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招认
众人定睛看去，飞起的尘土落下，摔在地上的人影显露出来，露出一张尚带着些慌张的面庞。
这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天石派的弟子服，下巴上蓄着短须，长相普普通通，却带着几分遮掩不去的精明刻薄。
“赵兴绍！”有认识的人在人群中惊呼。
不得不说，虽然赵兴绍长相普普通通毫无特色，但因为他为人性格不怎么样，还是很容易叫人记住的。
“杜掌门不是说他不在，这……”犹豫的长音变为更轻的嘀咕声，传到身边人耳中，“他们是不是心虚啊？”
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杜左成何必要虚言遮掩？
不过现在众人最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将赵兴绍扔出来的，时机把握的如此“得当”，简直是直直一巴掌扇到了杜左成脸上。
所有人都顺着赵兴绍飞出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温润俊雅的青年正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唇畔的浅笑怎么看怎么带着几分无辜。
“我瞧着他神色慌张、鬼鬼祟祟地藏在角落里，还误以为他心怀歹意另有所图，没想到居然是杜掌门高徒，得罪了。”
他说着一脸歉意地冲着杜左成拱了拱手，那副温雅公子的模样不知道的说不得还真信了。
温瑜收回手，看着杜左成铁青的脸，嘴角笑意从容浅淡。
这些年他的确很少在江湖中行走，一心想要做个与世无争的大夫，可若别人欺到他们头上来他也不会退惧。
先前杜左成针对阿连的时候阿连自己能应付，他便没有多说什么，可私下里却牢牢将这事记到了心里，一方面是防备日后可能会出现的针对和意外，一方面是想着日后有机会总要将这针对还回去才好。
只是他没想到，这机会竟来的这样快。
连姑娘也在抬头看着他，迎着他的笑神情莫名有些恍惚。
多年未见，虽然默契和感情依旧在，但连姑娘不得不承认，五年的分别还是让两人之间多出些许陌生。
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少年已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温润君子，掩去了那份独属于少年的冲动与率直，变得更加沉稳与包容。
连姑娘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许是欣慰，却又难免有些怅然，她要顾虑的太多，注定无法随心所欲地活着。
可是此刻，看着看台上温瑜的笑，连姑娘这才发现，也许当初那个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
连姑娘也冲着温瑜笑笑，眼中的温柔是从未有过的真切。
谢羽也笑了，但他不是对着温瑜笑，而是冲着杜左成，笑得意味深长。
“巧了，说曹操，曹操到。想来是这位赵……”他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称呼，索性敷衍地叫了声“前辈”。
“想来是这位赵前辈担忧杜掌门，背着杜掌门悄悄来了这赏兵大会？”
他这话说得周围人都忍不住“嗤嗤”笑起来，下方的江湖散客忌惮天石派的势力或许还不敢太明目张胆，但看台上看了半日白戏的各门派的掌门、长老却顾不得这些，尤其是同天石派有恩怨的那些，一个个恨不能笑得再猖狂些。
其中尤以先前被杜左成得罪了的嫣青姑娘为甚，明明是清浅的娇笑，却在内力的加持下传遍了全场每一个人耳中。
也不知谢羽是哪来的胆子，明明已经同家里闹翻、独身出走江湖，还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哪有热闹往哪凑，哪里危险去哪里。
杜左成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看起来都不怎么顺眼，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派之主，武功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谁能想到谢羽竟半点不给面子，嘲讽针对说来就来，简直是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也不怕回头就遭了报复人头不保。
谢羽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他虽是陪着陈天来找凶手报仇的，但许是因为陈天的阴沉少言，他看起来可比事主积极多了。
他摇着折扇抬脚走近赵兴绍，俯首看着对方在地上哀嚎，陈天则警惕地横刀挡住了杜左成，不让他上前解救。
杜左成想起陈天暴涨的战力，又看看那边神情淡漠没什么动作的范飞白，心知是避不过去了，只能暗唾一声，阴沉地看了两人一眼，不再做无用功。
谢羽俯下身，折扇收拢横在赵兴绍脖颈间，贴着他挑动的颈脉，开口问道：“你方才也听到了，秦永德已经承认了是受你胁迫动的手，你可要辩白？”
赵兴绍眼珠子动了动，嚷道：“他胡说，不是我，没有证据的事你们休想诬蔑！秦永德与我素有恩怨，他如此说乃是有意攀扯我！”
谢羽冷笑一声，力度重了些，甚至压得赵兴绍有些窒息感：“胡说？他是不怕与你当面对质的，当日他本不想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只是受你拿捏别无他法。许是心内挣扎，他有意一路穿着泉春派弟子服行事，只在闯进陈家时在你的要求下换了衣裳。他如此穿着想必一路不少人对他有所记忆，至于与他同路的你，总有几个人能记住吧？何况你是不是忘了，锦宁城有人亲眼见过你二人闯入陈家，她能认出秦永德，难不成认不出你？”
随着他的话，赵兴绍面色明显阴沉下来，不知是被折扇压得喘不过气还是心虚气怒，他面色有些涨红，眼底也泛出些血丝。
谢羽见他如此，给了他致命一击：“说实话，你承认与否皆不重要，若是我或许还会带着你细细查证，确定你是不是凶手。但对于陈大哥来说，丧妻丧子之痛，他想必是不在意多杀几个人的。只要他认定了你是凶手，不管你是不是，今日你这条命，都保不住！”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闲话家常，却让赵兴绍汗毛竖起。
赵兴绍看着谢羽的眼睛，对方含笑的眉眼下是极致的淡漠与幽深。
他知道，谢羽说的是真的，陈天真的会不管不顾杀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赵兴绍彻底失去了理智，索性不再狡辩，疯狂大笑出声：“哈哈哈，是！是我杀的！人就是我杀的，那又怎样？”
他赤红着眼看向陈天，面色癫狂：“是我亲手杀了他们。那个女人，就凭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敢阻我伤我？哈哈哈哈，她最后还不是要跪下来求我？还有你那两个儿子，他们骨头倒是硬，但还不是照样被我折磨死了？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是我杀死的他们哈哈哈哈……”
陈天目眦欲裂，眼底血色翻涌，顾不得杜左成，提刀砍向赵兴绍。
此时他似乎早已失去了理智，出刀没有任何章法，只凭着本能向着目标劈砍。
“遭了，是走火入魔之兆！”
“狂刀要走火入魔了……”
随着众人高高低低的轻呼，范飞白蹙眉抬手，准备出掌了结陈天性命——走火入魔之人会失去理智，敌我不分，逢人便杀，直到内力耗尽而亡。
但还未等他动手，一道纤细的身影比他更快地闪到了陈天身旁，素手纤纤向陈天周身几大穴道点去。
连姑娘面色冷肃，内力顺着指尖涌出，手上的动作几乎快出了残影。
随着她的动作，陈天周身涌动的狂暴内力也慢慢平息下来，最终消散无踪，只是他血红带恨的目光一时之间依旧难以平静。
连姑娘索性以手成刀砍在了对方颈后，随后将昏睡过去的陈天交给了见势不妙飞身跃下的温瑜。
温瑜扶住陈天，指尖搭在他的脉上冲着连姑娘点头，示意她放心。
连姑娘这才微微一笑，转身朝着赵兴绍走去，期间目光淡淡扫过已经收回手的范飞白。
作为公认的武林第一人，未必没有旁的方法阻止陈天走火入魔，他一出手就是杀招，到底有没有私心，却是旁人不得而知的。
连姑娘也不愿多问，她只是走到了赵兴绍身边，垂眸看着对方依旧带着些癫狂的目色，神情掩在阴影中隐晦难辨。
“是你动的手？”
赵兴绍上下打量着她，呵呵地笑：“是我。”
“你怨恨他多年，始终未有动作，为何会选在那时动手？你是如何得知陈天那时不在锦宁城的？”
她这话问出来，刚刚才从“狂刀居然走火入魔了”到“医仙果然是医仙，居然遏止了狂刀走火入魔”的惊愣中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注意到，所谓的真凶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漏洞。
说实话，他们原本以为揪出秦永德和赵兴绍之后这出“戏”就已经结束了，凶手都已经抓到了，谁又会在意这背后的细节呢？
不过连姑娘这一提，他们才发现这事似乎的确不合理。
陈天并不是热衷声名之人，比武只是为了精进自己，提升自己的武道，不会宣扬得人尽皆知，赵兴绍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能如此准确的在陈天离家的时候直奔锦宁城而去？
最巧合的是，在陈家出事的同时，陈天居然也遭受围攻险些丧命，若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缥缈医仙，有没有命在还不一定。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了，躺在地上的赵兴绍也反应过来了。
他笑意微顿，又很快恢复，依旧是那副破罐子破摔的癫狂模样：“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就是我动的手，你要如何？”
连姑娘也不生气，看着他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模样，也轻轻笑了。
她后撤一步，上下打量着赵兴绍的身体，直将对方看得心底发毛，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这才从腰间取下一枚荷包。
连姑娘从荷包中取出几根银针，这些针与她平日里行医时所用的银针不同，要更粗、更长一些，日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上面泛着荧绿色的幽光，看得赵兴绍心尖发颤。
“你莫怕，这上面的药还要不得人的性命，只是叫人难受些。”连姑娘笑得温温柔柔，没有半点攻击性。
只是她手下的动作却与这外表极为不符，利落又干脆地将这银针弹入了赵兴绍的穴位中。
“啊……”
赵兴绍惨叫一声，痛得弓起腰来，连姑娘只淡淡看着，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我……我说！我说！”
不过几息的功夫，赵兴绍便痛苦地扭着身体屈服了，短短时间内他额角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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