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清晨，穆安提着一箩筐的水蜜桃，出现在拾翠苑前。和禾见到他时，只觉得是意料之内。

        有些人天生讨人喜欢，柳娇儿便是如此。

        连皇帝那样不好说话的人，都对她疼爱有加，当女儿似的养着。太子性情温和，关爱柳娇儿，实属正常。

        说是一筐，其实统共只有六颗。水蜜桃这类水果，不耐储存，从水路送过来，品相好的果子，只能剩下一半。

        和禾估摸着，东宫得到的水蜜桃，也不过在两三筐的量。

        “姑娘，瞧瞧，这是什么？”和禾提着箩筐，笑眯眯的走进屋里。

        正在拉筋练身段的柳娇儿，小脸红扑扑，额头上是晶莹的汗珠。

        她一回头，看到毛茸茸的粉色水蜜桃，立马收回举到头顶的单腿，站稳后气没喘匀就小鹿般跑过去。

        “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柳娇儿接过箩筐，重的她踉跄了一下，还是稳稳抱住了。

        甜甜的桃子香味儿，比任何香料都来的好闻。

        “姑娘从昨儿下午回来就惦记着，如今东西送来了，可安心了？”和禾帮着柳娇儿把箩筐抬到桌上。

        “殿下贵人事忙，难免不能事事上心。我只是担心殿下忙起来，忘了这些小事儿。”柳娇儿喜滋滋道。

        “可见，姑娘不是小事儿。”和禾道出柳娇儿未说出的话。

        “我去给姑娘洗个桃子尝尝味道，姑娘挑一个？”和禾指着箩筐道。

        “洗两个。我和和禾姐姐一人一个。还剩四个，留三个给姑姑。姑姑当值时，能吃的东西少。水果没有异味，给姑姑甜甜嘴正好。”柳娇儿安排道。

        和禾惊讶又感动，她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

        “多谢姑娘，只是水蜜桃难得，后宫贵主儿们也没见几个有的。而且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和禾忍着嘴馋，拒绝道。

        柳娇儿指着堆在最上面的那颗水蜜桃：“只说，和禾姐姐你想不想吃？”

        想自然是想的，和禾偷偷咽了咽口上，竭力将自己的视线，从又大又红的桃子上离开，坚定的摇摇头。

        “那行吧。既然姐姐不吃，那我就一个人吃两个。这点小要求，姐姐不会再拒绝我了吧？”柳娇儿道。

        和禾对上她明亮的眼睛，愧疚感油然而生。

        半晌之后，桌子上摆放着的两个果碟。和禾洗干净手，拿白棉布擦干手指，捧起其中一个水蜜桃，细心的剥起来水蜜桃的外皮。

        剥好后，柳娇儿拿过去，满足的咬了一大口。松软的桃肉，入口即化，浓香的甜味，在口中迸发。

        柳娇儿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挖着果肉，放进嘴里。

        和禾挪挪凳子，斜背着她的位置，不去看。

        柳娇儿挥舞着手里的小银勺，忽然停下动作，苦恼的看着和禾：“怎么办，和禾姐姐我吃不下了。”

        和禾惊诧的眼睛都瞪圆了几分：“可是，都剥好了啊！”

        柳娇儿揉揉平坦的肚子：“姑姑不让我多吃甜食，水蜜桃皮都剥好了，也不能这么放着。和禾姐姐行行好，你替我吃了吧。“

        和禾从她开头说第一句话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姐姐不替我吃？那我就硬撑着吃完吧，总不能浪费。恐怕，今儿又得让云长生跑一趟了。”柳娇儿故作苦恼道。

        看着推到手边的果碟，和禾心里甜丝丝的，如同泡在蜜罐里。

        她想跟着姑娘一辈子。

        “这可不行。小云内侍逮着空就往咱们这儿跑，都快成咱们拾翠苑的人了。”和禾吃着水蜜桃，神情说不出的快活。

        “长生长的好看还聪明，听说药书他已经背了五本，太医们都把他当学徒带了。好在他不是个女子，若不然姑姑哪会等我，一早选了他。”柳娇儿羡慕道。

        她每天学习念书，忙的脑子昏沉，云长生一学就透的聪明，让她羡慕极了。

        和禾笑着摸摸柳娇儿的头：“难道我们家姑娘，就不聪明好看了？小云内侍可比姑娘大了四岁，等姑娘长大了，定然比现在的小云内侍还聪明。”

        “和禾姐姐是自己人，只看得了我的好。”柳娇儿道。

        和禾知道她在撒娇，柳娇儿哼唧哼唧的闹完，把啃干净的桃核，放进果碟里，满足的回到晨练的地方，继续抬起腿，面朝着晨光。

        东宫，穆安刚一进门，就迎面遇见太子妃的侍女。

        “太子妃早上醒来，忽觉没有胃口，便支使奴婢去厨房取些瓜果，冰镇切块了送过去。不想在这儿遇到了穆公公。公公打哪儿来？走的一身汗的。”花瑶问道。

        穆安道：“殿下昨日吩咐奴才，送一筐水蜜桃给拾翠苑的柳姑娘。昨日皇后娘娘生辰，柳姑娘无缘赴宴，聊作弥补。”

        花瑶算了算从东宫到拾翠苑的距离，确实不近。穆安一个人搬着一筐东西，难怪清早走出汗来。

        “原是如此。水蜜桃可是难得，太子妃前天吃了一个，夸说喜欢，太子便让厨房给太子妃留了一筐。统共两筐的东西，剩下一筐送去拾翠苑，那殿下岂不是没尝到。公公莫要误会，花瑶并非有意打听。”花瑶道。

        穆安沉默的站着，花瑶连说几句话，他都不搭腔。

        花瑶自讨没趣，闭上了嘴。

        “是我耽搁公公的时间了，您还要给殿下复命吧，您请。”花瑶侧过身，让开道。

        穆安寡言的点点头，和花瑶错开。

        花瑶看着穆安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子殿下对女眷之事从不关心，就是宫里的公主，也没见殿下如此细心关照。公主们的生辰贺礼，都是由太子妃准备。

        “太子妃，奴婢打听清楚了，那筐水蜜桃送去的是拾翠苑，给了万姑姑的养女。”花瑶和穆安遇见，是有意为之，提前堵人的。

        太子妃望着眼前切盘好看的果盘，索然无味。

        “难道是万姑姑的身份，要动了？”蔓玉和花瑶站在一块儿，两人都是太子妃从娘家随嫁的侍女，感情深厚，说起话来比宫里的宫女大胆些。

        太子妃否定道：“万姑姑的出身，有些复杂，她注定无法身居高位妃嫔。母后不会允许父皇破例。”

        “那殿下为何如此看重一个宫女的养女。奴婢上回悄悄过去，远远瞧了眼，长的是好看，可还是个孩子呢。”花瑶不解道：“难道殿下是想要养女儿了？”

        太子妃刚喝下一口茶水，花瑶语出惊人，震的她差点儿岔气呛到。

        “你胡说什么。殿下今年十七，哪来的那么大女儿。你再胡说，仔细我罚你抄宫规。”太子妃道。

        “那您说殿下对一个小宫女如此照顾，还能为了什么。奴婢实在想不出来。”花瑶委屈道。

        太子妃闭上眼，凝神会儿，道：“许是投缘吧。你一向挑剔，能夸她好看，定然是极其漂亮的孩子。殿下怜爱她几分，实属正常。不过是一筐水蜜桃，哪值得你们两个上心。我是没舍得分给你们吃吗？送出去，总比送到后院好。”

        “您疼惜奴婢们，奴婢知道。”花瑶给茶杯重新续上茶水。

        “周良媛早上送了一碗燕窝牛奶羹到前院。殿下身边的王申，亲自出来接了拿进去的。听说，”蔓玉道。

        太子妃拿起杯盖，磕在杯子上，一声脆响。

        “她比我先入东宫，是伺候殿下的老人了。殿下念旧情，宠爱她，也是正常的。”太子妃不知是安慰蔓玉，还是欺骗自己。

        太子是那样完美出众的人，太子妃在闺阁时，就偷偷恋慕着的他。赐婚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她喜极而泣，恨不得抱着圣旨同吃同睡。

        新婚的那一天，太子穿着迎亲喜袍，眉目俊秀，帮着红绸的同心秤，挑起了她的盖头。烛光闪闪，也挑起了她藏在心底隐秘的爱慕，让它快速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从此以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与他生前同寝，死后同穴，共受后人供奉的那个人。

        可是，除那之外，她还要在新婚之时，就要接受东宫有其他嫔妃的事实。

        一生一世，一心一意，注定与他们之间无关。

        “主子？”花瑶见太子妃说完话，久久不动，关切的轻叫了一声。

        太子妃茫然的扬起头，而后定定神，端庄笑道：“这果盘你们拿下去分着吃吧。前些日子忙着母后的生辰里，东宫的内务都疏于整理了。账册堆的一叠，你们吃完了过来一起忙。”

        花瑶想劝太子妃注意身体，别太忙了。蔓玉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及时住嘴没说。

        “蔓玉，你方才怎么不让我说话？”花瑶问道。

        “你没见主子的神色不对吗？昨儿主子先回来，屋里的灯一直点着，就等着殿下回来后，歇在主院里。结果，殿下连过来都没过来一趟，直接歇在前院。”蔓玉担忧道。

        花瑶跟着愁了脸：“那早上周良媛送了早膳去前院，王申代殿下收了。这岂不是说，殿下今儿可能会歇在石榴院？难怪主子突然心情不好。”

        石榴多子，如今太子膝下尚无子嗣，周良媛的心思全摊在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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