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月下谈心
到最后，大家为数不多的文学底子全现了原形，四人组再怎么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来了，就干脆举杯共饮。
吃饱喝足，大家收拾了桌子，吃货熊梦雪又盯上了茶几上的月饼：“跟你们说啊，露露买的这个冰皮月饼很好吃的，我已经觊觎已久了。”
高陆见状，把礼盒拆开，先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个：“想吃就直说嘛，本来就是买给大家吃的，这么客气干什么。”
熊梦雪看了一眼钟雪晴的月饼，是不同的口味。她又瞄了一眼段梓鑫的，口味也不一样。于是，她收回了大家的月饼：“要我说啊，月饼还是分着吃最好吃。”她拿出水果刀，把月饼横一刀，竖一刀，切成四等分，又拿出牙签，对大家说：“这样，每种口味我们都能吃到了！”
熊梦雪切得专心致志，只顾切，自己都忘了吃。钟雪晴吃了一块冰皮月饼，果然好吃，有点像蛋糕，又有点像冰淇淋，总之是她没尝试过的全新口感。她从熊梦雪手中接过小刀，开始为大家切月饼。
“段子，啊——”熊梦雪挑起一块月饼，作势要喂到段梓鑫嘴里。
段梓鑫自然是断然拒绝。
“切。”熊梦雪气鼓鼓地把月饼塞到自己嘴里。
其实啊，钟雪晴原本对月饼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的。她虽然吃月饼，但也没有到很爱吃的程度。但是，她今天吃了大家买的月饼之后，才发觉，原来月饼是好吃的，只是她以前没吃过很好吃的月饼而已。
大家共同分食着月饼，倒也挺有趣味。
高陆问钟雪晴：“晴儿，还有蛋黄莲蓉的月饼吗？”
钟雪晴从剩余的月饼中翻看了下，回答：“没有了，都吃完了。”
“啊……我最喜欢蛋黄莲蓉味的月饼了。”高陆惋惜道。
钟雪晴想了想，回到了房间，拿出自己买的散装月饼，有点儿难为情地说：“我这里还有蛋黄莲蓉味的，不过是散装的，不是礼盒装的。”
高陆满脸笑意地伸长了一只手：“我要吃！”
“我也要吃！”熊梦雪也捧场道。
段梓鑫也说：“也给我一个吧。”
钟雪晴分发着月饼，心里暖融融的。她觉得大家真的都好暖心。
高陆边吃边说：“其实啊，礼盒装的月饼还不见有散装的月饼好吃呢。都是盒子贵，华而不实。”
“没错，”熊梦雪帮腔道，“我们吃月饼就好了，又不是吃盒子。”
“你们俩这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刚才谁吃盒装月饼吃得津津有味的？”段梓鑫调侃他俩。
大家都笑了，钟雪晴也笑了。
等大家吃得肚子都要胀破的时候，吃月饼这一环节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熊梦雪又拉着大家，要出去赏月。
嗯，说得好听是赏月，实际上，就是吃胀了、消消食。
钟雪晴没想到，外面散步的人还真不少。也不知道平常就有这么多人，还是因为赏月的缘故。她一下班就回家，周末也常常宅在家不想动，出来逛逛，才更觉得有人间烟火气。
熊梦雪挽着钟雪晴的手，一路慢悠悠地荡啊荡，觉得这酒足饭饱后的休闲时光格外欢乐。
前面有个妈妈在给年幼的孩子讲天狗吃月的故事。孩子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奋力地迈动着两条小短腿才能跟上爸爸妈妈并不快的脚步，而三人的影子也紧紧缠绕在一起，看上去温馨又有趣。
“晴儿，你想家吗？”熊梦雪忽然问。
钟雪晴抬头望月，心中有点点酸涩：“想啊，但是也没有每天想。要是每天都想，那日子更过不下去了。”
熊梦雪把她挽得更紧些：“没事儿，还有我们啊！我们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钟雪晴勉强地笑笑。她心里想的是，“一直”，又能有多久呢？说不定，等大家换了工作、搬了房子、谈了恋爱，朋友之间就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她以前，以为朋友之间的疏离是有迹可循的，但后来发现，有时候啊，真的是莫名其妙地无疾而终。有的朋友，慢慢地，就从她身边溜走了，她不知不觉，甚至来不及挽留。
她想，他们四个人，又能做多久的朋友呢？
“露露，你想家吗？”小记者熊梦雪采访完钟雪晴，又开始采访高陆。
“当然想。但是要工作，没办法。这就是个无解的题吧。”高陆故作平淡地说。
“那你没想过回家找工作吗？”熊梦雪紧接着他的话问道。
高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赶我走吗？”
“我哪里敢哦！我们大武汉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好吗？只要你想留下，我们大武汉敞开怀抱，随时欢迎你！”土著熊梦雪赶紧表明态度，为家乡招揽人才。
“我是在这里上大学，又在这里读研，待了八九上十年，待出感情来了。”高陆解释着，又问：“晴儿也是吧？待出感情来了。”
钟雪晴点点头：“虽然我来得没你那么久，但我也确实对这里挺有感情的。和大学室友们最青春烂漫的时光都留在了这里，所以我也想继续待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容得下我。”
“怎么会容不下？你看，我也是外地人，我还不是倔强地待在这里，死也不走。”高陆认真地开着玩笑。
“对啊，晴儿，我刚才都说了，大武汉欢迎你们！”代言人熊梦雪又开始发言了。
“我这都申请辞职了，下份工作又还没开始找，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找工作真的太难了，人生真的太难了。”钟雪晴这两天的愉悦心情又逐渐被残酷的现实所打破。
高陆安慰她：“放宽心，别焦躁，你这么认真负责，这么踏实用心，肯定会有公司慧眼识珠。”
“猪八戒的猪吗？”钟雪晴开着玩笑。
可是啊，钟雪晴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这么美的夜晚，还是看看月亮吧。”高陆轻柔地对她说。
四人边走边抬头望月，钟雪晴忽然灵光乍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哈哈，晴儿，你还在想着对诗呢。”熊梦雪忍俊不禁，又提议道：“要不我们来说说含有‘圆’字的诗词？我们一人说完，就指名下一个人接，接不出来的人就请我们吃烧烤，怎么样？”
“你还吃得下去？”段梓鑫对她甘拜下风。
“你就说你是不是怕了吧！我先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段子，你接。”熊梦雪针锋相对，把烫手的山芋第一个丢给段梓鑫。
不过段梓鑫也是有备而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再来。”
“……想不出来了。”熊梦雪郁郁寡欢，这下感觉害人终害己。
“好，你请我们吃烧烤。”段梓鑫郑重其事地下了结论。
“啊？哪有这样的啊？晴儿和露露还没参与呢，就这么躺赢了吗？”
“那不是正好。”
他俩一路吵吵闹闹地走在前面，钟雪晴和高陆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两人又是满脸姨父姨母笑。
“晴儿，你烦心的事情，肯定都能解决的。别花时间去执着于还没发生的事，其实啊，把眼下的事情和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就已经不简单了。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的。”高陆继续劝慰她。
“可能是我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吧。其实，我还是常常犹豫不决，也总想着打退堂鼓。那些认定了一件事就一直做下去的人，我真的很佩服，但我就是做不到。我好像就是不断发现，这条路不适合，那条路也不适合。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哪条路适合我了。”
高陆爽朗地笑起来：“可是人生就是给你很多次试误的机会嘛。错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换条路继续走。条条大道通罗马，总有一条路，是属于你的康庄大道。”
钟雪晴不由得笑起来，她拿出出门时揣在兜里的蛋黄莲蓉味的月饼，递给了高陆：“露露，谢谢你。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高陆欣喜地接过月饼。
“喂，晴儿，露露，你们干嘛呢！”熊梦雪的人隐没在夜色中，只有她高八度的声音依然清晰独特。
他俩相视一笑，加快步伐，去追赶他们的朋友。
接替钟雪晴的同事已经有了，是一个前台的女生。而公司也已经招到了一个新前台，来接替前台的位置。所以，钟雪晴每天除了做自己的工作，还要腾出时间教这个前台的女生。而前台的女生，不仅要做自己前台的工作，还要腾出时间找钟雪晴学习，以及腾出时间和新前台交接工作。
总而言之，大家都不容易。
而到了10月中旬，钟雪晴也终于得以离职。她在网上给师傅小颖买了一个小礼物，寄到公司的客服部。
而她在最后一天工作结束，收拾自己的办公桌时，这才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别样心境。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悲。就是不悲不喜的稀疏平常心情吧。
明天，就不用来这里上班了。
不，应该说，以后都不用来这里上班了。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地方了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但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
教师资格证的考试时间是11月3日，而她得回户籍所在地参加考试，也就是回到自己的老家。其实9月报名时的现场审核也是在老家，不过她确实没时间回去，而且回去一趟也耗费人力和车费，就厚着脸皮麻烦自己留在老家并且玩得好的高中同学去帮忙现场审核。当然，她提前把所需要的资料和证件都整理好，寄快递给了高中同学，还给对方在网上买了零食。毕竟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没有人本该帮你做任何事，所以钟雪晴对小伙伴心存感激的同时，也下定决心，回去了必须请对方吃饭。她是个很记别人好的人。
而钟雪晴还有一个纠结，就是，是立刻回家，还是考试之前再回家。
她反正已经决定了，反正离考试时间也就十几天了，就先一心一意把考试给考了，然后再心无旁骛地找工作好了。免得又是找工作，又是准备考试，最后两头都讨不了好。
而她在离职的当晚，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后，终于决定，第二天早上收拾了东西就回家。毕竟她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还是很想念爸爸妈妈的。反正在这里也是复习，在家也是复习，而自己和父母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她要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时间。
只是啊，她又一声不吭地辞职回家，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作何感想。是像过年时一样，欢天喜地地迎接女儿回家，还是横眉冷对地教训她又任性妄为？
不知道。
她就这样在反复纠结中，沉沉睡去。梦里，她终于不再被一张巨网给裹挟，而是在无穷无尽的题海中难以自拔。
唉，人生就是麻烦层出不穷、贫穷如影随形。或许也有别人的人生是与钟雪晴这平淡细碎又繁琐焦虑的人生截然不同的精彩昂扬，但她却一直这样郁郁不得志，也不知道该怪谁。
她知道，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一马平川，没有人能处处得意、时时得意。但是啊，这条路也只能马不停蹄地继续走下去，或许在不远处，就能遇到让人心动的花海。
没准她也能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一天。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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