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面对抉择
这间厨房几乎和厅堂一般大小，内里烟火缭绕热闹非常，只见一名主厨正拿着锅铲忙的热火朝天，两名帮厨一人烧火一人切菜，灶台上醋油盐糖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墙角一排木柜上瓜果蔬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门的笼子用来放置活禽活畜，一旁的木桌上摆放着的正是方才端上去的珍馐美味。
如果单看到这里还算是在正常不过的景象，但再往三人面上扫去，却看见与人一般无二的脖子上却长着三只肥头大耳的猪头。
原来是嗜吃善食的猪妖一族。
“鼠爷来了，可是大人和方师爷有什么吩咐？”
那大厨似乎对飞毛鼠很是熟悉，方才便是他透过结界看见他才主动打开的门。
“方师爷让我过来亲自处理剩下的孩子。”
“哦，好说好说。”
那大厨忙笑着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菜架旁的一扇小门，然后在里面鼓捣了一会，便搬出来一个硕大的竹筐，竹筐里坐着三个孩子，皆是懵懂无知不满一岁的稚儿，此时正哭得眼红鼻子红，许是看见她长相正常，便不管不顾地从竹筐缝隙中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要够她的手指寻求安慰。
沈梦鱼忍不住别过眼，心中挣扎无比。
她费劲力气换上了飞毛鼠的身份，是为了窃取魔祟和方师爷的信任，是为了揪出人魔的藏身之处。她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番石果汁液，只要能再撑上几个时辰，只要能顺利撑到明日午时……
她的阿娘还被锁在雷山刑台上日日忍受酷罚，她的阿爹、张婶子、阿昭哥哥、小阿满一个个惨死在人魔手中。
整整一百年，她翻山越岭、踩遍荆棘，在鬼门关前徘徊过无数次，疯了一般到处猎魔杀魔，为的便是找到人魔将此仇一刀一刀还之其身。
如今，她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些线索，好不容易快要报仇雪恨……
她曾发过誓的……她九岁起便发过重誓的……
忽而手指上传来一片柔软，她呼吸一滞，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正抓着她的小指，顺着那嫩藕般的胳膊往上看去，只见其中最小的那个孩子正睁着两只泪眼呜呜哭泣着，小手紧紧攀着她不肯撒手。
“啪”的一声，那大厨走过来将竹筐顺脚一踢，三个孩子便如那低贱的家禽一般往竹筐里一倒，哭声越大那大厨却越发得意，忙对沈梦鱼殷勤道：
“鼠爷不必管这些小畜生，闹是闹腾了点，不过好宰的很，您若不愿沾手，小的们替您动手便是，您看看是怎么宰合适，按小的说，拿刀将之往案板上一摁，先抹了脖子放掉血，后头处理起来也方便……”
他喋喋不休说着，胸前的围裙上沾染着尚未干透的血迹，沈梦鱼瞥眼朝他身后看去，只见灶台上的水盆中盛着满满一盆血水，其中漂浮着不知名的动物脏器，而灶台下的潲水桶中……则丢弃着一架已经被削刮干净的矮小白骨。
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窟窿越过桶沿静静看着她，单单只是看一眼，她便仿佛已经听到不久之前这稚幼的孩子是如何无助的痛哭，如何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血肉被这些怪物一刀一刀从骨头上片下来……
她心下一窒，忍不住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
那大厨见她目光看向那具白骨，还以为她是在好奇什么，便笑着解释道：“鼠爷放心，我们哥三的手艺那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先前知道大人爱吃活肉，这肉便足足片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片肉切下来时，这孩子的一张小嘴儿还哭的厉害着呐，这点杂碎事，交给我们哥三个就成。”
他说着自顾自提起那竹筐，朝那两个猪妖帮厨招了招手，三人便一齐过来，一人抓起一个孩子朝那血淋淋的案板上压着脖子狠狠一摁。
“这小畜生肥瘦相间，味道定然不差，待会咱哥几个做一盆血豆腐尝尝，也当补补身子了哈哈哈……”
一时间，厨房内充斥着猪妖肆意的笑声和孩子惊恐的哭声。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那大厨舔了舔唇，眼中闪过控制不住的贪欲，他抓起菜刀，迫不及待就要手起刀落，眼看着那刀就要割破小畜生的喉咙，然而他却只觉背后一凉，喉咙上猛地溢出来一口血腥。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心口赫然戳出来一片森白的刀刃，他扭头一看，只见那张熟悉的方脸上却浮现出令他极为陌生的阴郁。
“这一刀，是送你一句警醒。”沈梦鱼双目冷绝，青鳞在她颈下疯狂蔓延，“下了地府，待见了幽冥判官，你方才之言会一一应征在自己身上。”
说着她狠狠将弑魔刀一拔，几道血珠便飞溅而来落在她脸上，显得一双桃花目越发森冷可怖。
看着那大厨倒在地上，眸中还在犹自震惊便已经绝了气息，她凉凉道了句“不谢”，便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个帮厨。
“你、你究竟是谁！”那两个帮厨哪里还顾的上孩子，忙往后退了两步，惊慌失措道。
“我是谁？”沈梦鱼提起弑魔刀，抹了抹眼角的血珠，扬起的笑意如腊月寒风冰凉透骨，“是厉鬼来索你们的命！”
说着她提刀上前，再也不顾及什么隐忍不隐忍！
今日她就要杀尽这些畜生杂碎，不为这些孩子，也为了要忠于内心的她自己！
……
前方厅堂中，因为方才在方师爷这处吃了瘪，娄知县脸色仍旧有些不愉，但到底还是心有顾忌，方师爷也及时让了步，他便也未多纠缠。
但两人心知肚明，这表面上的和平融洽，不过只是互相利用互相牵制罢了。
“这几日云湖山上可有动静？”
不过片刻功夫，方师爷神色便已经恢复如初，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
娄知县很是不耐烦道：“能有什么动静，想必是早已经死在那封魔桩结界之中，与那些山妖恶魂作伴了，什么猎魔师，吹嘘的如此厉害，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莫要小看了那猎魔师，我家主人未雨绸缪整百年，纵使算无遗策也有好几次险些被她撞破了计划，她母亲是青鳞蛟龙，乃是龙神一族唯一遗留于世的族系，这些年来她妖力越发强大，若真是认真起来，你我联手也不一定能敌得过，万万不能小觑了。”
哪知娄知县却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一个小小的半妖而已，也值得如此费心费力，窝囊。”
这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方师爷眉头忍不住一皱，断是情绪控制得再好，也禁不住对这不听管教的猪魔升起了几分杀心。
若不是此处事情还未结束，留着这蠢货还有用，他怕是早就取了他的命。
也罢，再忍忍吧。
他想至此舒了舒心，端起茶盏正要喝，谁知却听后厨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惊的他立即站起身。
“怎么回……”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侧门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木门应声砸下，四散的烟尘中缓缓显出一道人影，他眯眼一看，只见那人两只腋下、背上各捆了个孩童，三对圆溜溜的眼睛正懵懂地看着他和猪魔，眼中满是警惕和畏惧，然六只小手却紧紧抱着那人的腰背，神态之间满是依赖，仿若于沼泽荆棘之中攀上了一方浮木。
孩童幼小懵懂，却已知趋善避恶。
“飞毛鼠！”娄县令看着那倒下的门怒不可遏，“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造反不成？”
“他不是飞毛鼠。”这时方师爷缓缓起身，目光盯着她手上那柄青锋大刀，目光森然，“是你，沈梦鱼。看来我还是失策了，只是我十分好奇，那云湖山上我布下了层层咒术，以你之力就算能只身闯入破局，却断无可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几个山妖身上，我可是下过咒的。”
“哦，你说同心咒？”沈梦鱼笑得肆意，“你当我与这蠢货一般好糊弄么？同心咒以魂入咒，施咒者在被施咒者死时可于千里之外获取一丝魂息，借以探知死因，可前提是，此人死前，魂魄尚在。”
“你毁了他们的生魂？”
方师爷额角忍不住突突一跳，未去管从娄知县那处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猎魔师，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我也算同道中人。”
“过奖，被封魔桩锁了魂的山妖永世不得解脱，方师爷的阴险更高一筹。本来我还想再陪你们演一演，可惜……今日弑魔刀还未喝饱血，便拿你们两个祭我的刀！”
她说着懒得再费口舌，右手一甩，密密麻麻的青鳞似水波一般涌向弑魔刀，这次，她祭出了十成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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