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夏锦恋觉得这次似乎玩过头儿了，给顾安打了电话让他来接叶钦澜，陈也到的时候笑眯眯地看着他：“宿醉和在外面过夜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夏锦恋真想给他一拳。
他甚至不敢回家，在外面心不在焉地吃了顿饭，又在路口蹲了一个多小时，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苏行。
一直到傍晚时分跳出一条新短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苏行：[你最好马上回来。]
打车回家的路上夏锦恋看着窗外的落日，心想这不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太阳吧。
今天是周一，他无故旷工显然带来了麻烦，但苏行这次并没有帮他做什么，一堆事情还在公司等着他解决。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头痛，陆家庄那个cg他没有跟进，现在想做点什么实在是太晚了。
房间里苏行正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坐在床沿，看着床头柜上夏锦恋的笔记本。
夏锦恋进了门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思考着刚刚在路上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腿买一份保险。
“进来，把门关上。”
清冷的音色让夏锦恋瞬间绷紧了神经，越是平静的苏行，爆发的时候越是恐怖。
“手机给我，去洗澡。”
夏锦恋的脚步一顿，苏行却又扔给他一件衬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阵诡异的恐惧涌上心头，但他还是乖乖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苏行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等他走近的时候苏行便放下了腿，夏锦恋咬咬牙，主动过去趴在他腿上，一声不吭地紧紧抓着他的裤腿。
苏行从桌子上摸过手机，一边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今天早上的例会推到下个星期，或者你可以选择视频会议。”
夏锦恋深知他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敢反驳什么：“推了吧……”
“嗯，陆之楼约你周三见面，也推到下星期，还有一个饭局，我替你去，另一个推掉。”
“好……”
苏行才终于打开他的手机，夏锦恋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就越发的恐惧，片刻后一段语音开始播放，是陆之鸣声嘶力竭的喊声：“锦恋啊！昨天晚上那个女的说她怀孕了！！你他妈摊上事儿了！”
夏锦恋的身体瞬间僵住了，然后听见锁屏，还有苏行深呼吸的声音。
而后一只冰冷的大手放在了他的后腰上，冻得他一个哆嗦。
“你自己说，还是我一件件挑出来？”
夏锦恋下意识想逃，但仔细想了想他这跑的下场是什么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断断续续地都招了：“通宵打游戏，晚上不回家……”
“还有呢？”
夏锦恋怕得厉害，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兴奋也在滋生：“周日晚上又跑去喝酒，还是没回家。”
“还有。”
夏锦恋脑袋一空：“还有？”
苏行重重打了他一个巴掌，打得夏锦恋忍不住尖叫出声，又赶忙咬住自己的嘴唇。
“刚刚那条语音说的什么，重复一遍。”
“我没有睡她……”
苏行又更重地打了一记，咬牙切齿：“我让你重复。”
夏锦恋觉得他这次是真的把这人惹毛了，两个巴掌差点儿把他眼泪打出来：“昨天晚上那个女的……说她怀孕了……”
“她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锦恋真他妈想哭：“我真的没有睡她，我不知道啊……”
苏行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双被愤怒冲刷的眼睛：“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长记性？还是说你他妈就是故意惹我的，手段还越来越嚣张？万一他妈真的是你的孩子呢？！”
后半句话苏行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他第一次听到那段语音的时候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一般，连同早上陈也的电话，他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但他现在信了，信得彻彻底底。
夏锦恋很少见他这样，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没有……”
“不许哭，”苏行恶狠狠地命令，“哭也别让我听到，否则我打得会更重。”
夏锦恋咬住嘴唇，呜呜地点了点头。
苏行大概是真的气昏了头，一连打了十来个巴掌才停下手，翻过夏锦恋的身体便看见对方整张脸都是湿的，看见苏行的脸翻身就想逃。
“还想跑？”苏行拧了一下他的大腿，夏锦恋便不再忍，扯着嗓子哭得极其凄惨。
“你他妈还有脸哭？”苏行把他扔到床上，又朝着那已经开始发红肿胀的臀部扇了两个巴掌，“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的腿很多余你知道吗？一天天的是不是就想着往外跑？”
夏锦恋疼得厉害，一边哭一边抓着床单要往前爬，被扣住腰拽了回去，牢牢钉在床上：“你想爬去哪儿？屁股抬起来。”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哥你别打了……别打了……”
苏行眼睛嗜血一般红：“从周五到现在你安分过一分钟吗？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分房睡，就是为了去和别人睡？抬起来！”
夏锦恋胡乱地擦着眼泪，还是乖乖照做了：“我真的没有睡她，你相信我啊……”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保证的话哪句真正做到了？”
夏锦恋没话反驳，只能把脑袋埋进床单低低哭着。
苏行扯过他的衬衫把他的手绑在头上：“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你一个星期的时间都空出来？你知道吧。”
夏锦恋剧烈挣扎了一下，换来的不过是更加惨烈的反效果。
“你很喜欢这样吧，这样你才会听话，是不是？”
“你看，你这么兴奋。”
“都不用我自己动手了。”
夏锦恋突然梦到他两岁那年，母亲自杀过后夏久荣对他的百般折磨，可是很奇怪，人们不都说一两岁的小孩子不会记事，为什么他偏偏，每一个刻骨铭心的片段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被接到苏家后自闭过一段时间，苏夫人很温柔，但他始终不愿意开口说话，直到后来接触了苏行，他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只有暴脾气和烂情绪。
记忆中从幼时起苏行的性格便一直很温和，尽管他不相信，可根据身边人的描述，描述中的苏行和他见到的苏行不是同一个人。
别人眼中的苏行高冷，暴躁，而这些形象在他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一直围绕在他周围的都是名为温柔的一个哥哥。
他曾经固执地认为苏行有人格分裂，而一直到二十年后的现在他才发现，那个人仅仅是把所有的温柔分毫不差地都给了他，暴虐因子是他深藏着的，并非没有，只是难以激发罢了。
苏行很少在他面前发脾气，这近一年来越发频繁的原因他也心里有数，可这总能激起他幼时痛苦的记忆。
他骨子里很爱苏行，无意识地想像小朋友一样撒泼打滚，只不过有时候控制不住力道，反而招来了祸端而已。
夏锦恋醒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没等他适应，下半身传来的疼痛险些让他误以为自己出了车祸，和被车碾过一样痛得他神经发麻。
张了张嘴，甚至嗓子都哑得能冒烟，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会儿依旧毫无收获。
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拼凑出完整的画面，夏锦恋捂住脸，直骂自己傻 逼。
苏行进门的时候夏锦恋正直愣愣地看着门口，透过一开一关的房门，夏锦恋看见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大概又是晚上了。
苏行开了灯，把热乎乎的粥端到夏锦恋跟前，昨天的暴走状态已经褪去：“先喝点粥。”
夏锦恋还有些余悸，略显恐惧的眼神被苏行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不用怕，账已经算清了。”
夏锦恋很想哭，疼哭，委屈哭，难过哭，反正就是想哭。
苏行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把他拥入怀里，轻声道歉：“对不起。”
夏锦恋趴在他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哽咽了一会儿：“我的腿还在吗？”
苏行便拿来水喂他喝：“在，我打断自己的也不会打断你的。”
夏锦恋喝完水才乖巧地喝粥，生怕自己再惹到这个情绪极端的人。
喝完粥苏行便又抱着他去洗澡，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抱回床上又细心地给他擦药。夏锦恋疼得直哭他就一个劲儿地吹气，让夏锦恋生出一种他是不是真的有人格分裂的错觉。
但很快他就没有时间思考了，吃了消炎药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半夜又突然发起高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一般。
但这情况苏行似乎早有准备，医生都没叫，又是毛巾又是退热贴的，半个多小时夏锦恋就感觉好了不少，抱着苏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行望着他睡梦中的侧颜，眼波流转间只容得下夏锦恋一个人。
他有时候也很厌烦自己，他的本性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他的暴躁程度不比任何人差，而当夏锦恋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地触碰他的底线他便控制不住地爆发，那时候的他，就没有谁能劝得住了。
想对夏锦恋好这一点几乎刻在了他的骨髓里，但很多时候都不能好好的履行，他在极度崩溃的时候甚至想过自杀。既然有这么多问题不能解决，为什么不干脆解决自己呢。
他最消沉的一次是在夏锦恋大学时候一个没回家的暑假，那时候他还在创业初期，什么苦难都熬过去了，差点儿没熬过夏锦恋不在的那两个月。
苏行用力抱住夏锦恋，眼泪从干涩的眼中流出。
他所压抑的痛苦不比夏锦恋少半分，只是他从来不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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