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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相见相杀


一国之相,居然把国之律法放在交易场上交易!黑白算是明白刑部尚书蒋松何以张口就给她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完全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黑白怒气冲冲跳上马车,一脚把车厢里的小茶几踢到一旁,茶几撞到车身上,发出咚的一声。

        马车夫被吓得不敢上前,畏畏缩缩站在一旁,壮着胆子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府吗?”

        黑白怒视着前方的虚空,斩钉截铁道,“去西城区区衙。”

        与孟东琅一番交谈,虽然没改变黑白的目的地,却改变了她去西城区区衙的目的。

        她原本是计划到西城区区衙去提审送毒者,而现在,她准备去拜访廖启天。

        廖启天最近日子并不好过,准确来说,认识黑白讼师后,廖大人的日子都过得一般,尤其是最近,过得尤其一般。

        余陡章在牢里关着,判还是不判是个问题。易掌柜等人在牢里关着,还有一个摸黑潜进牢房送毒毒死石小西之人,这些人的背后,都隐隐约约指向余陡章的生父余伏池,要不要继续追查,也是个问题。查不查地起,更是个问题。

        但好在上天体恤,马上就为他送来了驱除烦恼之人。

        “廖大人,余陡章一案,是不是该宣判了?”一见到廖启天,黑白便开门见山道。

        廖启天正准备用午膳,听闻时和郡主来了,本要热情询问要不要一起共进午餐,猛地听到这个会引起消化不良的问题,堆起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这个,这个……”

        “审判的时限不过两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在没有新证据事实的情况下,大人是不是应该把宣判提上议程了?”

        “易掌柜等人一案……”

        “易掌柜等人一案是此案衍生出来的关联案件,另行调查即可,与此案的定罪量刑并无相关。”

        黑白开口截断廖启天没来得及说完的借口。

        “那个,那个……”

        “大人认为余陡章一案,现有的证据不足以定罪量刑?还需要补充证据?”

        “那,那倒不是。”廖启天讪笑道。

        现在的证据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但凡再少点关键证据,廖大人都能做出令余尚书满意的判决。

        “死者已矣,公道不能一直在路上,大人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出判决?”黑白紧追不放问道。

        “就,就这几日吧。”廖启天结结巴巴道。

        “好,几日后,我等大人的消息。”黑白别有深意地看了廖启天一眼,直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这才转身离去。

        黑白走后,廖启天凝眉苦思在房间来回踱步半个时辰后,还是决定给余伏池送去一封信,大意如下:

        余尚书,今天天气不错啊,你吃了吗?最近身体可康健?这两天转天了,可要记得添衣。有个消息要跟你说一声,就是关于余公子的案子,我拖了这么久,也该宣判了。毕竟时和郡主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你也知道,按照现有的证据,我真的很难做出您想要的判决,您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证据要给我看一下,我好依法依规让余公子早日回到您的身边尽孝?您永远忠诚的下属,廖启天上。

        余伏池气急败坏把信往地上一丢,命令余府管家又往同乐楼建设现场走了一遍,然后将同乐楼某处出现坍塌的消息和廖启天的信第一时间送到右宰相府。

        收到消息的孟东琅当场就炸了。

        “姓云的欺人太甚!”

        孟东琅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推心置腹诚心交易,却换来对方不理不睬甚至步步紧逼变本加厉。

        “把苏意儒的一些消息放出去。”孟东琅叫来蒋松,咬牙切齿吩咐道。

        蒋松点头,当天就轻车熟路地放出一点点风声,只说某位朝堂大员有违背孝义之举,却没点名是谁。

        次日一早,做贼心虚的苏意儒跌跌撞撞高喊‘左相救我’扑到左宰相府上。

        人有所短,必有所长,苏意儒虽然好色,但业务能力拔尖,实乃云励广营里数一数二的得力干将,云励广当然不能让他因为一出桃色事件倒了下去。

        “你莫慌,孟东琅放出的消息非常有限,并没有直接指向你,我们还有扳回的机会。”云励广安抚道,同时派人去打探消息。

        两人虽为政敌,也同为同僚,在多年的斗争中,早已知己知彼。抓住足以把一部尚书拉下马这么大的把柄,要是一下子全都抖落出来,虽然可以一击即中,但未免少了些乐趣,也浪费了把柄的利用价值。只有一点点把消息放出来,把对方的心放在烈火下烤着,让对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然后再根据自己的需求,逼迫对方向自己低头作出妥协,或者看准时机做出致命一击。

        苏意儒的把柄孟东琅握在手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把此事隐而不发这么久,此时却突然放出一些零散的消息,必有所图。

        属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消息,将孟东琅与黑白会面谈未能达成交易不欢而散的情况如实汇报云励广。

        云励广的肺差点气炸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黑白胆大包天,利用名义上身为他女儿的身份,在故意挑起他和孟东琅的战火。

        云励广携着这腔怒火,直奔长公主府。

        得到侍从汇报云励广到来的消息时,黑白正躺在书房长椅上翻书,并没有放在心上。云励广二十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顾,她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来不来长公主府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当她看到在侍从的指引下怒气冲冲冲进书房的云励广时,第一反应是冒出两个问题,‘这人是谁?’,‘他是不是走错地方?’。

        “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没名没姓,没头没尾,这就是二十五年来,亲生父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黑白一头雾水看着眼前愤怒的陌生人。

        侍从看出了黑白的茫然,连忙道,“郡主,这是左相。”

        这简直可以列入齐国十大奇谈之首,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居然要靠侍从的介绍,才知道眼前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黑白一时间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笑得春风灿烂。

        “哟,原来左相啊,我记得左相府不在这啊,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黑白!”云励广的语调顿时高了起来,“我再问你一次,你背着我,都干了什么?”

        他叫她‘黑白’,而不是‘云鹤’,他就是这样堂而皇之将她拒绝在云家门庭之外。

        二十五年来,即使无数次被父亲追杀,她在内心深处,对父亲依然保留着如萤火般微弱的念想。她以为,父亲只是一时因为自己的异于常人的发丝无法接受自己。总有一天,只要她足够优秀,足以光宗耀祖,父亲一定会堂堂正正把她接进云家。

        二十五年来,她无数次想象过与父亲的初见相会。她设想过无数版本,有相拥而泣的深情、有视而不见的冷漠、有引以为傲的喜悦、有冰释前嫌的释怀……唯独没有劈头盖脸的质问。看来,自己有限的人生阅历还是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黑白苦笑着想到。

        “我背着你干的事情多了去了,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欺行霸市都干过,你问的是哪一件?”黑白混不吝的态度道。

        “黑白,你真以为自己是我女儿了?居然敢背着我代表我和孟东琅会面谈交易?”云励广被黑白的态度激怒,几乎咆哮了起来。

        多么可笑!她的身体里还流着他的血,他却说‘你真以为自己是我女儿了?’

        且不说自己是毫无选择,而不是哭着喊着要成为她女儿。所谓的会面交易,也是孟东琅自己找上门来。这两件事情,自己都是被动的接受者,从某个角度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受害者,他凭什么堂而皇之地以此指责她?

        黑白残留的最后一丝对父亲萤火般的光被云励广无情掐灭了。

        二十五年来,她曾期待过与父亲的见面,但是现在,她只想把眼前之人从这里打出去。

        “我记得这里是长公主府,府里的侍卫都是死的的吗?怎么阿猫阿狗也随随便便放进来。”黑白没看云励广一眼,而是声色俱厉看着侍从。

        侍从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听见这样的言语,看了看黑白,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云励广,扑通一声跪下来。

        “奴婢该死。”

        “侍卫!”黑白大声喊道。

        长公主府的侍卫鱼贯而入,看清云励广后,却愣住了,谁都不敢上前。

        “老梁!”黑白又喊道。

        老梁的身影如鬼魅滑到黑白身边站定。

        “这位大人走错地方了,请他出去。”黑白指着云励广道。

        “属下遵命。”老梁应道,立即冲云励广做了一个手势。“请。”

        云励广不为所动,他傲然而立,似乎是拿定主意要看老梁不敢把他怎么样。

        “老梁,我不是教过你吗?对待那些毫无礼貌闯入别人府上,还赖着不走的人,一定要坚决果断打出去。”黑白语气不耐烦道。

        “属下遵命。”老梁微微低头应到,干净利落运起掌,居然真的向云励广拍了过去。

        云励广大惊失色,脚步轻移,堪堪避开老梁的掌风,怒道,“大胆奴才。”

        “小的确实是奴才,所以主子指哪奴才便打哪,请。”老梁面色无波收下了这一声‘大胆奴才’,顺带给云励广解释了一下奴才的具体工作内容,然后再次执行黑白的命令。

        如果云励广真不走,老梁未必真会把他打伤,但堂堂一国之相,被一个下人拳脚相向驱赶,自己还要赖着不走,传出去也是贻笑大方之举,可以让意城百姓谈论个三天三夜。

        云励广心思转念片刻,丢下一句‘逆子’,便要拂袖而出。

        黑白迅如闪电脱口而出回他一句‘无耻’。

        刚刚才不认她为女儿,这会却指责她是逆子,他不无耻谁无耻?

        云励广面白无须的脸气得青紫交加好不精彩,颤颤巍巍用手指指了指黑白,抬起脚踢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一脚,大步离开了。

        连个站位都不懂选个好一点的倒霉催侍卫捂着被踢疼地右腿低声叫唤了起来。

        “这算工伤,重重有赏,下去领赏吧。”黑白望着云励广的背影,嘴角扬起,眼里却没有笑意。

        侍从领着侍卫行礼退下。

        “谢谢你,老梁。”黑白望着低眉顺眼站在门边的老梁道。

        “这是奴才的本分。”老梁诚惶诚恐跪下行礼道。

        “谢谢你,老梁。”黑白重复道。

        谢谢你,让我在这场与亲生父亲的交锋中,体面地败下阵来。

        今天这场交锋,云励广表面上落荒而逃,而她也依然是一个被父亲拒之门外的失败者。

        老梁望着眼前面容平静的女子,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从她尚在襁褓中,尚未能开口向世界发问之时,他便陪在她的身边。当年,她未满月,他未满二十二岁。二十五年来,他陪伴她的成长,见证她的幼年岁月里的每一个疑惑、每一份好奇,每一份欢笑、每一份悲伤……他记得最多的是,她总是稚声稚气向他问很多很多跟爹有关的问题。‘老梁,你是我爹吗?’‘我爹在哪里?’‘为什么张全和李可都有爹,我没有,是因为我不听话吗?’‘我下次好好听话,你给我买一个爹好不好?’‘要跟李可的爹一样,会抱着我举高高的爹,或者跟张全的爹一样,会给我做弹弓的爹’‘坏人又来杀我了,让爹去打坏人’……

        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想像所有人一样,有一个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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