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骗亲
次日一大早，定州商人黑白一行便登门拜访林红月，告知她一个坏消息，他们还未正式开始的商业合作关系要提前结束了。因为，商人好友元礼府里出了一件大事。具体来说就是，元礼被骗亲了。再具体点说，就是元礼与定州临城一名未出阁姑娘定了婚约，原本决定本月十六正式成亲。但元府远方的八大姨突然从远方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这位未出阁的姑娘不仅早已出阁，而且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娘亲。元礼的未婚妻变成他人的已婚妻，他被骗了。
“林姑娘，实在是抱歉，我们是真的是怀着满满的诚意而来，诚心诚意想和你建立合作关系。怎料，元兄府里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暂时实在是，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做这起买卖。”小商人黑白满脸歉意向林红月致歉。
“无妨无妨，理解理解。”林红月看向元礼的眼神塞满了同情，“婚姻乃人生大事，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会心情低落无暇他顾。你们是今日就要赶回定州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
“是的，马上要赶回去。太多事情需要处理，要请对方退还礼金，要通知酒楼退了酒席，还要跟亲朋好友一一解释……一刻也不能耽搁。”黑白一副十万火急的语气，满脸的义愤填膺：“人贵在言而有信，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把婚姻当成儿戏，随意戏弄他人，践踏他人的一片真心，实在罪不可赦。”
“没错，生活里，我们可以容忍一些善意的谎言，但决不可容忍在婚姻里存在这样的欺骗。”林红月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对元礼‘未婚妻’予以强烈谴责。
遭遇‘未婚妻’变‘已婚妻’悲惨事变的元礼为了配合现场的义愤填膺，立即变身一名受过伤的男子，神情哀伤，眼神悲伤望着虚无的屋顶，一副如果跟前有座庙就要遁入空门立地成佛了却残生的生无可恋。
“元公子，真心错付确实是人生的最痛苦之事。但错不在你，你千万不要因为她人的过错苦了自己。”林红月言语轻柔开导‘错付真心’的元礼。
“我明白，谢谢林姑娘。”元礼卸下一脸‘人间不值得’的悲痛，换上一副往后要勇敢面对生活的坚毅，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林姑娘，你成亲了吗？”
林红月对这跳跃度过大的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元礼问是什么。
“我定亲了。”林红月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回道，嘴角刚刚翘起，猛地想起身边这位伤心人，又赶紧把笑意收了起来。
“林姑娘定亲了！”元礼惊讶道，随即又是一脸的惋惜摇了摇头：“看来我表哥实在没这个福分，我与姑娘虽只有几次相处，但觉得姑娘大方得体，本有心想为表哥和姑娘牵一牵红线。”
“林姑娘聪慧美丽待人热情，你未来的夫婿真是好福气。恭喜恭喜。”黑白热情表示了祝福，“真好，真好，林姑娘没有跟他一样遇到假的未过门却已成亲的妻子，哦，不对，是过门夫婿，也不对，林姑娘的未来夫婿又没有成亲，何来真假。林姑娘，实在抱歉，你看我语无伦次，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黑白充满歉意为自己的语无伦次向林红月鞠躬致歉，林红月连忙扶着她。
“放心，他亲口跟我说自己未成亲。”林红月甜蜜说完这句话，骤然想起来了什么，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天与郭显时的对话里，在面对是否成亲的问题时，他给出的答案不是未成亲，而是沉默。
沉默并必然代表着未成亲。
林红月的甜蜜僵在脸上，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她的脸庞上浮现。
元礼和黑白同时注意到林红月这份不安。
“他、他，他应该没有成亲，不对，他肯定没有成亲。肯定没有，肯定没有。”林红月也开始语无伦次。
“人心险恶，林姑娘可一定要以我为戒，警惕定亲骗局。”元被骗亲者化身过来人，发出善意提醒。
“啥说什么呢。”黑白把元礼从林红月跟前拉开，“骗亲这种事情，千百年就一起，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幸运，不对，是这么倒霉遇上。林姑娘，别被他的不幸遭遇吓到了，你要相信你的未来夫婿，他肯定不会欺骗你，他肯定没有成亲。”
“对，你说的对。”林红月不知所措摩挲着双手，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定州，就不再叨扰了，告辞。”元礼和黑白对视了一眼，随后拱手向林红月辞别。
“好，好。”林红月心不在焉应着，完全没有送客人出门的意思。
元礼一行三人便自行离开的林府。
三人前脚出了林府大门，元礼和黑白后脚就飞身上了林府的屋顶，趴在屋檐上静静观察林府的动静。
李中洋由于轻功太差，被安排在底下望风。
“表哥。”林红月走出会客堂，唤道。
“来了。”赵万城从走廊一侧快步跑过来。
林红月自十九岁起，跟随父亲经营家族生意，商场上尔虞我诈见过不少，早就练就了一副临危不乱的本事。但再临危不乱的女子，在面对心上人可能存在的欺骗时，都免不了慌乱了手脚。不过林红月的慌乱随着元礼一行的离开，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明白，事是躲不过去的，唯有设法解决才是王道。既然对郭显时有了怀疑，那就查明情况。
“表哥，麻烦托人到意城帮我去调查一个人，查一下此人家族状况、品行、最重要的是……”林红月顿了顿，“查一查他是否成亲。”
“没问题，此人姓名是？”相比在元礼三个跟前的烦躁不耐烦，在林红月面前的赵万城显得十分和善有耐心，他点点头，不以为意问道。
与林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遍布齐国，总有那么几个虚头滑脑之人，让林家对之缺乏信任。在正式合作之前，林家便会托专门摸人底细的江湖人去查一查老底。要是摸底的结果还不错，才会继续合作，反之，则闭门谢客。
“郭、显、时。”林红月几乎是一字一句道。
“好，郭显时。”赵万城重复了一遍，突然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说，“红月，前段时间姨母跟我提过，你已经跟意城一个名为郭显时的男子定了亲？”
“对，就是查一查他。”林红月神情黯了下来，声音也低了几分。
“你已经跟他定亲了，现在又要去查他有没有成亲？这什么意思？你跟他定亲之前不知道他有没有成亲？”赵万城瞪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有些困惑道。
“他说他没成亲，不对，他没说过……”林红月的声音更低了，“你帮我去查一下吧。”
“好。”赵万城神情不明打量了林红月几眼，走开了。
赵万城走后，林红月在门口的青石阶梯上坐了下来，把头倚在走廊圆柱上，失神看着前方。
趴在林府屋檐的元礼和黑白等了片刻，悄无声息离开了林府。
午时，灵州的阳光有些燥热，不少行人纷纷走进灵州最负盛名的即登酒楼里，点上即登享誉灵州的椰子水清补凉解暑。
清补凉是灵州清热祛湿的小吃。以健脾去湿为主，润肺为辅。材料配方通常有绿豆、红豆、薏米、西米、红枣、玉米、西瓜、烧仙草等多种食材，倒入清凉的椰子水一起搅拌，即可食用。
酒楼一楼最靠里的一张餐桌里，坐着三个人。
“人下意识的反应最真实，林红月在怀疑郭显时可能已成亲那一刻的不安不像是装出来。”黑白往嘴里舀了一勺清补凉，缓缓道。
“意城灵州距离相距遥远，消息传递起来就是慢。郭显时一案虽然在意城尽人皆知，在各大茶楼饭馆引起无数议论声讨，但在灵州……”元礼环视酒楼里座无虚席，在天南海北各种闲聊的客人，“郭显时似乎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他们的话题。”
“这个我早就猜到了。”黑白颇有几分洋洋得意，“如果郭显时一案早就传到灵州，以林府在灵州的名气，林府门口必定早就围满了看热闹了人群，在各大茶铺酒楼里林红月早就成了讨论的话题。可你看，这些都没有。所以，我才断定，林红月在不知情情况下不安的反应，说明她真不知道郭显时已成亲。既然她不知情，当然就不存在教唆的可能性，她不是共犯。”
“黑白讼师英明。”元礼微笑着客气奉承道。
正在埋头吃清补凉的李中洋似乎不小心，陶瓷勺子猛地磕到碗沿上，发出一声巨大脆响。把元礼和黑白吓了一跳，齐齐看向李中洋。
李中洋对二人的注视不以为意，拿着勺子旁若无人捞起碗里的绿豆看了一眼，又放回碗里。
“还有赵万城听到林红月要调查郭显时是否已成亲时的反应，如果林府家人知道郭显时已成亲，没必要多此一举赞成去调查。”黑白把目光重新转回元礼身上，继续道，“这也从侧面证实林红月不知情。”
“小二，再来一碗清补凉。”元礼正要答话，李中洋忽然冲着小二大喊道，打断了他。
“你这碗不是还没吃完吗？”元礼看着李中洋碗里大半碗的清补凉，道。
“我要打包带走。”李中洋理直气壮道。
“好吧。”元礼在李中洋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转向黑白，“黑白讼师说的有理。”
“我想调查的都调查完了，打算明日就返回意城，你们呢？”黑白道。
“我们明日还走不了，我们明日要前往灵州县衙，商议请他们协助，在下一次开堂审理之时把林红月和李记带往意城，在公堂之上接受质询。”李中洋抢到元礼开口之前，啪啦啪啦说道。
“你怎么了，吃炮仗了？”黑白嗅出到李中洋字里行间的火药味，道。
“对。”李中洋干脆利落承认了。
黑白没遇到如此实诚之人，一时语塞。思索了片刻，决定以静制动，于是不再说话，埋头火速把碗里清补凉吃完，迅速告辞。
“你怎么了？”元礼望着黑白落荒而逃的背影，哭笑不得向李中洋问道。
“捕头，你变了。”李中洋放下手中的勺子，委屈巴巴开始控诉：“你一直教导我们，要跟讼师保持距离，即使要一起讨论案件，也要这样分寸。可你现在，几乎是……”
元礼没有用心去听李中洋洋洋洒洒的控诉，他望着黑白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不需要李中洋控诉提醒，他也明白自己对待黑白的方式，虽未违反捕头的职业法则，但确实有失妥当。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这是她前行的第一步，他总担心她步履蹒跚。可实际上，她走的很稳当。
他还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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