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入魔沼
“爷爷，你知道那是什么？”思情见爷爷神情惊恐，便忍不住问道。
老叟表情十分凝重的点了点头：“我在幼时曾听族中老妖们说起过，这人魔作恶多端，生之为人却极厌恶人类，五百年自他入了魔后，这人界就没安生过。但因为妖界与人世隔绝，向来善于隔岸观火，便一直未曾在意过，直到那人魔恶行越演越烈，为了躲避仙界围杀，竟想出了个令妖界大惊失色的主意，便是封魔桩。”
“封魔桩，便是可以封控魔气，致使外界对内无法察觉的结界术。需在某个灵气充沛之处设九层大小不一的槐树桩，呈环环交叠内扣之状，越往里层范围越小但魔气越浓，每一层树桩共有八根，分别钉于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而这槐树桩……”
他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只是提起来便要了命一般：“这槐树桩也不是普通的槐树桩，因为那每个树桩下都钉着无数妖族的魂魄。”
思情闻言心头一颤，声音呐呐道：“是……是方才我们看到的那些……”
见爷爷沉重的点了点头，她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前方那魔气浓重的漆木林更是半步都不敢再往前了。
她虽然向来爱在情之一字上犯痴，但却并不是个良善之辈，即便是云湖山的妖族全被灭了又与她何干，她犯不着进去送死。
想着她正要往后退，却听沈梦鱼冷笑一声，管也不管他二人，竟径直踏了进去。
“爷爷，我不要进去……即便我的真身留在里头又如何，反正也已经碎成了一堆骨渣，那女杀神自个进去送死，我们便莫再管她，待下了山，我们劝章公子莫要再管这些死人的事儿……”
“情儿……”
“我不要进去……”
思情又急急退了几步，脸上神情越发激烈，脸侧长出细密的狐毛，竟有显露原形之象。
“我不甘心，我寻了这么多时日，刚遇到一个真正令我动情之人，我什么都还未得到！这一次、这一次我定要得到我最想要的……”
她说完最后一句，一张脸便已经全变成了狐狸模样，但那双眼睛却转为血红色，扭头便要冲着山下逃去。
“情儿！”
老叟见此惊慌不已，想上前拉住孙女，然而方才为了抵抗这林中魔气他的妖力已经虚弱非常，实在是有心无力。
然而就在这时，忽见思情眉心闪出一道青光，她刚跑出几步的身子忽而一颤，然后便软塌塌倒了下去，老叟急忙追上去扶起，随后又听那浓重的黑雾之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带她进来。”
老叟这才明白是沈梦鱼出了手，便咬着牙带着孙女也踏进了那层更为浓重的黑雾之中。
进了这层黑雾，待看清了眼前景象，老叟便浑身一震，小腿险些也软了下去。
只见就在前方距他不足一丈处，有一棵四人合抱粗的老槐树，说是树倒不如更像是个枯死的树桩，只不过这树桩十分高壮，周身笼罩着极为浓重的魔气。最骇人的是，那树皮上突起了无数张鬼脸，皆是被人钉死在此处的无辜妖族。
“这……就是封魔桩？”
“只不过是最外一层的封魔桩。”
只见沈梦鱼自槐树桩后走出，一双眸子呈幽绿色，自颈往下直至右手则长着细密的青鳞，与那恐怖至极的封魔桩站在一起，则更显诡异。
她伸手靠近封魔桩探了探，虽仍旧笑着，但眉间神色却越发冰冷：
“你二人倒还算幸运，这魔祟怕是已经屠了整座山脉的妖族。”
她说着便要继续往里走，老叟忙要劝，谁知这时脚下的土层传来阵阵颤动，竟鼓出来一个小小的土包，一颗脑袋从土包之中钻了出来，是云湖山的土地。
只不过身为地仙的他因为法力低微，自然也没能逃过这魔气的侵染，自脖子往下似乎都已经与这片山林化为了一体，露出来的脸也是黑气缭绕干瘦如柴，似乎再过不久便要完全被这些魔气吸收消解了。
“妖师，不可再往前走了，那里头只是个障眼法。”土地咳嗽了几声，声音如破旧的拉风箱一般丝丝拉拉：“小仙苦守着元神不散，在此地等候妖师多时了……”
他说着脸上一大块皮肉化成泥土散落下来，眼看着就要消失，沈梦鱼当机立断立即挥出一道妖力维持住了他即将土崩瓦解的元神。
土地如释重负般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那魔物在此地设了这些封魔桩，却并未将自己老巢建在里头，那里面的主峰已经被他们挖空，其中山洞甬道复杂非常，共有数十间石室，每一间石室都藏有孩童，都有妖力极强的爪牙看守。它是故意设此圈套引妖师过来，为的便是好将您困死在里面，即便您除去那些爪牙救了那些孩子，也必然消耗了不少妖力，届时那魔物必定已得知消息，怕是早做好了对付您的准备。”
沈梦鱼眉头紧皱，问道：“你可知道那魔物的来历？”
土地却费力的摇了摇头：“那魔物在故意隐瞒身份，小仙法力低微无法靠近，本想逃出山去寻仙庭禀报，但还未来得及离开便被它察觉……如今小仙已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了，若不是妖师出现，怕过不了几日，小仙便要魂飞魄散了。不过，小仙拼了这条老命，倒是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说着忽而动了动脖子，似乎在拼着最后一丝法力要将什么东西送出地面。
沈梦鱼伸手又给他渡了道妖力，便见那土层顺利裂开，一颗硕大的土茧从里冒了出来，只听“咔嚓”一声，那土茧轰然崩裂，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骸露了出来，只不过这具尸骸死状极其骇人，即便是见识颇多的老叟也忍不住心头泛起了恶心。
因为那尸骸竟是活生生被人扒了全身的皮。
这时一团皱巴巴的纸团也从土茧里掉了出来，沈梦鱼捡起那纸团拆开，才发现这是一张被撕碎的家书，而家书最下方署名处则题了“娄二郎”三字。
她目光一闪：“这是……”
“妖师，那云湖县的县令是个假的，您眼前这具尸体才是真正的娄县令，娄家二郎娄青云呐！”土地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悲悯。
“你说什么？！”
老叟神色惊惧非常，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带着孙女混迹于云湖县之中，本以为如此便能避开那魔祟了，谁知他们竟是一直活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若不是因为沈梦鱼出现，照他们这样继续下去，怕也是早晚被抓来做这钉死封魔桩的妖魂。
他正惊恐不已，却见沈梦鱼站起身看向前方那片黑雾更为浓重的山峰，那是云湖山的主峰，因峰顶常年笼罩着一层似潮似海般的云雾，所以被赐名为云湖峰，云湖山脉便是因此得名，然而如今那云湖峰上不见云雾，只笼罩着一团散不开的黑雾，在正午时分也丝毫不减阴森恐怖。
“你说那主峰之中藏有孩童？他们还活着？”
因沈梦鱼背对着他们，土地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只老实应道：“是，也不知什么原因，那魔物每逢十二、四、八这三个月份便要收集一批孩童，且只要活的，隔三差五便会带走一两个。”
那便是说那漆料不会真正致死，只会造成假死了？
可惜那呆子，如此缜密细心，却还是偏差了几分。
不过无妨，不管是什么陷阱，她今日是要闯定了。
沈梦鱼扯了扯唇，右手一翻，只见那细密的青鳞上钻出一道极强的妖气，自她指尖席卷向下，凭空幻化而成一把二尺余长的青色大刀，细密的青鳞自她小臂上剥落，附着于刀背之上，霎时间云湖山上风云变幻，那刀才一露面，竟引下来几道晴日天雷。
老叟还来不及细看，便觉心口一震，竟是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弑魔刀。
那是弑魔刀。
传说中猎魔师自剃妖骨化成的妖刀。
即便是一年前云湖山妖族祸乱她奉仙庭之命前来断后，也从未见她显露过。
“妖师……”
“妖师……那里头太过凶险……”
老叟和土地齐齐劝阻，却只见沈梦鱼侧脸一笑，“土地，若是有我替你渡力，你可还能封山设瘴？”
封山设瘴是地仙最强的术法，能在段时间内封锁山中所有生气和灵气，使山中除妖族之外的生灵暂时陷入沉睡，同时也能隔绝山内山外的联系，古往今来只有人界发生大事时，山神土地才会用此术法。
若是能用此法，倒是可以暂时瞒过那魔物……
但他反应过来立即惊道：“妖师，万万不可！你将妖力渡给我，前去胜算必定无多……”
“我已决定，你不必再劝，替我好好守着娄县令的尸体。”
“妖师……”老叟忽而上前一步，神情复杂非常。
他和孙女带着异心跟随沈梦鱼，虽庆幸万事有她前去挡着，但真到了危机之时，他却没来由的有些犹豫。
都说半妖生性嗜杀残忍，情儿也总背后骂她是个女杀神，可自始至终，她对他们始终留了一份善心，从未真正为难过。
“你不想救你孙女的命了？”沈梦鱼却语气疏离道，“她的真身已经遭魔气侵染，方才便是是入魔前兆，再耽误下去，便会与那些妖族一样被钉死在这封魔桩上。这几日你二人跟着我即便无功也有苦劳，今日我便替你们夺回真身，过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但往后若是再让我遇见你们害人，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年前她途径此地时，那思情为情所痴毁了真身，令她萌生恻隐之心的原因，是这老狐妖的一片拳拳爱孙之心。
然可惜，这世间最令她看重的，旁人却不一定会珍惜。
也罢，终究是她多事而已。
想着她自嘲一笑，说完也不再去理会身后人是何等表情，提着弑魔刀头也不回迈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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