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塞外飘香(下)

　　刚一回到府中，便如同我预料的那样，许慧心老大不高兴地闷坐在厅上，见我们回来了，反倒别过头去，来了个不理不睬。

　　纳合格侧首道：“气氛好象有点不对。”

　　我微笑道：“意料之中！”上得前去，对许慧心道：“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许慧心瞪了我一眼，轻哼一声，又转过头去。

　　纳合格忙道：“我去叫人早点准备午饭去……”言毕一溜烟地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含笑又道：“大哥知道昨晚你心里一定会记挂着那三式轻功，肯定是怎么也休息不好的。见你一早没起来，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留着精神看明晚大哥在‘磐龙会’上的最后表演不好么？”

　　许慧心闻言我已提前进入决赛，粉面一喜，转过头来正要说点什么，但转机想到今日的比试没让自己看成，如今自己可还在气头上呢，于是又轻哼一声，再次调过脸去，不过背过去的俏面却怎么也装不出怒意来了。

　　我故意道：“还不肯理大哥啊？那我可走了哟？”

　　正在这时，刘管家领着一名女真少女行将过来，抬眼看见我便扬声道：“许公子，正巧了，有人找你！”

　　我心中微感诧异，迎上前去，说道：“不知是哪位朋友？”

　　那女真少女冲我盈盈一礼后，道：“拿可兰朵姑娘托我给许公子捎来个口信，若午间有得空闲，万望许公子你能亲临‘阿彦佟格雅苏喀’一趟，届时拿可兰朵姑娘会略备果酒及雪雕肉以作款待！”

　　我微笑道：“怎么还有雪雕肉么？没被昨晚蜂拥的人群都给吃光，不知是它们的幸运，还是许某的幸运。”

　　那女真少女轻笑一声，道：“许公子真会说笑，其实那些雪雕肉是拿可兰朵姑娘昨晚特意预留下来的，她早就言道今日要待许公子你得胜归来一道庆贺之用。”

　　我说道：“拿可姑娘真是太抬爱在下了，许某真是受宠若惊！”

　　那女真少女道：“许公子是这就和我一道过去，还是等下单独前来？”

　　我看了一眼刘管家，只见他忙道：“公子但去无妨，老奴等下自当知会纳合大人一声的。”我含笑道：“那就有劳刘老你了，另叫大哥不必挂心，有些事情我自会省得。”刘管家连声称是，就待送我们出门而去。

　　这时许慧心突地冲将过来，高声道：“我也要去！”

　　那女真少女惊异地看着她，我忙道：“这是我妹子心儿……”那女真少女恍然一笑，道：“那许姑娘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说完她当先走了出去。

　　我冲许慧心笑道：“怎么？不生大哥气了？”

　　许慧心想笑又强忍住，道：“有好吃的，人家自然要去，碍你什么事来？”她顿了顿又道：“除非你此行另有目的，就怕我一同前去坏了你的好事。”

　　我心中暗自一叹，忖道：“女孩儿家真是心思小、想法多！”当下大笑道：“那你可真得睁大了眼睛瞧好了……”

　　※※※                                  ※※※                                ※※※

　　队列整齐的士兵、排山倒海般的人群、喧嚣异常的会场、人气鼎沸的“磐龙会”终极决赛，终于向世人们拉开了它遮掩的面纱。

　　刚到会场我便注意到了二贝子阿不罕格勒已带同吾塞可、卓鲁尔言等人出现在场外，在他们身后还跟随了大队的兵卒，看来今晚此举成败他们已是作好了万全准备的了。

　　许慧心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几次看看这儿，又望望哪儿，最后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道：“大哥，万事小心……”

　　纳合格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或许今晚过后建州女真便会发生新的变化，二弟，你可得瞧仔细了。”

　　李志杰已经先我一步跨上了“磐龙”会台，四周喧嚣之声顿时更加的涌动了起来。一句句女真话齐整整地高呼着，李志杰面上也露出了自得的笑容。见我上得台来，便扬声道：“时至今晚只怕已没了你后悔的方子。”

　　我微笑道：“那许某等下可真得好好讨教阁下，‘后悔’二字该如何个写法了。”

　　李志杰冷笑道：“看你这汉家小子嘴巴还能硬到几时去！”

　　“噹……”一声长鸣之后，只见其从身侧提起一对铜锤，也不假意招呼我用什么兵刃，大喝一声便纵身劈来。

　　我轻笑一下，侧身避过胸前一锤，点足晃过尾随而至的横腰攻击，说道：“看来李兄你是恨足了在下了！”

　　李志杰两击落空，本就心中有气，怒道：“有本事的就别乱跑！”

　　我单手轻拍攻来一锤，乘其下坠之势，直切李志杰手腕，道：“那就真要令李兄你失望了，因为在下可学不来这个木桩的本事。”

　　李志杰一扬锤首，捏柄直点向我攻来的手掌。口中说道：“先废了你这只爪子再说！”哪知我这一切原本就是虚招，还未待他转过臂来，我已回手横切向他的手肘之处。李志杰心中一惊，改点为劈，而且势道也猛地加强了起来。

　　我立即展开“浮光掠影”换位诀，飘飞一侧，“轰”地一声，当时身处之地，已然成了一个人型大坑，石子灰沫分飞之间，也同时传来了场外惊声的呼叫。若非这个“磐龙会”比武台乃连石所建，估计此时也该被其凿出个大窟窿了。

　　李志杰不待灰尽，当下再次合身飞纵而来，见其汹涌之势比之刚才一击，又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我也不再托大，心中暗定先瞧清了他的全部路数再说，于是“浮光掠影”全然展开。场外之人只见一道灰影形同鬼魅一般，围绕着李志杰四下晃动，而其一锤猛过一锤地不断击打中，石子、粉灰、人影、锤幕顿时间形成了一道道乱人眼目的回旋之势。

　　转眼间我已同他游斗了四十余招，而整个“磐龙”会台却已是四处为坑，百步尽灰了。我长啸一声，道：“你也打过瘾了吧？现在该轮到在下也来破坏一番了。”

　　还未待李志杰回出话来，他便感双掌一痛，一对铜锤哪还能再握住不放，“叮咚”两响已全都掉落在了台上。他急忙退步看向双手，只见掌背之处已出现两个指大的血斑，口中怒吼道：“你这汉家小子又暗箭伤人！”

　　我轻笑道：“我手中何来暗器？又怎谈得上暗箭伤人？”

　　李志杰定睛瞧来，见我手中确无什么东西，气道：“莫非你竟会妖法不成？”

　　我微笑道：“那你可真得看仔细这个妖法了。”言毕“弹指神功”六指飞出，李志杰顿感六道劲风迎面扑来，心下大骇，侧身一滚，“唒唒……”六声细响，他适才所处位置，立即出现了六个指孔。

　　李志杰如此狼狈哪肯罢休，弹身而起，虎吼声后，两股排山之劲即刻汹涌而至。

　　我提气之间，十指齐动，十道劲风当下便与李志杰的掌劲碰到了一起，数声闷响之后，三道指风已穿过掌劲，分别打在了李志杰左右两肩以及右腿之上。我借着涌来的掌风，展开“浮光掠影”浮身诀，身体轻若纸絮般地飘飞而起，在空中一个回旋卸力之后，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李志杰闷哼一声，暴退之下，跌倒于地，他还待撑身再起，哪知微一用力，便顿感肩腿奇痛无比，三股血水顺着三道指大的血孔，分从肩、腿受伤处急速流出。

　　我上前出指如风地封住他伤口周遭的穴道，止住流血道：“我想我们之间已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对么？”

　　李志杰狠狠道：“不用你在这里猫哭耗子！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说着便又待扬拳攻我，结果是痛呼一声之后，又不得不再次把拳头耷拉了下来。

　　我淡淡道：“你若还想今后你手脚灵活的话，最好在三个月之内别再与人动手、静心调养，否则后果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这时裁官已高一脚、矮一腿地来到了我们身边，看着台面不停地摇头低叹道：“看来此后这里可有得修整的了……”

　　没多久，李志杰便被兵卫扶下台医治去了，而裁官也高声说出了本次“磐龙会”会首的名字，立时间掌声、呼声不绝于耳，借此机会，那裁官却悄然对我说道：“刺杀目标大贝子阿不罕丹！”言毕盯了我一眼，冷笑一下，转身下台而去。而此时另一道阴阴地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看向了我。不用去多想也知道此目光的出处，不是那二贝子阿不罕格勒又会是得谁来？看来这个会场早已被其所控制。

　　接下来经过一阵简短的仪式之后，贝勒、大贝子、二贝子在李满住的陪同之下，一起向“磐龙会”台行来。

　　李满住当先便冲我假意笑道：“恭喜许公子一举拿下‘磐龙会’会首，望今后可得多为咱们建州女真效力，不负贝勒爷及二位贝子的期望才是。”

　　我颔首道：“李都统的警言，许某定当铭记于心！”

　　接着李满住便向我指明了身后三人乃贝勒爷、大贝子及二贝子，在我全都一一作礼见过之后。二贝子上前拍着我的肩膀道：“许公子，你可真是好样的啊！一次就让本贝子输了五百两银子走。接下来，可别再让本贝子输得一塌糊涂才是。”他话中有话，我怎会听它不出。

　　当下含笑道：“二贝子决胜千里，又岂会在乎这一时的输赢？”

　　二贝子颔首笑道：“说得好！这句话本贝子爱听。”

　　大贝子微笑道：“二阿哥，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先让阿玛给本届‘磐龙’会首授书为重。”

　　二贝子忙让过一旁，道：“大阿哥说的在理，是做弟的一时糊涂了。阿玛快请！”

　　贝勒爷从俾官手中接过文书，与众朗声细说一番之后，才转递我道：“我们女真族群从不歧视外族人士，许侠士你今日夺得这‘磐龙’会首，想是已经十分清楚箇中责任的了，在这里本贝勒就不再多言了。就如同适才李都统说的那样，望你今后多为咱们建州女真尽心效力，届时本贝勒自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我欠身谢过，拿着这文书真有点不伦不类之感。

　　这时大贝子来到我身边道贺道：“许侠士……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为许将军了，呆会儿阿玛会在寝宫宴设群臣，你回去换过衣衫之后，便随同纳合格一道前来吧！”

　　我点头称是，二贝子一旁说道：“时过不候，许将军你还不快去换过衣衫来？”我知道二贝子已在暗示我该动手了，因为此时大贝子正身处我面前，对于刺杀他来说，无疑是最佳时机。我探手入怀，一把尺许的短刃即刻露现，还未待大贝子反应过来，便已中刃惨呼一声，倒在了台上。

　　这一变故来得过于突兀，全场顿时哑然，李满住大喝一声，挥刀便向我扑来，口道：“大胆贼子，原来竟是名刺客！”

　　二贝子阿不罕格勒随同叫道：“快来人，保护阿玛！捉拿刺客！”立时间百数名女真兵卒已齐列列地冲将上来，而领队的正是吾塞可及卓鲁尔言。

　　我闪身避过李满住的攻击，曲指一弹，“叮”地一声脆响，李满住手中的腰刀便失得准头，反向二贝子砍去。

　　二贝子横刀架开李满住的刀锋，退开数步，闪避至贝勒爷身侧，道：“阿玛，儿臣来保护你。”

　　贝勒爷惊恐万分，道：“你大阿哥怎么样了？为何许……会刺杀于他？”

　　二贝子看了一眼倒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的大贝子，说道：“阿玛，姓许的身手如何你是亲眼看见的了，如今他全力一击，大阿哥又岂能有得命来？不过阿玛你尽管放心，儿臣一定会生擒此人，让他说出幕后指使者来的。”

　　我和李满住又过得几招，这时数百名女真士兵已把我们团团围在了正中位置，李满住借势一退，吼道：“快放箭，射死这名刺客！”

　　二贝子大声道：“阿玛要生擒此人，万不可放箭射杀！”

　　弓箭手只得作势不发，静待指示，其余兵卫大喝一声，立即围将过来。

　　我曲指微弹，数道指风直射向当先而来的士兵，立即闻得数声痛呼，那几人丢下兵器捂手直叫。这下后来者无不全都顿得一顿，立时其中一把长枪离地而起，空无一人地凭空挥动了起来，其势道之猛摄得众士兵纷纷后退。我操控着长枪四下舞动，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再敢靠近。

　　李满住怒吼一声，扬刀劈向长枪，哪知其竟身如灵蛇一般，回旋之下，已把李满住攻来之势，化于无形。还未待他再次进攻，一道劲风已迎面而来，他忙侧身一闪横刀护面，“噹！”地一声脆响，震得他右手发麻，几乎把单刀掉落于地。心中骇然道：“天啊！此子究竟是人是鬼？”

　　刹时间，两道身影飞纵进场，用兵刃护住身体要害，直向我扑来。我看清楚进来二人正是吾塞可及卓鲁尔言，当下猜到他们如此冒险攻来，绝非真心为主拼命，必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于是假意拦得一拦，便让二人近得身来。

　　果然只见吾塞可一刀砍来，压低了声音道：“二贝子叫你立即假意让我们擒住，其后自会让你和你的朋友回得自由。”

　　我斜身避过，还击一掌，道：“二贝子之前还说过，若在下刺杀成功，立即便设法让我安全离去，此时又变卦成为让我失手被擒，叫在下如何再信得其来？”

　　吾塞可架过一掌，反切向我手腕，急道：“像你这般厉害的人物，二贝子是最器重不过的了，若你诚心投靠，我担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我双掌一分，暗劲涌出，逼得吾塞可及卓鲁尔言各退两步，道：“你们的话我是相信不过的，除非你们即刻叫二贝子过来与我亲口说过，否则我宁可玉碎，你们自然也少不了陪葬的下场。”

　　二人相视一眼，一阵迟疑后，卓鲁尔言道：“我去给二贝子说来！”言毕虚晃一招，退出场外，而吾塞可又与我假意地斗了起来。这时有不少士兵想借个空当冲得前来，不是被我悬空操控的长枪逼了回去，便是被我和吾塞可的假意打斗给震到一边。

　　吾塞可叹道：“楚兄，你的这种武功简直是骇人听闻，完全可以杀人于百步之外，若非在下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这世上还有此等厉害的武功。”

　　我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却平静道：“很显然你们二贝子也是十分清楚意识到这些的，不然在下此时只怕已成了一只刺猬。”

　　吾塞可沉默不语，明显我这么认为是非常正确的。

　　我们又斗得十数招下来，卓鲁尔言已领着二贝子合身扑了过来，但闻二贝子吼道：“姓许的，你杀我兄长，今日休想能逃出升天！本贝子就不信凭我们三人之力，会擒你不下来！”

　　[备注：次回更新章节----(二十四)  君子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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