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梦泽和时金两个人一直喝了一夜，最后也不知谁先倒下的。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沉静，梦泽摇了摇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头，费劲儿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上前把倒在旁边的时金拍醒。
舔舐伤口的夜晚结束，当朝阳抬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路途还在继续。
梦泽弄好了房子的事情转过头便忙着和以前的房东扯皮。
他想要尽可能多的要出预付的房费，可是房东揣到兜里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
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拉扯着，谁都不想退让，估计还要在经过几个回合直到其中一人败下阵来这事才算完。
除此之外，梦泽还要没日没夜的忙着挣钱。他现在当地接，快过年了春节出门的人也多。他想要尽可能早一点攒够装修钱，除此之外百忙之中他还要和时金商量房子的装修图纸，简直是四脚朝天。
在和时金吵了半个月以后，两人终于搞定了地板瓷砖和壁纸。
时金拿着一堆图纸在乱哄哄的新房席地而坐，尽可能简练地说道：“你这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她挥舞着笔声音不由得放大：“一共不大个地方，你非要弄个玩具房，我就问你，你家有孩子呢？”
梦泽靠墙站的直直的站着根本寸步不让：“有啊！”
时金被他气笑了：“哪呢？你给我看看！你别胡说好不好？你以为孩子是啥？说有就有，你怎么不上天？”
梦泽冷静地回答道：“我的兔子就是我的孩子！”
时金直接站了起来，她上前用手摸了摸梦泽的额头调侃道：“这也没发烧呀？怎么说胡话呢？”
梦泽一下子打掉她的手：“你干嘛？”
“我问你干嘛才对吧！大哥！你给个玩具兔子弄个房间？你没事吧你？”
“我和它说过苟富贵勿相忘！我为什么不能给它弄个房间？”
时金望着梦泽一本正经的表情顿时犹如被针戳破的气球急速的干瘪了下去。她扭头不情不愿地挖苦着：“随你，横竖是你自己住。就是别到时候有人来你家温存的时候一开这间房门，还以为你是单亲爸爸呢。”
“不可能！”梦泽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你弄这么个房间出来还不让人误会啊。”时金瞥了一眼已经在看客厅图纸的人。
梦泽翻着被选抬起头无奈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有温存的人。”
时金若有所思地看着眼中没有波澜的人，他明明坐在充满阳光味道的空间内却像个看客。她放下手里的笔缓缓地说道：“老梦，你想过以后吗？人不可能永远一直一个人。”
梦泽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轻哼了一声，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极尽玩世不恭：“时金金，人生出来就是孤独的，赤条条来人间，带着满身污秽地走。我不需要有人爱。懂吗？”
这是时金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听到梦泽说这些，也许是他买了房子有了心中的底气，也许是那天酒后的宣泄让梦泽更勇敢地学会了拒绝。时金清晰地感受到曾经那个卑微的不敢表现自己的青年如今有了些不容置疑的坚定。
时金想要反驳的话在梦泽的强硬态度下全部飞灰湮灭。
想了半天，最后时金妥协了，她指着梦泽看的图纸接着说道：“行！你家听你的！那这个客厅呢？我觉得储藏空间和朋友聚会都要考虑到，依我看还是需要买那种可以放东西的沙发，既美观也实用。”
梦泽摇摇头：“不要！我要可以按摩的椅子还要那种布艺的沙发。你来聚餐我们也只有两个人，够用了。”
时金当然明白梦泽话中的意思她微微叹气，最后划掉了自己原有的设计，一点一点的按照梦泽的想法修改着图纸。
十天后，终于图纸全部出来，时金开始进行装修。她这边刚开工却接到了时北驰的电话，说是给梦泽送的贺礼。
时金指挥着工人费劲巴拉地把蒙着红布的犹如一人高的柜子搬进了客厅。
她踮起脚尖掀开礼物纸，一个透明的宛如艺术品的置物架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全部都是四驱车，每一个都保养得十分完好，漂亮的不像样子。
时金举着电话张着嘴巴显然是被震住了：“舅舅，你干嘛？”
时北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挥手示意送文件的下属出去说道：“怎么？不是你以前和我说梦泽小时候很羡慕那些玩这些的人吗？”
“所以你就买了一堆还配了一个这么高级的柜子？”时金不可思议地说道。
“还有……”
“还有什么？时金扶额问道。
“还有游戏机！”时北驰说道。
“舅，你没事吧？他是26不是16。”
时北驰这边皱着眉头他松了松勒紧的领口：“可是，不是你说他喜欢的吗？”
时金无语了：“那他以前还喜欢那个人渣呢？怎么你去把人绑过来？你们这些男的就不能用心思考一下礼物吗？这都是什么？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那你说送什么？”时北驰听到侄女的吐槽认真地提问道。
时金望着巨大的惊吓扶着腰想了想说道：“嗯，这样吧我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车拿出来。这个柜子多好呀，他可以放一些自己从国外买的小东西也可以给客人展示代购的产品，你说呢？”
时北驰着实不会送礼物，这些东西还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听到时金的建议连忙答应：“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有一样……”
“什么？”
“不要说是我送的！”时北驰说道。
时金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整个人白眼翻上天：“那我怎么说？平白无故多出来的赠品？现在商家都这么做生意吗？我买个4位数的电视柜茶几组合，他送我一个5为数的？”
时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告诫着时北驰：“你不能老这么搁着一个人当雷锋吧？不是说好态度积极的吗？你再这样默默无闻回头梦泽真的和别人好了怎么办？你从哪里给我找舅妈？”
这不是时北驰以时金的名义第一次送东西给梦泽了，一开始的时候，时金只是认为自己老是提起梦泽的事情让从小独立的舅舅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后来才逐渐发现时北驰是被梦泽那种宛如蒲草的坚韧所吸引，于是才产生了撮合他们的想法。
时北驰听到时金地埋怨皱了皱眉头，接着话筒里面又传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别怪我没和你说哦，老舅，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元旦了，到时候大家都跨年，灯火漫天的，你是不是应该准备准备。”
听到这里时北驰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他嗯了一下说道；“你就说，是小胖送的。”
说完话，不等时金反应便草草挂了电话。
时北驰把自己放进宽大的转椅里，此刻的他真心地认为送礼物搞惊喜这种事情真的是比自己核对账目审计还要让人头大。
可是想到在泰国时青年在普吉街头转身弯弯的笑颜，仿佛一切繁琐都变得有趣起来。
圣诞过后，街道在白雪的点映下充满了节日气氛，今天是31号，梦泽双手插兜从狭小的出租屋里出来，时金说工程上遇到一点小麻烦，需要他一起解决。
路上小小的孩童拽着母亲的衣服跑到散发着香甜味道的橱窗前渴望的眨着眼睛……
穿着大衣的娇小女孩儿跺着脚，双手哈着白气却被男朋友从后面套上了黑色的巨大羽绒服，男孩穿着半袖哆哆嗦嗦地傻笑着……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推着自己的老伴儿趁着黄昏出来买水果，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头昨天偷喝酒的事情，两人边走边逛为明天的聚餐做准备。
天边的红日和着街道人来人往的喜悦，在遍布欢乐气氛的祥和之中，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梦泽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他用冻得僵硬的手下意识的拉了拉衣领，快速地冲进了不远处的地铁站。
梦泽逃也似的离开人群，一脸落寞地出现在自己房子的面前。
下了电梯一进楼道他就觉得不对劲。
黑漆漆仿佛深渊的狭小楼道里，在1002房门前却闪烁着烛光。
梦泽慢慢走近灯光渐渐多了起来，他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就像是漫天星河。
所有的边角都点着黄色的蜡烛，周围还有温暖的太阳花把不大的房间装点的美好安逸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气，这朦胧的美好，却有带着致命的吸引力，驱使他一步步走进其中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已经颇具雏形的客厅里。
时北驰一袭米色风衣，手里端着一盘和他清冷气质格格不入的鸭肠，温和地笑着。
餐桌上有一个铜火锅，里面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水汽蒸腾着争先恐后地从锅里涌出，汇入温暖的空气中。
时北驰看到来人笑了：“梦导，冒昧来访，海涵。”
“你在干什么？”梦泽有些不确定道。
“今天是31号。”时北驰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接着说道：“确切地说还有不到5个小时就是元旦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与梦导一起跨年？”时北驰转身邀请梦泽入座。
“时先生都是这样登堂入室的吗？”梦泽还没有从见到时北驰的恼火和震惊中回过神来，直接脱口而出。
“请原谅我的冒昧，今天是时金要和她父母去亲戚家过节，所以抓我来当监工。”时北驰解释道。
听到时北驰的话梦泽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可转念一想这是他家，这个男人一副主人模样是要干什么？
梦泽没好气地走到客厅，坐到自己喜爱的浅绿色沙发上没好气地说道：“哼，那您也不能在不告知主人的情况下直接进入吧？”说完还上下打量了一番时北驰，神色之间摆明了就是在警告对方。
时北驰迈着大长腿走到梦泽身边，他没有坐到位置上，而是径直蹲在了梦泽面前。
时北驰满眼星芒，瞳孔里倒影的都是梦泽的影子，语气诚恳的开始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种时候别人都在和家人团聚，而我一个人待着总是难受的，刚好时金托我做监工所以才想着和你一起过节，如果你不喜欢那我现在就走。”说罢抿着唇静静的等着梦泽的答复。
梦泽听到这话的瞬间有些踌躇了，他望着满眼落寞的人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不是有家里人吗？怎么可能会自己过？”
时北驰看着他别扭的神色立马表现出孤单的样子，他一脸悲伤地说道：“我父母都不在了，时金一家要去她爸爸那边聚餐，虽然邀请了我，可我一个外人……”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梦泽：“有我在总归是不太好的！不如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
梦泽居高临下的看着时北驰，他知道他是在博取同情，可是他说的也可能是实话呀。这种欢庆的日子，对于他来说也是更加艰难。
梦泽回想起曾经自己一个人渡过的无数个新年，窗前的万家灯火，街巷里的人生鼎沸，仿佛都跟他无关，再去接触时北驰眼中流露出的那些落寞和孤独，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梦泽舔舔嘴唇，揉了揉脖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铜锅面前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快点上菜吧，饿死我了！”梦泽说。
时北驰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瞬间心花怒放，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他连忙起身把洗好的菜全部拿了出来。
红色的汤底和乳白色的汤汁在锅里交相辉映，如同今夜此刻绚丽绽放的烟花和悬挂在黑幕上的星星相得益彰。
“知道你喜欢辣锅，可是你胃不好，所以特意买了这种有隔断的铜锅可以吃鸳鸯。”时北驰边用公筷涮菜边说道。
梦泽没有多说话，只是一味地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时北驰知道他今天确实冒犯了，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活跃气氛，开始频繁的用筷子投喂这个瘦弱的年轻人。
一时之间不大的房间里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梦泽来者不拒的吃了个八成饱，转头看着时北驰还在往锅里放东西而他自己碗里的蘸酱确是丝毫未动，他拿起旁边没有开封的纸巾，打开上面的封条抽出纸擦了擦嘴，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嗯，这汤底不错……”
时北驰把海带苗放进去看着梦泽认真地回答：“这个是穆顺斋的底料。”
穆顺斋是这里非常有名的一家专门做涮肉的餐厅，里面无论是肉还是料都是上等的。当然，价格不菲也是真的。
梦泽听到后上下挪了挪屁股不自觉地眼神游离着。
本来以为可以和人搭伴儿过个元旦，结果时北驰好死不死的张罗了这么一顿饭。现在好了他应该怎么还回去呢？想到这里本来还跃跃欲试想要在吃的心情顿时没有了。
时北驰了然的看着梦泽机械的搅动着碗说道：“其实每年无论过什么节我都是自己，这次幸好有梦导才让我不这么无聊，谢谢你！”
以往这样的日子时北驰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办公桌成堆的数据，手机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待处理。这次可以说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在这样的日子里踏实的吃一餐饭。
梦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微微一笑。他举起酒杯对着男人说道：“时先生，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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