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两人说笑着往荣禧堂去，才到花厅就听到说笑声传来。
贾宝玉愣了愣，小声问，“怎么今儿人这么多？”
林黛玉捂着帕子，学着他小声回，“宝姐姐明儿要家去了，所以外祖母传话说今儿大伙聚一聚，你去了前院没听着。”
掀开帘子，却见里边三春皆在，薛宝钗也在。
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人给贾母请安后，又在贾母的招呼下在贾母身旁坐下。
众人说笑着，用过饭后，在贾母困倦前离开了荣禧堂，还觉不尽兴，又想着薛宝钗明日要家去。探春便提议说往她屋里去，再烫上壶酒，姐妹们一块玩飞花令。
贾宝玉如今年岁大了，大晚上的也不好往姑娘房中去，也就看着众姐妹们走远。
林黛玉临去前，还故意捏着帕子往他脸上一甩，那小表情活脱脱的得意劲，调侃他说，“可惜了，宝二爷不能与我们同去。”
贾宝玉无奈的看着她，“是是是，只恨我不是女儿身，若我是个女儿家，定是日日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的。”
调侃是林黛玉先起的头，因贾宝玉这一副不着调的劲败下阵来的也是她。
收了林黛玉个白眼，贾宝玉笑呵呵的就打算回前院去。
“宝玉。”鸳鸯从屋里走出来，将贾宝玉喊住了，“老太太喊你进来呢。”
贾母把贾宝玉喊住，倒是不为别的，直接问他，“你二姐姐的婚事突然被宫里揽去，可是你的主意？”
贾宝玉眼前一亮，笑道，“宫中传来消息了！”
他兀自高兴了一会，又在贾母的注视下，察觉到贾母表情不太对。
他僵着慢慢收敛了笑意，往后微挪了一下，也不敢挨着贾母了，“我就……就稍微提了一嘴。”
贾母板着脸，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让贾宝玉立刻闭嘴了，他垂下头，果断的回，“祖母，知道错了。”
他的道歉来得太快，让贾母都没发作的空隙，只能狠掐了一把他的脸颊，“你是越发放纵了！连你姐姐的婚事都敢插手！”
贾宝玉捂着被掐得生疼的脸颊，皱巴着脸。
“若非宫里娘娘递了消息来，恐怕家里都还不知道的！”
贾母想到自己知道消息那一刻的错愕，气不过，又瞪了贾宝玉一眼，“若非我替你掩去了其中的手笔，信不信你才从金陵回来就被你老子捶。长大了，倒是越发任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越过了你大伯直接替你姐姐把前程定下。
让宫中赐婚，那便是好赖都只能受着的，你二姐姐这性子，哪里是能随意定下人家的，一个不好怕不是只能自个默默掉眼泪。这一出，你若不给出个解释，我可不饶你。”
贾宝玉默了片刻，飞速转动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解释。
他就觉得，再差也比日后嫁给那打老婆的人好。
可是贾母说得对，他怎么就觉得宫里赐婚一定会好。
诚然，从朝政联姻各方面看，圣上赐婚的对象大概率是新贵，但新贵人家就一定都好嘛。
迎春的性子……又是否能撑事。
这都是贾宝玉没想到的。
或者说有模糊想过，但是让宫里赐婚利大于弊，他也就把这些模糊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了。
“宝玉，做事你不能只想到一面。如今事成定局，你二姐姐日后的前程就全系于宫中一念之间，你……”
也许是看贾宝玉的脸色不太好，贾母停住了念叨，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也大了，要学会这个理，日后当家做主，难不成还会有人教你。这事定下，你自去找你二姐姐道歉。”
贾宝玉抿了抿唇，离开荣禧堂前又问了一次，“……所以，宫中定下人选了嘛？”
被贾母这么一通说，他有些害怕。
害怕定下的人品德不好，不堪为配。
那贾宝玉这辈子都会觉得亏欠了迎春，觉得是因着自己害了迎春一辈子。
贾母头回有种想骂这个最疼爱的孙子的冲动，她深吸了口气，才没好气答，“宫里娘娘传的消息，说是有意庄家，只到底旨意未下，心中有个数即可。”
庄家……
庄家如今适龄婚配的，好像只有……
“庄思安？”贾宝玉脱口而出，又补充道，“可是庄贵妃娘娘的侄儿？”
贾母颔首。
贾宝玉笑了，“若是他，倒也不错。”
“你与他熟？”贾母问完，又自个儿答了，“是了，他为六皇子伴读，你们多少是认识的。”
又连忙问，“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细说一二。”
贾宝玉回想起庄思安的日常行为举止，迟疑了片刻，“额……性子很好，很聪颖的人？”
他这说了仿佛没说的话，显然不能让贾母满意。
可贾宝玉也确实不太能总结评价他人，在贾母的再次追问下，他直接道，“年后我在家中办个宴，请了人来，祖母你们自打量一二如何？”
贾母觉得这主意不错，如果真的定下婚事，这也是迎春婚前唯一见自己未来夫婿的机会了，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
在不需要进宫的日子，贾宝玉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且很无聊。
有心找友人解闷，时柏要跟着父亲学各种朝政，王澜要忙着去家学教课。
贾宝玉琢磨着，自己也该跟着父辈学学朝政，可贾政日常在府都是跟清客谈诗词歌赋，聊各种……京中人家的八卦，从不将政务带回府来。
贾赦的话……还是算了吧，他连点卯都懒得去。
往父亲那听过两回，把自己听得昏昏欲睡还学不到什么东西。又往贾赦处，被贾赦带着去买了两只鹦哥后，贾宝玉悟了。
家世不同，他不能指望长辈教他朝政。
然后贾宝玉久违的放飞自我了，每日不是跑去跟姐妹们玩耍，就是跑到王澜那瘫着。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过年，才因着要跑亲戚再次忙起来。
贾珠去外任后，年节的迎来送往就需要贾宝玉顶上了，只主要还是贾琏带着，又有长辈在前头。
贾宝玉的作用基本上就是站在那凑个数，或有人想看通灵宝玉的时候，就把玉拆下来给人看。
每一年的过年，只要有人要看玉，贾宝玉都觉得自己像集市里被众人围观的猴子。
今年又有金陵甄家到京来，正赶上年节，前来向贾母拜年。
甄家到京的都是女眷，本来是与贾宝玉无相干的。
却是那甄家太太说了一句她家中孩子也叫宝玉，引得众人纷说，贾母觉得这是种缘分，索性派人往前院来，把贾宝玉喊去了。
贾宝玉到了荣禧堂，在屋外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条件反射的就想把通灵宝玉先掏出来，又忍住了。
今日是初三，正巧贾敏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拜年，薛家也是一家人的来给贾母问安，和众人拜年。
众人聚到一起，荣禧堂热闹得都没地儿站了。
贾宝玉进去后，一溜烟的问安完了站到贾母身旁，只觉问安得腰都酸。
站定后，一打眼不自觉的往下方姐妹们处看去，并精准的朝林黛玉投去目光，想同她打招呼，却被林黛玉瞪了一眼，只好收回目光。
甄家太太细打量着贾宝玉，随即捂嘴笑着对贾母道，“却是缘分，也是奇了，宝玉与我儿不止小名一样，连模样也是有七分相似的。”
贾母闻言也惊奇，连问果真如此，又细问甄家宝玉的生辰以及平日爱好。
贾宝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记挂着林黛玉瞪的那一眼，贾宝玉寻思不出来自己近日是不是哪得罪了她，又担心林黛玉怄气伤了自己身子。
于是他趁贾母和甄家太太聊的热闹，其余众人也在说笑，悄悄挪到林黛玉处，扯了扯她衣摆。
“作什么！”
林黛玉飞速将衣摆带回。
“林妹妹，你这么凶做什么。”贾宝玉撇了撇嘴，“方才还瞪了我一眼，我又犯什么错了。”
林黛玉听到这话，对他这第一时间先想自己是不是犯了错感到有趣。只现下人多，也不好与贾宝玉调侃。她眼神往贾母和甄家太太上面一瞥，微蹙眉低声说，“莫拉扯，有客在呢。”
贾宝玉还要问，就被上方贾母喊去，只能匆忙与林黛玉说了晚些时候找她。
贾母搭着贾宝玉的手，笑盈盈的冲甄家太太说，“你这番说，他二人倒像极了，我这也是个混世魔王，幸得太妃娘娘举荐，倒是让他得了宫中青眼，如今也得个上进了。”
甄家太太听完，笑意更深顺着贾母的话往下夸了两句，又要了玉来，甄家众人轮番瞧过。
问及甄家此次进京，甄家太太言是为接甄太妃出宫。
又顺着甄太妃聊到了宫里才封妃不久的元春，至此也就没贾宝玉什么事了。
好容易贾母开口让小辈们都离开，去自个儿玩，贾宝玉连忙凑到林黛玉身边，“林妹妹……”
“宝玉。”迎春站在不远处，朝贾宝玉招了招手。
贾宝玉：……他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
跟林黛玉两人一同走到迎春跟前，听到林黛玉向迎春道喜。
这下他想起把什么事给忘了，年二十那日，圣上赐婚迎春和庄思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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