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闻言，李温熹脚步停了，她缓缓回头侧目，在端详了李昭润一阵后，轻轻一笑，慢悠悠的说道：“你…和太子能比吗？”

        李昭润脸色一白。

        他嘴唇嗫嚅着，吞吞吐吐的请求道：“就算…就算我不如太子身份尊贵，我母妃不如皇后娘娘地位尊崇，可…我们都姓李不是吗？阿姐…”

        说着说着，他抬起头，眼里的泪便成串成串的掉。

        那个时候的李昭润起了些小心思，他知道太子总是喜欢一口一个阿姐的叫着李温熹，李温熹总会笑盈盈的应下他所有要求。

        “阿姐，能不能…别把我最后一点希望也给带走啊…”

        李昭润可怜兮兮的望着李温熹。

        他想从李温熹脸上看到一些动容神色。

        可惜夜已深，李温熹身后，除了飘落着的碎雪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在夜色中显眼。

        这佛堂里没有点灯，光源来自供奉的烛火，此时也因为门打开，在风中扑闪着橘红火光。

        这蜡烛用的料精贵，四散着一种凛冽的香气。

        李温熹看了一眼佛像，有些陈旧，鎏金的漆掉了一些，普度众生的佛祖依旧低眉垂目，以极尽慈悲的眼神看着众人。

        “它能救你吗？”

        李温熹轻声发问，她的姿态那样高贵，眉眼中噙着的冷霜，竟与皇帝有几分相似。

        然而泥塑的佛像给不了她任何回答。

        回答李温熹的是李昭润的躬身大礼，他朝那些侍卫行礼，“请求你们了，让我再上一柱香吧！也许菩萨可怜我，会保佑我母妃病体痊愈的！”

        “笑话。”李温熹轻嘲，“它只会可怜你，却不会救你。”

        李昭润不语，而那些侍卫却不会听他的话。

        他是皇子，他不信这些下人能对他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然而事实确实是，他们在纯慧郡主身边，并不拿他当一回事。

        “你们……”李昭润抬头，直起了身子。

        压迫无用，李温熹笑开了，“我李温熹的人，你以为他们没经过我点头，会听你的话？”

        李温熹解开兔绒斗篷，散开一身风雪气，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嘲讽。

        李昭润咬紧了牙关。

        就连拜佛求神，都要看他一个堂姐的眼色！

        李温熹笑意延延的看着他，看他神色变换，看他祈求姿态。最终大发慈悲的开了口……

        “今日雪大，就不怠慢菩萨了。”

        她看了一眼壮汉侍卫，那侍卫点点头，一挥手，几人又慢慢的将佛像请回了原位。

        李昭润心里松了一口气，嗫嚅道：“多谢阿姐…”

        “不用谢。”

        李温熹宣告似的说道：“只要你弄清楚了，我李温熹的人，只有我能支使。”

        说完，她披着兔绒的披风，转身便走了。

        “多谢阿姐。”

        李昭润对他背影行了个礼，神情却变的有些阴翳……

        …………

        “殿下。殿下？”

        宋书锦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李昭润回过神来，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笑道：“走神了。”

        “殿下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纯慧郡主真的会让赵景深尽快完工吗？”

        宋书锦领教过李温熹的心机手段，现在听李昭润说要让李温熹自己停手，他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面对宋书锦的疑惑和顾虑，李昭润并没有解释的太明白。他只说了一句，“放心吧，本王心里有数的。”

        “是，下官告辞。”

        宋书锦离去后，屋内又只剩了李昭润一人。

        他来回踱步，双手负后，神情淡漠。

        尽管他慢慢长大，慢慢回了皇帝的视野中，慢慢让皇帝对他另眼看待，慢慢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子。

        可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就是那个夜晚，因为太子生病，太医院全数赶去东宫，因为皇帝平日里的蔑视，因为恍惚一直以来的轻贱，因为李温熹的见死不救！

        他的母妃，终究没挺过三天去。

        就因为她是宫女出身，就因为一次意外，怀了龙种，便被冠上了狐媚惑主的名声，若不是因为太后生辰讨个彩头，她连个名分都不会有。

        丽妃死了，依旧没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来，皇帝知道后只是从草原上传了一道不轻不重的旨意回来，命厚葬。

        说什么厚葬呢？李昭润后来接触了宗人府的事务才知道那帮狗奴才只是按照宫女的规格将他母妃葬在了妃陵的外墓中——那是留给殉主的婢女的位置。

        到头来，只有不知哪个看不过眼的好心人，给他母妃陪葬中随了一套七件宫装，金钵酒碗，寓意来生衣食无忧，酒足饭饱。

        想起这些往事，李昭润脸上已经一丁点表情都不会有了。

        他走到了窗边，手缓缓攀上窗户。自言自语道：“纯慧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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