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周淼抓紧易城的胳膊，极力压制自己的恐惧，但还是不断颤抖：“她，她不是世琪，是那个男人。”

        易城后背一寒，下意识把周淼护在身后，毕竟他什么都不懂，普通人一个。

        南听了周淼的话后看着叶世琪：“你是白邢？！”

        海走到易城身边，喉咙发出兽类警觉的低吼声，周淼立马躲在易城身后，四周是海啸的声音，兽类的低鸣，夏季的海边气温骤降，夜空划过闪电，一时之间风云不定。

        叶世琪只是呆呆看着远处的海，海舔了一下嘴唇：“应该就是白邢了，这里离海神近，作为结契者叶世琪和白邢、海神都有了感应。”

        易城抓到关键字：“什么结契者？”

        海垂眸，声音低沉：“当时叶世琪喝下的其实不是海水，是海神的血液，那个中学生，如果没有猜错，就是海神。”

        易城和周淼震惊得脑袋一片空白，掠走白邢存在的海神，来到叶世琪身边，在她这里留下白邢的记忆。

        易城一时之间感到恶寒，这真的是神吗？是邪神吧？

        此时的叶世琪僵硬站在大海面前，南时刻警惕着她，海则观察着大海，曲常和荒已经进入大海快二十分钟了。

        他们沉入黑暗的大海，曲常一往前进，刚开始她还可以不断下沉，慢慢地就拧眉，曲常现在是人类的身体，即便因为她比较特殊，这个身体会比普通人强很多，可是进入深海难免不适，但是她不能停。

        就在她准备用特殊的手段保持自己的呼吸时，不知道在哪里的荒突然抓住她的手，曲常在一片漆黑中下意识往前看，荒拉住她的手像劈开大海般迅速下沉。

        原本山川江海都是荒在掌管，曲常只知道这个事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神对自然的绝对掌控。

        他在深海里抬起手，指尖燃起幽蓝的火光，一头银色的长发在海中浮动，不知不觉他的衣裳已经变回当时的白色宽袖袍子，借着幽蓝的光曲常看到银色长发下，他的后颈隐约泛出的鲜红色的花纹。

        深海跟着泛起震颤的波纹，曲常这具特殊的人类躯壳开始呼吸自如，荒回头看她，那双动人心魄的眼饱含笑意，因为开始动用神力，他那艳丽的脸也开始出现若隐若现的花纹，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漂亮惊艳。

        曲常却希望这些花纹不要再继续明显了，他现在还维持普通人的模样，她尚可确定他没恢复一切记忆，但如果他完全恢复往前的模样她就无法确定了。

        原来真神，真的可以对大自然为所欲为。

        荒没有说话，但曲常听到他的声音：“就在前面了，还难受吗？”

        曲常摇头，荒了然，拉着她的手加速下沉。

        幽蓝的火光跟着海水的波纹舞动，越接近目的地火光越大，曲常终于看清海底的面貌，让人疑惑的是海底只有一座石质的小庙，她下去后荒就放开了她的手，她也即可去观察这个石庙。

        石庙很普通，因为常年泡在海里石块都裂开了，人字形的屋顶一半都塌陷了，门楣上可以看到螺旋状的石雕装饰，黑黢黢的石庙内什么也没有。

        这片深海没有任何生物，荒带着幽蓝的火光过来，曲常只是静静看着他，他的回答就响起：“可是他就在这里，你也感知到了不是吗？”

        他们都知道传闻中的海神就在这里，可是见不到他。

        这时候，原本幽蓝的光下突然出现一个四方的影子，曲常和荒抬头看，一个铁柜子突然就从上方缓缓下沉，荒拉着曲常往旁边撤开。

        已经恢复呼吸的曲常闻到浓烈的海腥味，跟着柜子越沉越深一起逐渐变浓。

        柜子停在他们面前，曲常上前观察，上面如叶世琪说的那般有一条又粗又重的铁锁链捆着，在海里泡了这么久都没有生锈的迹象。

        “你们终于找到这里了。”一道深沉飘渺的男声在海中响起，“要带走我的祭品吗？”

        曲常还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就会吞进海水，荒很快就将曲常周围的海水隔开，曲常仿佛被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与海水隔离，荒不解：“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曲常摇头，但这件事无法和荒解释，她选择先应付闻其声未见其形的海神：“我不带走祭品，但我需要解开当时你结下的契约。”

        海神沉默了一下回答：“解开了他们都会死的。”

        “你为何突然需要两个祭品？”曲常的问题一阵见血，海神此番作为就是在五十年间形成了两个祭品，而且还牵扯到与白家无关的叶世琪。

        海神却否认了：“我并不需要两个祭品，我只是听到有人向我祈求，我就去完成她的心愿罢了。”

        “现在不需要了，但是你可以提一个还愿需求，我们替她还愿。”曲常没有如叶世琪希望那样与海神对峙，她不想干涉白家的因果。

        这时海中亮起橘红的微光，与荒的蓝光远远相映，橘红的微光越闪越近，随后海神的声音不再飘渺，变得更加实质：“神难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

        “千百年来，人都没变过呢。”海神说出了十分古怪的一句话，“所以要有祭品。”

        神太多，曲常难得个个去认识，况且他们之中有些也不待见她，因此她暂时不确定这位神是哪位，是在荒沉睡后出现的神，还是后来在天帝的主持下由人羽化而成，每位神都有自己的规矩，但这位海神似乎比较古怪。

        这红光跳跃到铁柜子上，粗铁链自己散开，铁柜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立马浮了出来。

        饶是曲常看到也要皱眉，铁柜子里的尸体已经浮肿到看不出模样，皮肉也有些溃烂，铁柜子还飘出许多掉落的皮屑，从尸体可以看出这个人生前手脚已经没有了行动力，因此现在漂浮在海里似乎无骨的纸人。

        “人啊，捱不过时就想要求神，无事时又把神忘记，为了求神可以残害同类，忘记神可以把神庙推入深海。”红光仿佛就在看着漂浮的尸体，深深叹息。

        曲常回头看破败的石庙，难道这是以前被人遗忘的神吗？

        神需要靠人的信念与供奉存在，这符合唯心主义观点，而事实上许多神确实需要人类供奉维持，就如寺庙，香火越旺盛，神力越强。

        不过这里的神不包括荒，曲常看了他一眼，他平静听海神说话，她不确定他理解了多少，毕竟现在这个世界和以前很不一样。

        曲常凝视那抹红光：“人并不一定时时都需要神，你应该要比人更清楚。”

        不管现在面前的海神是如何诞生，但是除了荒，无一不例外是由人而来。

        “我不想干涉你和白家的恩怨，我这次来只是单纯解除契约。”曲常再次说明目的，她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

        海神却只是笑：“你都已经进来这番因果了，居然还想避开，你去问天界冥府，你解开这番契约有无干涉白家。”

        “难道你这样作为天界冥府不会留你污名？”曲常一脸不耐烦。

        这时红光慢慢幻化出模糊的人形，但也只是人形，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面目，他就像一团气在海里而已。

        “你看我这样，我为何不能这样作为？我原本是山中树神，人们为了树木荣生便给我建庙祭拜，我如他们愿保持山中青翠，可因为他们的贪欲，把我遗忘，再把我遗弃，致我神力消泯，我为了养回神力自然要寻找祭品。”海神的怒意让深海再次泛起波纹。

        海神质问：“天界救不了我，冥府不允许我堕，我为何不能这般作为？！”

        作为神，因神力消泯回不了天界，又因为是神，所以不可堕入冥道，可是他不肯就这样消失，只能找了一户祖辈精神强劲的人家寄托，让他们不断供奉他。

        那座山已经被人移为平地，上面建房屋还是游乐园都与神无关，神只想报复，让人承受遗忘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

        当时参与挖山的其实不包括白家，白家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白家繁盛，从政从商，无论书香还是铜臭，白家子弟都担得起，这样强盛的家族有着强劲的精魄，最适合用来滋养神力了。

        可是无论再强的人遇到虚弱的神也抵挡不了他摆弄，白家不敢违抗，他们不敢以百口性命开玩笑，更不愿放下百年积攒的权与利，只能按照海神的旨意每五十年送上祭品。

        白家属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曲常看漂浮在海中早已面目全非的白邢，其实她一早就知道白家与海神的因果其实没有太大的牵连，可是她以因果为借口，不过是因为她想起过往。

        不愿消泯的神，何尝只有他？

        “所以你不愿解开契约是吗？”曲常问海神。

        海神畅快大笑：“对，但你可以杀了我，这样契约就会解开，白家也不用再上供祭品。”

        “你不愿消泯，如今却求死。”荒突然开口，他此时为了让曲常能正常呼吸说话还保持着神力，声音也带着一股沉稳力道传来，震颤人心。

        海神的人形似乎扭头去看荒，回答：“就算杀了我，白家也不会就此落没，我本来就是只要祭品，根本没庇佑他们一丝一毫，杀了我不参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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