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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同乐楼


第二日,老梁回报,在送毒之人落网的当天深夜,余府的马车前往蒋府。余伏池在蒋府呆了两个时辰,方才离开。

        余伏池离开后,蒋松前往右宰相的孟府,呆了一壶茶的功夫。

        “蒋松?刑部?这案子又不归刑部管,蒋松凑什么热闹。哼,余伏池涉嫌教唆他人非法拘禁和做伪证一案刑部还没给我答复,他倒还有心思搀和其他的事情。右宰相又是什么情况?难道,余伏池和蒋松都是右宰相孟东琅的?”

        多年来,黑白虽然从未探听朝堂之事,但拜她那位权势熏心的父亲云励广所赐,对朝堂人事纠纷倒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左宰相右宰相往日在朝堂之上针尖对麦芒,私底下则是结党私营拉帮结派。不管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还是初入官场的新秀,几乎都必须选择一人站队,中立者寥寥无几。选择中立,就意味在官场举步维艰。

        左宰相战场出身,身边聚集的官员以武官居多,而科举出身的右宰相身边,更多的是文官。

        两人对抗多年,今年是东风压倒西风,明年则是西风卷土重来,谁都没有明显的优势或者劣势。平衡,是两人永恒的状态。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重不重要。”老梁犹豫道。

        “说吧,管他重不重要,聊胜于无。”黑白声音懒懒的。

        她现在很苦恼,明明知道一系列的问题都与余余伏池脱不了关系,却苦于没证据,拿他没办法。

        她现在手中只有人证,人证供出指向余伏池口供都还需要她去审讯。

        小西刚死,她需要一点时间平复一下心情,想好对策,才好撬开送毒者的嘴。

        “化龙路正在修建同乐楼,本来工程建设好好地,今日,余府管家去了一趟后,突然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有几个工人受了点轻伤,工程停了下来。”

        “哼,还真是一个杀伤力十足的扫把星。”黑白冷哼一声,吐槽道。

        黑白吐槽完毕,随即把此事翻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嘱咐老梁继续盯着余府一干人等,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在右宰相府,此事却引发轩然大波。

        “余大人,陛下的寿辰将近,你这时候停下同乐楼的建设所为何意?”右宰相孟东琅面色阴沉道。

        “今天工地出了点意外,有不少工人受了伤,需要医治休养,只能先停下来等着工人伤愈后再动工。”余伏池煞有其事说道。

        孟东琅根本不信他的狗屁,高高在上余大人会关心几个工人的伤?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余大人,事有轻重缓急,现在陛下的寿辰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其他事情都在其次。”

        “臣当然明白,臣定会全力推进同乐楼建设,确保工期如期完成,完成陛下与民同乐的夙愿。只是此刻犬子生死未明,年近八十的老母亲为此日日忧心卧床不起。臣既是人父亦人子,免不得心生焦虑,怕是恐力不从心,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孟宰相见谅。”

        余伏池此番言语,实乃软硬兼施的典范。他先是声明,同乐楼的工期理论上有如期建成的可能性,但实际上能不能建成,得看他的心情,而他的心情好坏,由他儿子能否全胳膊全腿从牢房里走出来决定。

        为官多年,余伏池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压力。

        孟东琅现在需要他,他可以提条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余陡章脱罪之事虽难,但只要百官之首的孟东琅肯用心,绝对有希望。

        他并非不担心孟东琅会记恨于他的趁火打劫,但他也别无退路。余陡章一案,虽然廖启天在拖着,一直没宣判,但时和郡主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拖不了多久。只要没有新的事实证据,余陡章就是一条死路。就算廖启天有心宽大处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少不了要流放齐南二十年甚至终身流放齐南。当官是为了光耀门楣,如果唯一的独子死了或者一辈子终老齐南那样的苦寒之地,他这尚书当着也没什么意思。

        孟东琅之所以会因为一栋楼榭的建设被余伏池胁迫,则是因为齐帝的一时兴起,或者说是远瞩。

        但凡帝王,总希望在后世史书上,自己的名字能够闪亮闪耀闪烁。齐帝即位近二十年来,虽说国泰民安,但他总觉得缺了点可以与众不同闪亮闪耀闪烁史书的政绩。某日,他正百无聊赖翻着史书,瞻仰着历国历代君主的伟大政绩,猛然灵光一闪找到了突破点。史书里,文治武功开疆拓土救国救民祸国殃民的君主都有,但却没有哪一位君主因为与民同乐被记载于史册。他立即确定了成为史书中第一与民同乐帝王的目标和方向。恰逢今年是他的四十岁寿辰,他当即决定,把往年在宫里举办的寿宴放在民间举办,当面接受百姓的祝福。他的突发奇想着实给右宰相出了不少难题。此时离他的寿辰不过三四月,要在宫外举办帝王的寿辰,首先必须有一处富丽堂皇规模宏大的场所。齐帝特别交代不能在皇家园林,必须在意城中心,百姓居住密集处,这样才不违反他与民无距离接触交流的初心。那么唯一的办法是新建或者把旧建筑翻新。要新建一处能举办帝王寿辰的场所,没有个一两年根本不可能。所以剩下的选择,就是翻新。孟东琅立即吩咐余伏池在意城城中寻找可以翻新的建筑场所,找到了一处近乎荒废的两层酒楼。酒楼主体建筑恢弘大气,面积宽阔,光是一层楼,就可以容纳两三百人就餐。位置位于意城繁华市中心,交通发达,人来人往。三年前,此楼名为迎客楼,是意城最著名的酒楼,没有之一。一时风头无双,无数达官贵人以在迎客楼就座为荣。能进入迎客楼,是身份的象征,非兜里揣着几个钢镚就能进去,必须手持迎宾楼的邀请函。据曾前往迎宾楼的客人介绍,那可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好去处。你可以在那里,见到意城最美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艺人、绝世珍藏的好酒、口齿生香的佳肴、四书五经无一不通的才子,西域奇奇怪怪的飞禽走兽……你想到或想不到的人或物,都可以在迎客楼寻得。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前,迎客楼的主人卷入一场刑事案件,迎客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刚开始,也有商人想买下迎客楼重塑辉煌,但不知为何最后都不了了之。

        六部之上,左右宰相的人各居其三。其中工部、刑部、礼部均是孟东琅的势力范围。工部主管全国工程建设,这可是一日千金银子翻飞的部门。余伏池在尚书的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在推进国家亭台建设之时,也没少推进孟府的楼榭建设。多年来,一直是孟东琅的得力干将,也掌握着不少孟宰相不能说的秘密。

        一部尚书又不是看大门的,说换就换,就算孟东琅有能力把一个新的工部尚书推上去,仓促之间,也未必能确保同乐楼定期完工。余伏池正是掐准了这一点,才会以停工相逼孟东琅。

        齐帝可是连三个月后寿宴上与百姓的见面词都想好了,如果同乐楼无法如期完成,天子与民同乐的梦想无法实现,天子就会让他们实现成为人民的梦想。

        孟东琅知道余陡章的案子,余伏池曾多次请求他帮助解决,他也交代了蒋松去处理,只是目前尚未取得想好的结果。

        为今之计,还是得安抚好余伏池。安抚好余伏池,就得解决余陡章一案。思索片刻,孟东琅叫来了刑部尚书蒋松。

        一到孟府,蒋松眉头就拧成了麻花,先倒起苦水。

        “余大人,我们一直没闲着,一直在想出不同的计策。只是先是黑白讼师,现在又是时和郡主见招拆招,我们也是束手无策。”

        这套路余伏池熟,不管是易如反掌还是难如登天之事,在做之前,都必须向同僚或者领导表示‘此事难,难于上青天’。如此一来,等事情做完后,才好向同僚彰显本事,向领导邀功。所以他根本不吃这一套,嗤之以鼻道。

        “不过是死了一个人,对蒋大人来说也有难处?蒋大人过谦了。蒋大人这些年干过的惊天动地大事,那件不是棘手万分,最终不还是手到擒来了。别的不说,当年这同乐楼,大人还说难于登天,大人最终还不是办成了?”

        “大人没有直接与时和郡主打过交道,不知道她的脾气。”蒋松抛弃尊严,把黑白闯入刑部大院,携自己为质一事倒了出来,总结道。“时和郡主怕是吃软不吃硬,我们还得徐徐图之。”

        “当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余伏池不为所动,他明白只要不想干事,理由总是有的,所以他也抬出了自己的理由,“最近受伤的几位工匠,是齐国顶级的工匠。务必得等他们伤完全好了,方可安排他们开始建设。否则万一影响到工程质量,导致陛下寿辰当日出现坍塌,那可就不好了。”

        以其之矛攻其之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余伏池不着声色合情合理把蒋松的借口顶了回去。

        两人同为孟东琅会下,算得上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往日里,向来把手言欢如沐春风一致对外共同战斗,此番余伏池却是蒋松说一句他顶一句。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一部尚书,蒋松恼怒起来,不再开口。

        属下闹得不愉快,孟东琅不得不出面缓和局势。

        “那是当朝唯一的郡主,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随意对待,但只要想办法,总能找到突破口,两位莫要着急。”

        “初生牛犊不怕虎,郡主年轻,不知道世事不是凭一腔孤勇就能办成,难免做事草率鲁莽,得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对她多加规劝,避免误入歧途拖累家世门第。”余伏池献言建策道。

        时和郡主连刑部尚书都敢劫持,所谓的德高望重者,自然只能是比尚书更德高望重的宰相。

        “你别忘了,她姓云。”

        孟东琅撇了余伏池一眼,意在提醒他自己与左宰相云励广势不两立的现实。

        为了救儿子,余伏池已经豁出去了,哪里还在乎多一眼两眼的,开口道。

        “没有永恒的对抗,也没有永恒的合作,只有永恒的利益。左相正在为苏意儒的事焦头烂额,只要蒋尚书肯松口,时和郡主自然会放手。”

        谁没个闹心的部下。

        左宰相手下的户部尚书苏意儒生性好色,前段时间在烟花之地和一个富商争夺头牌姑娘,双方大打出手,闹出满城风雨。云励广动用一切办法才把这事压下去了。争风吃醋,倒也谈不上是什么大罪名,偏偏苏意儒的老母亲刚刚过世,他还在丁忧期内,理应不该前往烟花之地寻欢作乐。齐国以孝治天下,如此行径要是传到齐帝耳里,少不了要降职处分甚至丢官。云励广虽然意图掩盖此事,刑部却早一步把与此事有关的一切证据弄到手里,只等合适的时机把此事抖落出来,让云励广元气大伤。

        虽说名为父女,但无论时和郡主成为史上第一的满分讼师,还是在大殿之前提起獬豸之请,甚至公开时和郡主的身份后,云励广都没有表现出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有时候,人对对手的了解甚至会超过对手对自己的了解,孟东琅总觉得,这对父女之间透着怪异。

        刑部对苏意儒的放手,真的能换回郡主对孟东琅一案的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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