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准备好了吗，我来了。”黑衣兜帽少年摆好起手式，认真的声音比平时低好几个度。

        没等女孩回应，他一个跳跃近身，拳风瞬间朝她脸上扫去。尤里立刻躬身后移重心，侧脸堪堪躲避，眼见虎杖一击不成另一只拳头也要招呼过来，她轻盈后撤，拉开距离后半蹲伏地从腰间抽出水枪，在少年还因出拳身形前倾斜时滋了他一头黑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啪啪啪——”

        擂台下传来鼓掌的声音，尤里装模做样地朝水枪口吹了口气，向五条叉腰摆了个自己认为飒爽非常的姿势。未曾想身后少年并未罢休，将头顶的墨水用双手抹下，趁对方不注意尽数拍在她浅色的体恤上。

        “噗哈哈哈——”两道笑声交叠。

        尤里稳住差点被偷袭拍飞出去的脚步，想到背后多了两个漆黑的手印，额角的青筋就忍不住狂跳：“悠仁，你知道地狱吗？！”

        言毕反守为攻，敏捷地从各个方向朝他射击。男孩这次早有预料，边躲避边靠近试图夺取她的武器……

        五条摸摸下巴，对目前的状况，他是相当满意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不仅悠仁对咒力的掌控和近身格斗进步神速，就连本被当作战斗编外人员的尤里都表现出不俗的一面。

        眼前的女孩察觉面前的拳头避无可避，利落地向后弯腰侧滚，倒在地上还不忘找机会瞄准少年射击。绑在小臂的重物似乎还是有些负累，她的手臂微颤，但很快被另只手稳住。一击不中，女孩迅速起身寻找下一个机会。汗水沿着她的额头不断滑落，脖颈处也是一片水光，湿漉漉地混着攻防间蹭上的墨，看起来狼狈极了，然而她眼中汹涌的战意像是泥潭里开出的花朵，坚毅得让人无法忽视。

        还真是不错呢，五条点头观赏自己得劳动成果。虽然走位和攻击还很稚嫩，但躲避技巧在悠仁略微放水的情况下也算不俗，作为要保命的中程射手，没有什么比反应速度来得更实际的天赋了。那么——

        “差不多了，洗干净后开始今天的训练安排吧。”

        “收到——”虎杖收起准备冲刺的脚步。

        “好——”尤里看向五条的同时把最后一滴墨滋在了对手脖子上。

        嘛，一点点回礼而已。

        热水打在尤里的脸上，顺着她身体的起伏汇成小河，一点点将疲惫带走。

        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比她前十六年加在一起做过的运动还要多。从清早到黄昏，不比悠仁还有看电影的修行，尤里她除了吃饭睡觉，时间全部投入在身体锻炼上。

        从清早的五公里热身，到肌肉群训练，再到下午的拳击课和射击练习，以及这周开始和悠仁的对练，尤里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最初遇见老师时，还只是说来这里解决吸引咒灵的体质，怎么就慢慢走到了现在的方向呢？日复一日经历着高强度的肌肉强化，每晚都在极度困倦和深入骨缝的疼痛中拉扯……

        尤里掬了一把脸，好像就在某一瞬间，多米诺骨牌开始倾斜的那一刻，名为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而自己，无论再重头经历多少遍，似乎都会坚定地再次选择相同的路啊……

        蒸腾的水汽在暖光灯下氤氲开来，尤里眨了眨眼，将误入的水珠挤出。无所谓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无论会多么辛苦，不管前路再艰难，都要咬牙坚持，做到最好！

        刚走出道馆准备热身长跑，尤里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带着类似泳镜和五条老师关系很亲昵的男人。之所以做出如此判断，是因为老师正面露笑容地搂着他的肩膀：

        “哟，尤里，来的正是时候，”他单臂环着一脸严肃的西装男介绍道：“这位是公司辞职回来的咒术师七海君。”

        “您好，”尤里连忙鞠躬回应：“我是铃木尤里，请多指教。”是新来的老师么？

        “虎杖悠仁，请多关照。”悠仁跟着尤里自我介绍道。

        “请不要用那种说法。”男人扯开五条的胳膊，理了理西装，似乎并不为他的热情买单。

        “咒术师里又很多怪人，”五条对他的拒绝见怪不怪，继续道：“不过这家伙有去公司正经上过班，很靠谱的哦。”

        尤里看向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叔，心中莫名有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啊，靠谱啊，靠谱好，靠谱好。之前因为他的泳镜而产生的微妙感也烟消云散。

        “公司辞职？”虎杖不解：“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做咒术师？”

        这样探究别人隐私真的好吗，尤里不安地打量起大叔的反应，还好他似乎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像陷入回忆一样，脸上多出许多沧桑。

        “我在高专的学校所察觉到的是，”他45度角仰望天空：“咒术师是狗屎。”

        ！！！尤里和虎杖瞬间石化。

        “而后在企业工作察觉到的是，”他抱臂而立：“劳动是狗屎。”

        ！！！好消极啊，尤里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原来这位脸上的不是严肃，而是丧吗？

        一旁的悠仁开始和老师窃窃私语，然而这位七海老师并不在意他们的回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既然都一样狗屎，”他看向视线还落在他身上的尤里：“那回到更适应的地方也不需要理由。”

        哦？哦！尤里看他一脸演讲结束的表情，相当配合地鼓起了掌。虎杖斜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什么奇行种。

        “看来尤里相当认同七海君呢，”五条摸着下巴看向他俩。

        被点名的尤里一个激灵：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请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和五条先生有同样地想法，”七海将双手叉进裤兜：“我不喜欢上层的做法，但也姑且是规则派的人，总而言之，我不认同你们是术师，”他顿了顿，低头时镜片反射出寒光：“尤其是你，铃木同学。”

        他的声音冷漠，像是极远的地方传来，一下下击打在两个少年人的心口。

        “你们在此隐蔽训练的事，我不会置喙。但在此任务期间，请二位尽力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任务？什么任务？”不是要教我们什么杀灵技巧吗？尤里这段时间听过讥讽的话多了，抓住的重点显然和一脸苦相的悠仁不大一样。

        “啊，”五条弯曲食指敲了敲脑袋：“你冲凉太慢了所以错过了一些信息，”他无视女孩逐渐涨红的脸：“简而言之就是你们要跟着七海君一起外出执行任务，请务必善用宿傩的力量哦。”

        善用宿傩……吗？尤里轻揉太阳穴，车正向市区疾驰，她还有些许时间整理一下信息。据说是电影院出现诡异的三具尸体需要咒术师介入调查，而七海先生作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带领两个新手熟悉实战。回头看向靠着座椅背已经入睡的悠仁，嗯……看样子他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心态上不存在任何负担……

        至于自己，尤里抿了抿唇，会拖后腿吗？

        五条老师最后一句不知道几分出自调侃，又几分出自认真。是在暗示自己危险时应向宿傩求救？这算是对自己力量的变相否定么？

        尤里不安地稍掀裙摆，从枪/套里摸出最终选定的弹簧气/枪——22口径的buckmarkcamperstainlessurx。她打开弹/夹检查填装情况，没错，十发，一发不少。指尖触摸着铝合金枪/管的冰凉质地，女孩慢慢冷静下来，这是她从二十多把中最终选定武器，输出较稳定，后坐力小，很适合自己。加之经过肌肉和射击的双重训练，就算是移动靶子，自己在30米外也能打的很准。

        这会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也会是她新的自信来源。

        长吐一口气，尤里狂跳的心脏终于平缓下来。她并不能确定现在的宿傩对帮助她是什么态度，如果只觉得麻烦的话，她宁愿只靠自己。毕竟，自那天宿傩拂袖离去，他们就再没有见过了，尤里搞不明白他们间的关系，也因为训练没有心思精力去搞明白。

        幸而对此悠仁和老师也没有过多好奇，尤里以一句尊重自己专心训练貌似糊弄了过去。而那些有关回忆的梦，也很巧合得没有再次出现打扰。

        种种迹象，让尤里难得生出了被抛弃的感觉，所以她不能像老师那样乐观，从而做出认同类似‘多多使唤宿傩’玩笑的反应。

        这样很好，尤里放回气/枪转而打开弹/夹袋，她其实也并不期待在这次任务中宿傩会出现。一方面是由于豊姬的事，她没有准备如何姿态再次与宿傩见面。另一方面，纯粹是自尊心作祟，毕竟，被一直贬低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啊。

        尤里将满装的替换弹/夹和29枚金色子/弹放回原处，由衷感谢着老师的负重训练。她右手捏着一枚子/弹心中默默想着，若非如此，突然加上这样的重量，对反应速度一定有很大影响。

        那么现在……看着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到达目的地的样子，尤里握住那颗金色，可以继续小小的训练了。

        没错，这是她给自己安排的课外活动。看着悠仁每天对咒力的掌控越来越熟练，径庭拳的使用也日益娴熟，而自己还陷在身体的强化上，说尤里不焦虑？怎么可能，那样的杀伤力，没人知道她有多羡慕。

        而她能做的，就是按照之前宿傩给的提示，将灵力凝聚，来达到强化其密度的目的。至于威力如何，尤里不由得嘴角上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吧。

        希望能对的起她无论走路、吃饭还是失眠都不曾停下的用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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