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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争风


屋内熏着百合暖香,窗檐下一点烛火如豆。

        谢望切顿了一顿,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

        北疆是我朝与瓦剌的接壤之地,素来战火频繁。秦家正是这些年被朝廷派遣、风雨无阻地镇守在清阳关的统帅,家族掌管着大尧三军之一的天纪军,秦叔叔也因此被封为世袭的定国将军。

        而三军中的另外两支,一者是驻扎西凉附近的天威,早就暗地里投靠在了二皇子门下。另一者则是我爹还手握虎符时的旧部天衍,但自从他老人家进京养老就被收回了军权,八十万天衍军也尽数拆解打散在了朝廷的内外五卫之中。

        然而所谓老将,优势一在经验,二却正在于其曾同麾下将士们一并出生入死的过往。因此即便我爹已经赋闲多年,天衍更是散落各处,但只要他振臂一呼,依旧会有无数人愿意跟随他再次持剑出鞘。

        这是陛下想要将谢望切送来以求庇护的原因,却也是前世里在我同谢望切被指婚在一处后,爹爹“战死”沙场的真正原因。

        狐狸想吃葡萄,所以葡萄生长在藤蔓上的时候尚且安然无虞。但一旦听说农人打算将它摘下送给隔壁的兔子,眼红的狐狸便会在夜深人静时蹑手蹑脚潜行,用锋利的爪将葡萄蔓从根部斩尽杀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谢望切捧着茶盅,杯中荡出一阵袅袅香气:“瓦剌素来骁勇,去年冬日里又遭了雪灾,粮食紧缺,不过一直忌惮着有秦将军坐镇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你父亲按例上京述职,他们便生了烧杀抢掠的心思,倒也不奇怪,只是恐怕清阳关现在留守之人抵挡不住。”

        “局势已经这么紧张了么。”

        “昨天晚上副将郑辉已经发来了告急的军报。”谢望切摇摇头,复又看向秦遮:“不过你却也不必太过忧心。当年瓦剌比现在更强盛些的时候,也是秦将军率军出征的,仅一战便退了敌营八百里。”

        “直打的他们闻风丧胆,从此听见秦叔叔的名讳便瑟瑟发抖,十几年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也笑眯眯跟着接话,又问:“所以秦叔叔他们这次是要把你留在京城么?”

        上辈子在我的印象里其实是并没有眼下这桩事的。那时秦家确实回京了不假,但因当时,我爹和继母应该正忙着应对我拒不同意平白多出位兄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而焦头烂额,似乎王夫人也就没有多来登门拜访。后来也只是一如往常地回了北地而已。

        至于秦遮究竟有无随行,我确是诚然不知道的。

        “嗯。”秦遮点点头,“昨晚我从你这回府,不久便被我爹和我娘喊过去说了此事。”

        这倒是与之前他同顾飞白在我家院墙上拌嘴,那时还只知道北境恐生变故对上了。只怕秦叔叔同王夫人也是昨天夜里才收到军报,一番思量后才作此决定,要将独子留在帝京。

        我抬眼看向秦遮,他却正低垂着眼睫沉思。可巧窗畔的烛火溅出一点明黄色的暖光,跳动时便将一旁瓶中几枝梅花的影落在了他脸上,映得少年侧颊比深雪更白皑,唇色比红梅还要动人。

        我一时失神,便又想起未来那个惊才绝艳,将会一枪定北,名动大尧的风姿卓卓少年郎来。

        而他在我的梦中,还有一个北地守护神一样的父亲。

        有秦叔叔在,谁都没想到五年后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那时正是帝京夺嫡的关键时刻,瓦剌部却趁大尧国内局面不稳,再次大举进犯。清阳关一战里秦叔叔中了埋伏,军机密报称伤亡惨重,我爹也因此被派遣前往驰援……然而最后回程的,却只有断了一臂的秦叔叔在漫天纸钱中扶着的一口薄棺。

        那日风卷深雪,为家国大义、征战戎马一生的江国公灵枢返京,自永定门入,经长安大街,越宁波桥,进新桥胡同,归家后,从此再不出征;

        而半月后枝头新绿,新程曦了父亲定国将军衔、接手天纪军的秦遮率军出城,仪仗自北郊大营出,过宁波桥,走长安大街,从永定门出帝京,红缨银枪打马北境。

        至此,瓦剌终灭,以敬在天英灵。

        不过到底是好些年后的事情了。我真情实感地把此时此刻能想起来的诸位神仙都在心里默默拜了个遍,扭过头,这才发现谢望切的脸色好似有些怪异。

        他蹙眉看我:“昨晚?”

        “啊?”

        我自从做梦那次、大病一场后便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这会也苦思冥想半天才想起秦遮方才说了什么。

        昨晚自我这回去?

        这句话对最是注重规矩礼数的谢望切来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估计他的脑袋这会也在嗡嗡响。

        我咽了下口水察言观色半晌,目测七殿下此刻丹田中似乎正有阵阵气流涌动而上,游走过四肢百骸,最后直接顺着脊柱爬上了脑袋,开始把他的玉冠当作炉鼎滋滋往外冒青烟。我嘴角不免抽搐了两下,立马谄媚地上前给他打扇降温,边打扇还边讪笑道:

        “殿下你肯定是听错了。这都是没有的事,昨晚我很早就歇下了,一夜香梦沉酣磨牙打呼直到天亮,怎么会见过秦少爷呢。”

        谢望切凉凉地望我一眼。

        感觉自己正襟危坐,只差举手发誓。我心说无论如何起码别把此事捅到继母的耳朵里,便又用一种想来很是精彩的表情看向秦小狗,自我感觉笑得甜蜜极了:“阿遮,你说是不是?”

        “怎么不是昨晚……”秦遮本来还在反驳,但才说完半句话,就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他从北疆的事里回神,把已然初具美男子风姿的下颌僵硬地扭了一扭,两汪水银里泡着黑珍珠似的眼也把目光一寸一寸地往我脸上挪。

        我与他眼神交汇,露出一口灿烂的小白牙。

        本着相信秦小狗还是能办好这点小事的态度,我自认只要咬死不承认(除非屈打成招)便没人能再抓到把柄,因此又欢天喜地地转过去看谢望切。

        “……”

        结果就见他好看得不输给秦小狗的一张脸上霎时间愁云密布,我瞧着感觉比窦娥喊冤六月飞雪的天都还要更苦涩几分。

        谢望切大约是已经被我同秦遮说变就变、比川剧变脸还要更厉害几分的怪把式气懵了,竟然没多时便冷静下来,人也重归温润静雅,还能好整以暇地对我们发出谆谆教导。

        比如他这会正在苦口婆心地对秦小狗说:“先不论女儿家正经及笄要等到十五,便就算你日后当真要过府提亲,也该多为她的名声着想才是。”

        秦遮一脸牙疼地撑着脑袋,虽说对七殿下的话依旧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显然已经放弃了挣扎:“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颇有孙猴子应付唐僧的紧箍咒之风采。

        我本来正美滋滋地看笑话,结果许是过于肆无忌惮以致笑出了声。谢望切随即便又回身,上下把我打量了一圈,眼睛里飕飕地像是在往外甩软刀子,让我两股战战,几欲立刻保证从此改过自新,立志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优质女青年,从此引领京都贵女圈的思想文化潮流走上新方向。

        结果半晌过去,他却是摇摇头,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通俗点就是我这块烂泥扶不上墙的——的语气感慨道:“你是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才放出来的猴子转世么。”

        我难得读懂了他的潜台词——这么能作妖。

        但人呢,凡事都要往好处想才能获得快乐。而我在这一方面的造诣更可谓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我便很是乐于安慰自己——能把七皇子气到开始文绉绉骂人也是种本事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结果自我安慰到一半,却听见对面传来“扑哧”一声响。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秦遮看我热闹了。

        我本来半点都是不气的,但毕竟是个很有骨气的姑娘家。我爹从前就时常教育我,哪怕日后出阁了也绝不能被男子低看了去,大不了他给我陪嫁几十个护卫跟着,谁惹我了我就揍谁。

        指哪打哪,保证管用。

        后来他老人家被继母揪着耳朵教育了两个时辰“能不能起点好的示范作用”暂且不提。

        但这会在宫里我也不能打人啊!只能憋气到变成河豚,又忿忿把手边最后一块白糖糕填进谢望切嘴里,故技重施微笑道:“您多吃点,方才不是饿了么。”

        毕竟把嘴填满了就没空说话了。

        “我也要。”结果刚放下盘子,就听对面的秦小狗突然道。

        我不解:“你也要什么?”

        “要糕。我要吃糕,我也饿了。”

        “……”

        娘的。

        早不说晚不说,你非得等没了才说!还要糕,我还要糕糕呢,多大人了还撒娇,也不嫌瘆得慌!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就这么个爱眼热又爱撒娇的混世魔王,究竟是怎么成了日后那副顶天立地的模样的呢?难道是真的太会装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觉得除了要去作法转运外还应该找时间同大师们聊聊佛法。

        毕竟这世界上参不透的奥妙可太多了。

        暗自打定主意一回头,却见秦遮依旧眼珠子一错不错望着我。他唇角向下撇着,露出的尖尖虎牙在烛光晕染之下显得愈发阴森可怖,感觉下一秒饿极了就会扑上来,把我捆吧捆吧扔进后厨切片涮人肉铜火锅。

        我立刻眯起眼睛对他笑,一边伸手撸狗似的在他头顶摸了两把,一边手下暗暗用力把这张顶俊俏也顶顶瘆人的大脸推远了些:“有话好好说,好好说然后我们好好解决,好不好?”

        结果不知道是哄狗的哪个环节起了作用,秦遮倒是当真收敛了方才那个目露凶光的表情。他甩甩头毛,无比伤感地望我一眼,模样当真是像极了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狗:“糕啊,我才说完要吃糕的,难道你扭个头就忘了么?”

        显见是在质疑我过河拆桥,前脚利用完他后脚就弃之不顾。

        但我也不能现在去给你做糕点啊。我挠挠头,心想以我的厨艺,如果有一天当真进了厨房那必然是想炸了炉灶然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啊!

        我左顾右盼,方才说去给谢望切熬粥的嬷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内心更加惆怅。只好背着手,强装淡定又假模假样哼着小曲起身,边往外走边抬头去看谢望切屋里的房梁,心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宫里的雕栏画栋都这么好看呢,你看那上头刻的龙凤呈祥、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精卫填海……都栩栩如生的。

        至于糕?什么糕?我没听见啊,是说房梁很高吗。

        我走到院子里淡定地掏了掏耳朵。

        而在我不晓得的地方,这一夜有我曾见过的、说要去熬粥的嬷嬷悄悄吩咐了小丫头们不要来打扰殿下的贵客,随后一路却跟着李满意走进慧贵妃的殿内,恭敬地对着主座上一身龙袍的天子同贵妃将方才所见娓娓道来。

        这一夜却也有坤宁宫内通明烛火长久不熄,唇角微翘的皇后娘娘微笑着听完了内侍的禀报,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贵妃长禧宫、又或者再之后七皇子寝殿的方向,深红蔻丹轻柔地划过案几,却发出一阵刺啦刺啦叫人心口难受的响:

        “这两个么……倒也是好的。”

        “只是,可惜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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