只是把他们运营给你的数据加起来，你还要有自己的思想，要帮他们把把关，看看这些预估数字是否合理。不然到时候进一堆货，卖不完，占用仓库场地不说，还会成为临期还卖不出去的大库存，会坑死我们的！”
　　运营经理晓之以理害关系，钟雪晴不住地点头，她承认运营经理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她心里忍不住想，她就是不知道运营给的数据准不准啊！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预估啊！她要是啥都知道，还至于当一个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小小助理吗？
　　可是她不敢直白说，只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尝试说：“您说得很对，可是我现在经验还不足，我不知道这些数据该怎么预估……”
　　运营经理冷静了一下，继续说：“这次的表格，我帮你修改。但是以后的，都要你自己修改了，我只会对个别数据进行微调，不可能每次都手把手地教你。”她又说：“我待会教你怎么把以前的销售数据给导出来。你没事就多研究研究，看看各种产品的大致销量区间，尤其是有活动的时候爆款产品的销量。你这才刚开始，出错都是正常的，但是你要迅速地成长起来，尽快独当一面，不能总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钟雪晴点点头，连声道谢。这个一周一次的表格，可算是告一段落的。
　　还有下周？到下周再说吧，她现在过一天算一天，实在没有精力处理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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