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伤痛
李巡看着眼前南锦逐渐冰冷的尸体，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平日里那个啰里啰嗦大家都有些嫌弃的南锦，现在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的面前。
他多希望南锦会忽然从地上跳起来，脸上带着坏笑说道：“哈哈，你们这群笨蛋都被我骗了吧！”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巡脑子里的一根弦似乎崩断了，他一把拎起南锦的脖领，大声怒吼：“你这个混蛋！为了一头牛，你弄丢了一条命！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混蛋的混蛋！”
他状若疯魔，眼睛通红，口水四溅：“南锦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起来！你平时不是很能说吗？你给我说话啊！说话啊！”
李巡一边怒骂一边用手指掰开南锦的嘴巴，南锦嘴里的鲜血把李巡的手染得通红。
“你不是南霸天吗？你不是能止儿夜啼吗？小小的弓箭就把你干翻了？我不信！你给我起来！”
周围的战士们看着歇斯底里的李巡，都默不作声。
他们很多人都亲眼目睹过战友的牺牲，可以说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南锦的离去还是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他们也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
“李巡，你清醒一点，南锦已经走了，你让他安生一些吧！”
何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李巡的旁边，他看着南锦的尸体，眼睛里也流露出极大的悲伤。
听到何笑的话，李巡忽然伸手指向他：“都怪你！要不是你让南锦去东南报信，他也不会就这么死了！南锦的死你要负全责！”
李巡已经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现在他逮到谁都想狠狠地咬一口。
何笑面对李巡的指责默不作声，李巡仍然在咄咄逼人：“都是你！当初我们明明能退回大都，你偏要死守穗扬！结果呢？大都丢了！南锦死了！师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教出来你这种傻子徒弟！”
何笑仍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李巡的斥责。
“绑着我们那么多兄弟待在这里给你卖命，你无非就是想博个名声！何笑！我看错你了！”
李巡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重，那些平时只是私下想想的话一股脑地说出了口。
守卫穗扬城的战士们也把目光投向了何笑，其实李巡说的这些话他们都在心里想过。既然现在李巡挑明了，他们希望何笑能给个答案。
“我没有！”
沉默的何笑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无比坚定：“我没有用兄弟们的性命买声明，我只是想带着大伙守护自己的家园！”
“你守住了吗？家园呢？”李巡声嘶力竭，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何笑听了李巡的话，忽然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面前南锦的尸体，对着愤怒的李巡，对着满城的守军，一头磕在地上，额头上留下殷红的血迹。
“我对不起大家！我没有料到两国联军，没有料到大都失陷，没有料到我们会被逼上绝路，现在的局面都是我一人造成的错误，如果大家不能原谅我，我愿意以死谢罪！”
堂堂天元国总统领，百万军队的最高长官，现在就这么狼狈地跪在地上，给所有人磕头认罪，战士们都惊呆了。
他们想起来，这位总统领身份是对么的尊贵，只要他愿意，在战争的开端，他完全可以留在大都过他的贵族生活，即使大都丢了，他也可以跟着皇帝安全地撤回东南。
如果说他是为了博取名望而一意孤行，那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啊。
李巡说完那些话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与他情同兄弟的副将战死，他已经失了方寸，现在又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恶言相向，他又羞又气，忽然胸口一闷，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接着李巡的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南锦的尸体上。
“李巡，你怎么了？”看到李巡倒下，何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跑到李巡旁边，他担心李巡受不了打击，当场猝死了。
何笑伸手压在李巡的脖子上，感觉到他的脉搏还在跳动，总算放下了心，他朝着四周喊道：“军医呢，快把李大人扶到营帐里，其余人回到自己的岗位，随时警惕野蛮人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马上向我报告！”
在何笑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死去的人已经解脱，而他们还要在这炼狱般的孤城里煎熬。
过了一天，李巡终于醒来了，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用微弱的声音叫道：“南锦，给我端碗水来。”
如果换在平时，南锦唠叨的声音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响起：“哎，好嘞大人，您可算是醒啦，我就说嘛，咱们大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普通的小病怎么可能难得到咱们大人，您瞧，这回又让我说准了吧……”
可是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李巡只感到自己的嘴唇触碰到了冰凉的碗沿，随后一股清水流进了他的嘴巴。
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雷霄。雷霄略显笨拙地正在喂他喝水。
以后再也没有南锦了啊……
想到这里，李巡的眼角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他拼命想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但喉咙里还是发出一阵“呜呜”声。
雷霄看到李巡如此悲伤，他的眼圈也红了。
从博凉城一起共事到现在。南锦的死，最难过的是雷霄。
可是雷霄不善于表达，也不愿意表达，他把悲恸埋在心里，长出复仇的萌芽。他发誓，要亲自杀掉射死南锦的野蛮人，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放在南锦的灵位前做祭品。
“大人，你放心，南将军的仇，我一定会报！”
听到李巡醒来的消息，何笑第一时间来到了营房。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李巡的床榻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李巡，一句话也不说。
逐渐清醒的李巡也同样看着何笑，他发现自己的这个老朋友真的老了，头上的银丝已经被黑发更多了。额头、眼角、鼻翼四周到处都是清晰可见的皱纹。
这哪里还是大都城的那位英俊潇洒的何统领，简直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你醒了？”何笑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李巡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何笑，不再看他：“废话。”
何笑笑了一下，他接着问道：“那些话你想说很久了吧？”
背对着何笑的李巡闷声说道：“什么话？我只记得自己晕倒了，其他都想不起来了。”
何笑没有理会李巡的耍赖，他继续说道：“其实你说得对，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想法，把大家陷于现在这个险境。”
李巡还是背对着何笑：“那能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来都来了。”
何笑摇了摇头：“其实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走的。”
李巡忽然又转过身来，他看着何笑的眼睛说道：“以前你这么说，我还真有可能拍拍屁股就带着人走了，但到了今天，我绝不会走，我要给南锦报仇！”
何笑叹了口气：“仇肯定要报，但是现在我们得想办法先把城守下来，让大家活下去。”
他对李巡说完后，对着雷霄问道：“雷将军，现在咱们城里的军备粮草状况如何？”
雷霄回答道：“南将军为咱们带回来了一大批粮食，咱们省一点的话，能吃上半个月。只是战士们手里的箭矢实在不够用了，在这么下去，我们下次要用石块来击退敌人的攻城了。”
听完雷霄的回答，何笑又把头转向李巡：“你看怎么办？”
李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蛮子的弓箭手不是厉害吗？他们的箭矢不是又快又锋利吗？那就找他们借吧。”
何笑笑道：“借了可是要还的。”
李巡咬着牙说：“还！当然还！我保证根根都插在他们的脑袋上，好好的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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